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说的什么,我不是很明白。”
文鹤言简意赅道:“美人计。”
“美人不是主公你的脸,虽然这张脸确实是可以吃白饭的,但是麒麟军和天策府再穷,也不能让您去换钱来。”
“当然,主要我觉得您的嘴应该没法子从小姐夫人那里把她们的首饰钱拿出来,这软饭您是吃不来的。”
“嗯???”
“嗯???!!”
李观一掩饰尴尬喝茶,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盯着文鹤:“夫人?!”
你做了什么?!
文鹤面不改色:“君子固穷。”
“君子遵道。”
“但是偶尔为了生机,不免做些违背本心的事情。”
“只是可惜,喝喝茶就能够换来不少白银的好事,主公你应该是做不了的。”
文鹤似乎真的很遗憾:“那些夫人小姐的首饰盒其实能换掉不少钱,如果您拿到这几位小姐的手饰,其实可以以更高的价钱,卖给这些夫人和小姐的追求者。”
“不要说十倍的价钱,就是百倍的价钱,那些世家的公子哥儿也是甘之如饴的啊,而且还可以拿到他们的把柄,可以很轻松做到许多事情。”
“他们的底线没那么难以突破,又站在高位,简直是最完美的……”
文鹤顿了顿,微笑道:“适才相戏耳,不过只是玩笑。”
“我也只是从我的一个朋友那里听来的。”
李观一咧了咧嘴。
决定不去探究自己这位刀笔吏的过去。
或许是对比的原因,他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道德水平高得让他自己都害怕了,文鹤先生道:“所以,我口中的美人,其实不是您这个个体。”
“而是,开府仪同三司,麒麟军统帅,秦武侯李观一。”
“您代表着的大势,可能性,对于世家来说,才是美人,而您和世家联系,犹如猛虎动身,应国,陈国,是不会忽略您的,而如此,我才可以安全地把银子弄出来。”
文鹤的计策很成功。
李观一轻易吸引了陈国和应国的注意。
文鹤得以将那许多的金银一点一点运转出来,藏匿于麒麟军施粥的地方,那里人来人往,又有麒麟军看守,反倒是没有人发现。
文鹤清点收获之后,告知于文灵均,乃是大皇帝陛下所赐,又因为李观一手中那一枚白玉令符,显而易见是皇家之物,文灵均不认得此物乃是开启皇家陵墓群的东西,勉强接受。
君子坦诚道:“主公不是文鹤,必不至于欺瞒于我。”
李观一觉得自己的道德底线被衬托得开始降低。
文灵均的性格,相信了李观一就不会怀疑,和文鹤清点之后,禀报李观一道:“很多,其中多有皇室的印记。”
“其中纯粹的金银倒也有个一两千万银的分量,一千多万两白银,哪怕是应国,用金铁粮草抵税,也算是一年税收三分之一了。”
“用一个方圆数万里的大国,一年税收的三分之一。”
“不需要供养皇族,不需要分给世家。”
“而是全部投注到一个千里之地的地方,想来主公之前构思的那些东西都可以成功,只是这些金银,不能够此刻就运回江南,天下大势刚要变化,金银又沉重,很容易被发现。”
文灵均为李观一解释了目前的情况,他说话的时候徐缓温和,不疾不徐,袖袍带着如同冬日雪松般的清淡香气,手指指着桌子,道:
“一国四个月的税收,要以一千骑兵护卫,远远不够。”
“这已是足以掀起一场小规模战争的金银。”
“除非……天下有大变,令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这一件事情上,人心仓惶,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些,或者说,就算是在意了主公您手中的金银,却也已经没有办法阻拦。”
“这样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计可行也。”
文灵均道:“秋猎之后,这天下大变的机会必会呈现。”
“那时候,将会以百姓,金银,一并汇入江南,君侯当如龙归于大海,大势可以成就,不必受到世家和天下的羁绊……”
文灵均迟疑了下,起身拱手,温和道:
“不过,我有一个请求,请君侯可以考虑一下。”
李观一道:“长史请讲。”
文灵均徐缓从容道:“既已有此金银,那么可以做的事情就会更多,请先写书信一封,遣州城代清开始兴修水利,避开潮汛。”
“若是君侯允许,我将和清羽一起,聚拢更多百姓,但是这样的话,江南十八州终究会显得堵塞。”
“彼时汇聚大军,若是当真天下大变,那么,敢请主公,倾江南十八州之兵马,将周围一十七州,从应国陈国手中占据在手中。”
文灵均道:“这十七州绝大部分都在陈国手里。”
“应国大帝如果拿在手中,对于我等大不利,要争,争的就是那一瞬之机,借助潮汛,以大船涌去一十七州,迅速攻克,不再是势力笼罩方圆千里之地,而是彻底掌控这一片区域。”
“君侯之前,和应国大帝有过约定;所以,只有抓住那一瞬间的机会,才能够让他和陈鼎业,都硬生生咽下去这一口闷亏。”
李观一道:“长史有多少把握?”
文灵均道:“将元执,风啸调与我差遣。”
“如果那时候,君侯的大名可以名动四方,而代清所作所为又足够彻底,能够让一十七州的百姓心中羡慕的话,九成吧,九成……”
温润君子轻声道:
“我有九成把握,让君侯彻底平定江南全域。”
“再然后,就要看君侯在西域的所作所为了。”
李观一道:“好。”
他起身深深一礼,道:“那么,有劳先生。”
这些金银都暂且留下来了,风啸也被文鹤,以及文灵均带走,他们的计策再度变化,李观一给晏代清写了一封信,告诉他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可以着手准备防秋汛的水利措施。
晏代清将信将疑,但是距离秋汛也只是不足百日。
其实晏代清早就开始了防止秋汛的举措,墨家,农家的弟子们的推行速度很快,就只是每日银子消耗巨大,大到了晏代清看到了之后都觉得有些胃疼的程度。
与此同时,天下各处,皆有所变。
应国宫廷之中。
破军注视着突厥七王和应国公主闲谈,这位应国的公主年纪比突厥七王小了足足的十一岁,生得美丽,谈吐落落大方,武功文采都不错,而七王则自有一番英雄的气度。
破军使了好些个计策,让突厥七王展露自己的武功和豪情,那位一开始不喜七王的应国公主慢慢接受了他,两人感情渐渐变好,公主一开始从旁侧击,告知姜万象自己愿意随七王去。
可是姜万象只是装傻。
要么就是佯装落泪,说自己年老,实在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云云。
看得破军咬牙切齿。
这帮老家伙,没脸没皮的,打感情牌。
姜万象的口风,是从一个多月前,应国和突厥一战后转松了口气的。
应国名将不动明王尊大将军宇文天显,率领应国那一支墨家的机关兽,于北境应国和突厥接壤的地方,正面击败了突厥十一王,狠狠挫败那边的威风。
表面上看只是两国边境冲突。
实际上则是突厥大汗王为首的草原势力,和愿意和中原联盟的新兴七王之间,守旧派和少壮派的冲突,突厥大汗王是天下第二名将,生平正面只败给过中原的军神。
在草原之上的名望很大,被称为天人般的英雄,是这千年来,唯一一位可以和最初时代,口口相传史诗当中英豪媲美的大豪杰,他渴望维系着这千年不变的草原秩序。
可是七王去过江南,中原之后,更加不满大汗王的守旧。
他同样渴望得到中原的工匠,技术,文字,文化。
父子之间的冲突已经上升到了远比叛逆之子更大的层次上,而在宇文天显击败突厥十一汗王,证明自己的统帅能力之后,姜万象对七王的态度尤其和善。
在姜万象前往中州之前,甚至于允许七王参与家宴。
七王回来的时候欣喜不尽,说那位公主的美丽温柔,说中原女儿的多情洒脱,破军直接用酒浇在了七王的头顶,喝骂道:“你沉醉在温柔乡了吗?!”
七王心中一凛。
破军道:“仔细去看一看,是在宇文天显将军击败了突厥重骑兵之后,他才同意的,你回去草原之后,就会制衡住你的父亲,而在这个时候,在北域突厥和应国接壤之关外面。”
“太平军,岳家军被第三神将逼迫得死死的。”
“姜万象在稳住后方。”
“这老家伙是做一笔大的了!”
七王冷静下来:“要快些走。”
破军道:“你不走,天下有变,突厥七汗王,中原有的是不想要你活着回去的人,比如说和三公主青梅竹马长大的那位年轻将军,比如说应国老谋深算的丞相。”
“以及你的父亲和哥哥们。”
七王打算第二日去找姜万象,但是姜万象已在那一日去中州,于是七王就被困住在了这里,给姜万象的信已去了半个月,始终都得不到回应,七王心中越发忧心忡忡。
破军倒是看出了姜万象打算做什么了。
姜万象需要最为稳定的后方。
最稳定的后方是什么?
是争斗起来的。
那一头苍龙绝不相信什么所谓的盟约,所谓的姻亲,他亲自从乱世之中走过来,只相信人心中的欲望和利益,只相信剑与火的厮杀。
这老迈的大帝,打算在天下大变的时候,再把忧心忡忡的七王送回突厥,如果说破军猜测不错的话,那么送亲之人,将会是宇文天显。
这就是和古代的赤帝国使一样,奔着搞事去的。
几乎百分百会打起来!
只有突厥人自己打起来,这位帝王才会放手于天下。
“老东西,心真狠啊。”
破军轻声道:“把自己女儿也当做天下的祭品么?”
“……毕竟,不是你和那女子所生的。”
年轻的谋士道:“帝王啊帝王。”
“当真豪情万丈,却又薄情漠然,放在这青史之上,也算是重情重义的一个,是个合格的君王了。”
他声音顿了顿,下巴微微抬起,嘴角挑了下!
“不过,那是你们,我家主公就不是这样子了!”
破军的嘴角微微勾起,从容不迫,有一种炫耀的感觉,却又因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能和其他人说,所以只好很遗憾得低下头,自己品评了。
遗憾的事情是,你们竟然没有这样的大好机会,听我为你们讲述我主公三十七个优点和长处,以及那一本新写下的《论吾主为何是最强的白虎大宗》的论述策论。
实在是,太遗憾了!
真想把这本书刻录个千万份,江南十八州人手三本。
一本用来翻阅,一本用来赠友,一本用来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