只是盘旋在空中。
玄兵呼啸,把剑招,元神,诸多妙法施展到了极致。
姜素道:“剑狂驾驭玄兵九十七,纵横天下两百年,一人逼退万军,就只是这样吗?”
他的语气里面也终于还是带着了那张狂之意。
李观一直接推开了摘星楼最高处的窗户,然后从那里跳在了屋檐上,少年人站在所有人注视的高处,忽然大喊道:“太姥爷,酒呢?!”
慕容龙图一抖手,一壶酒就飞过来了,少年抓住这娘亲最喜欢的酒,他端着酒,面朝着远处江南的方向,这一夜过去,月亮落下,太阳升起,初生的朝阳落在李观一的肩膀上。
少年眯着眼睛,觉得身上暖洋洋的,他拿着酒倾倒,酒水从这最高处洒落天下。
“爹,娘……”
李观一看着远处的天空,今日是个晴天,就如同苏长晴的名字,她和李万里的儿子,就在陈国的大祭更换陈国先祖的牌位成他们的牌位,让陈国的皇帝给他们上香。
然后站在应国宫廷最高的地方,给他们斟酒。
所作所为好似是平平淡淡,可仔细想来,其中张狂却并不逊色慕容龙图了,可李观一只是希望,若是可以的话,能够再让爹娘回来。
身上的气息宁静。
剑狂慕容龙图看着那少年,神色温和,却想到了年少的自己。
一样孤身一人,父母皆去,这一脉都被屠尽,他就这样提着剑,走入了江湖里面。
慕容龙图一生厮杀,斗剑三百不败,踏破了天下剑门,夺取玄兵,最后有了这九十七把玄兵,狂也傲也,自以为天下无敌,可是他提起剑的理由,不过只是渴望回到最初的那岁月。
那时候他没有这许多玄兵,没有天下无敌的威名,拿着石头砸出一把木剑,挥舞着就说是天下第一,慕容龙图想着自己的过去,最后也只是笑一声不悔。
这一辈子,不曾回头,不曾悔过。
但是,剑狂看着那姜素张狂恣意,看着那少年衣摆乱舞,斟酒谢天下。
年少的时候,总也希望有人在自己的背后保护自己。
而现在,阔别了两百年,已经白发苍苍的慕容龙图,满足了年少时自己的愿望。
老者忽而大笑。
那五十七把玄兵忽然似乎失去了什么驾驭,齐齐坠地。
剑锋刺入地面。
还剑江湖之后,一场酣畅淋漓的恶斗,此刻垂垂老矣的老剑客,终于把最后的剑还回去了。
于是慕容龙图重新遇到了那个没有握剑的自己。
‘你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了吗?’
从至简至于至繁,而今恩怨尽归,至繁归一。
痛快!
痛快!!
五十七把玄兵坠地的声音清越,齐齐插入地面,地面齐齐崩碎,剑狂并指前掠,剑气纵横冲霄,最后一剑点在姜素身上的神兵宝甲上,甲胄之上,气浪滔天。
这一副天下绝顶的神兵宝甲,竟然崩碎!
姜素的军神不败体魄被破,嘴角鲜血流下。
慕容龙图伸出手,从姜素腰间,把蜚血的解毒之药,尽数拿走了,转身踱步而去,剑狂的白发微扬,却再无一剑,身后五十七把玄兵鸣啸。
慕容龙图。
垂老之年。
以剑,入武道传说境。
第235章 开江湖前路,不逊诸子
武道传说,凌驾于宗师境之上的,已踏破前路关隘的存在,偌大天下,几许争锋,多少乱世英豪,过去可称传说者,也不过只是四人。
而现在,慕容龙图打破了那位不败军神的体魄,从容地离去,皇宫的宫门外面,有数千的禁军,都穿着甲胄,手持兵戈,却不能更进一步。
姜万象道:“止步吧,诸位。”
皇帝笑着道:“今日,只两位来寻我饮酒。”
“吾,亦是大醉了一场。”
那些甲士禁军止步,李观一提着江南的【一枝春】,然后从这摘星楼上凌空跃下,少年人深蓝色的衣袍翻腾,鬓发微扬,麒麟的神韵在空中腾挪,落在地上。
李观一落地,左手提着酒壶,右手伸出,握住战戟。
提起。
手腕一动,旋转一周,战戟的锋芒指着大地,少年仰脖,就在这数千甲士的包围之中,让那酒液落下在口中,酣畅淋漓,踱步而去,洒脱从容。
只是走过剑狂所走的地方的时候,李观一看似从容。
却是手腕一动,猛虎啸天战戟扫过此地,一把一把玄兵都飞起来,凌空而起来,李观一自己的元神飞出,勉勉强强以《江南烟雨重楼功》驾驭这些剑。
这少年人虽然主管了一州之地,但是麾下却也有了五万张嘴,李观一感觉自己好像不能说是穷,日子却还是紧巴巴的,这些剑,太姥爷是悟道放下了,可他却不能扔掉。
玄兵!
这他娘的可是玄兵!
李观一假借着了喝酒的动作,去把剑都收好,摘星楼上传来了酣畅淋漓的大笑声音,姜万象那个老头子也从窗上爬出来,放声大笑:“左右!去拿个大桶!”
“没有长了眼睛吗?还不快快帮秦武侯把剑捡起来?”
“然后送出去?”
“哈哈哈哈哈,李观一。”
“你小子,真抠搜啊!”
李观一咧了咧嘴,大笑道:“你有钱,给我一把玄兵?”
姜万象一摆手,五指握合,忽然一声剑鸣,铸剑谷谷主所带的一十三把玄兵之中,其中一把忽然流光灿烂,飞出来,落在了姜万象身前。
剑身乃狭长,剑身上正面是细密麒麟纹。
背面却是祥云。
“这是我还是游侠儿的时候,铸剑谷的谷主亲自铸造出的剑,名之为麒麟,寒霜锐利,哪怕是没有多少内气的人,持拿此剑,可以一口气斩破一十三具重甲,削铁如泥。”
“给你了!”
姜万象袖袍一扫,这把玄兵就真的落在李观一身前。
“就拿着这把剑。”
“再来和我争夺天下!”
姜万象大笑,目光却掠过那边的姬衍中。
剑狂慕容龙图的脚步一顿,李观一握着一柄江南剑,五指一转,这把剑散发出流光,也是屈指一叩,此剑流转,自此及彼,落入摘星楼中。
李观一背对着他,道:“若当真豪雄,真有本领。”
“就持此江南,踏江南!”
少年没有什么不客气的,把麒麟剑拿起来了,也真的接过了那边的应国的禁卫送过来的一个大剑匣,李观一一个一数过去,最后把剩下的五十多把玄兵都塞进去了。
然后一只手提着战戟,一只手提着剑匣,并没有什么豪主,英雄的气魄,像是个穷抠搜的家伙,和剑狂一起,从千军万马的包围里走出去。
姜万象握着这把剑,他知道,李观一给他这剑,是有少年人的气魄,不愿意服输,却也知道,这一句话,其实是遮掩两人之间的那个约定。
算是两个人演了一场戏。
反应却快。
姜万象噙着了一丝丝笑意,他伸出手来握着这把【江南剑】,却带着一丝慨叹,一种垂暮老者的唏嘘道:“麒麟儿骁勇,后辈难以与之交锋。”
我有麒麟,赠麒麟。
持此江南,踏江南。
一老一少,豪情,抱负,立场,从容,尽数于此了。
只是那边的姬衍中,抱着赤霄剑的剑匣,就连剑匣之中的赤霄剑都一反常态的安静下来了,姬衍中缄默许久,他抱着剑匣,想着中州那些兀自沉浸于权力争夺之中的宗室,第一次感觉到了疲惫。
在中州皇帝姬子昌,一口气封侯李观一的时候。
姬衍中是有些惊喜的。
这位宽厚的老人难得饮酒醉了一场,姬子昌在此刻展现出的气魄和豪情,在这百年来的赤帝一系里,已经是很杰出了,在姬衍中眼里,在强大压力之下蜕变的姬子昌,是超过陈鼎业的。
纵然是应国二皇子,也未必能有这样的堂皇正道。
在那一场醉酒后的梦境之中,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宗室的希望,而今日所见却又把他的一切都打破了,或许,在承平年代,姬子昌是一个不错的守成之君,但是在这乱世。
非顶尖的豪雄,不能结束这一切。
姬衍中疲惫叹息,他的梦,还是碎了。
………………
姜素受伤不重,但是功体受到了影响,还是吞了顶尖的灵丹将养,他重新换了朝服,前去寻姜万象谢罪,看到姜万象仍手持那把江南剑,却似颇喜欢此剑似的。
姜万象见了姜素模样,连忙起身,笑着道:“太师,何罪之有啊?”
姜素沉声道:“未曾拦住剑狂慕容龙图之气。”
姜万象笑道:“所谓的罪,是不曾尽心尽力,是上有令而下不从,太师没有这两个错误,再加上剑狂的气势极盛,我听说他在之前闭关十年,又一路前来,了断因果。”
“这就如同大军磅礴而来,占尽了天时地利和人和。”
“不能硬挡,避开才是正道,太师你比我更懂得武功,可最后还是站在了剑狂的面前,这和你狡诈从容的兵法却不相同,或许是武者的傲骨,呵……”
“我确实是不能明白武者的心在想什么。”
“况且,哪怕是我也知道,这武者交锋,就如同百姓种田一样,不是说纸面上功夫,有许多因素会影响最后的结果。”
“大丈夫,真有志向的话,就不应该因为一次的失败而认为自己就弱于对方,不应该因为一次的胜利就傲慢;胜者傲慢,则沦落于败北,岂是真英雄?”
“弱者不屈,终能一雪前耻,方是真豪杰。”
“天下偌大,胜负无穷。”
“在我死之前,我都不会输,太师,不也是如此么?”
老迈的龙微笑,姜素垂眸,作为武道传说,他仍被姜万象折服,愿意在龙的麾下去奔赴那个未来,但是这一次,姜素道:“我也要前去学宫了。”
姜万象讶异道:“今日之战,还不够吗?”
姜素沉默许久,回答道:“这一战,只是他出鞘的第一剑,但是,陛下,你何曾听说过,剑狂的剑出鞘之后,只出一剑就要回转的?”
“剑,出鞘无回,最后终将抵达极致。”
“学宫儒家古道之中,素王如同初代的夫子。”
“学宫之战,将会是这八百年来,江湖最灿烂的一战。”
“我,不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