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猖狂?!”
周围有他的朋友,连忙劝说他道:
“三郎,勿要多言,这秦武侯脾性刚烈,权势滔天,手底下有五万兜鍪之多,前几天把姬道纯老爷子给气得自尽;三天前又把姬卿祖孙害死。”
“这人的大势正盛,不要去招惹为好。”
这些世家大族,此刻却已学会了聪明。
高应举道:“他权势滔天又怎么样?!”
“却也不敢在这里,在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我!权臣,恶臣,我呸!”
他自是有底气这样说那李观一,他高家虽然不是什么顶尖世家,却也只弱那些个千年世家一筹,他自小锦衣玉食长大,虽然说文武都修,但是却也养出了自傲的秉性。
天子和世家,乃是这天下运转的公理,人之才器有别,自是贵的凌驾于贱的之上,自是有才华的人来指点没有才华的人,道德高士去点拨引导那些个庸碌百姓。
哪里有把白玉放在地上,泥土石头放在玉上的道理?
李观一,不过是在做买椟还珠之事。
“哼,不管如何,且去狩这一只鹿。”
高应举缄默了下,握着手中的弓箭,对旁边人说道:“你们家的祖辈应该也说了吧?这一次,看似只是说狩猎这鹿,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简单的。”
沈玉廷缄默,叹息道:“自是如此。”
“这可是天子狩猎的猎物啊,天子之猎物,自是天下。”
“李观一已恶名极大了,我等选择的不是陈国,就是应国。”
世家大族和宗室早就把这一次秋猎的重要性告知了所有子弟,今次他们彼此针锋相对,有的是打算要帮助着陈国陈鼎业狩得这鹿,有的是打算帮助应国姜万象成功。
所谓的狩得此鹿,不过只是取得天下的隐喻罢了,他们在靠着这事情,暗中表达自己的投靠之意,哪怕是没有能够真的把这神鹿猎到,至少也可表示忠心。
而李观一……呵,宗室最是记仇。
霸道睥睨?
这宗室不灭,后面的手段可还多着呢!
只要汝不可能把宗室杀绝了,那么就定会报仇,哪怕是此刻你风头正盛,世家宗室不敢动你,可你总有一日虎落平阳,总有一日,身败名裂,那时候,宗室便要跳出来了。
且等着!
时候未到呢。
好一番的秋猎狩猎。
诸多武者们,甲士们,各自呈现威风霸道,旌旗烈烈,战鼓声音,马蹄声音不绝于耳,轰隆隆围在那鹿身边,却又不敢下杀手,搅得烟尘弥漫,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他们只能够用这样的法子来把这鹿逼迫到陈鼎业和姜万象的身边。
有臣子高呼:“陛下,机会来了!”
姜万象大笑,他张开弓箭,白发用玉冠束好,穿一领墨色猛虎纹文武袖,就在这战马之上,开弓连射,射艺威风得很,天下第一神射,第三神将高骧是他少年时好友。
当年姜万象来中州截婚场的时候,就是年少的高骧拿着弓箭,站在高楼上给他掩护,虽然后面两个人重新又反目成仇,但是他的弓射也是高骧指点的。
此刻施展出来,犹自惊艳,惹得了将士们叫好。
却见了那箭矢纷落如雨一般,二十支箭,从天落下,稳稳地落在了那神鹿身边,就把这鹿给圈起来了,那鹿是个灵物,感受到了那一股兵家煞气和君王的气魄,被惊吓不敢动。
只是跃起在空中,却就在他起来的一瞬,姜万象拉满战弓,只是一箭射了出去,那箭矢旋转,带着一股流光就要洞穿神鹿。
却又是一声脆响。
另一支箭直接稳稳射在了姜万象的箭上。
两支箭直接对准,然后齐齐落下,又被那鹿给跑掉,姜万象脸上豪勇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他看向那边射出这一箭的陈鼎业,不满道:
“陈国主,你这箭术,倒是有些意思。”
“可你这性子不地道。”
“你自己不射,怎么却总来拦我?”
陈鼎业淡淡道:“这一只鹿,天下群雄尽逐之。”
“应国主这样说。”
“倒像是把这一只鹿,早就当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应国主,陈国主三个字出来,把周围的人骇的不轻,一时间连低声交谈的声音都不见了,只剩下呼吸声,马蹄踏在地上的轻声。
姜万象和陈鼎业的封号在中州正统之中,也只是个异姓王。
但是没有谁敢直接这样说。
除去了他们自己。
姜万象道:“好,来!”
陈鼎业道:“亦试试看你的手艺。”
两个人对射二十余箭,每一箭都在空中碰撞,折断,炸开了一层层的火星,却又有一根箭矢旋转射出去,李观一已驰骋战马,追着那神鹿过去了。
姜万象和陈鼎业手中战弓一张,竟都是在瞬间舍弃了对方,最后这一根箭矢,就直朝着李观一射来了。
李观一背对着这两箭,却好像长了眼睛似的,凌空跳起。
身子一转,右手抓着战弓,左手伸出,轻描淡写,左手泛淡淡白玉琉璃光,只一下把那两根箭矢竟然抓在手中。
然后稳稳落在马背上。
秦武侯倒坐坐骑,将这两根箭矢搭在了弓上。
拉弓,满弦。
只是一下,两枚箭矢旋转着朝着姜万象,陈鼎业而来!
这比方才那箭矢交锋,更是令周围死寂!
陈鼎业手里多了一把长剑,把箭矢劈开。
姜万象手中一把长枪,只是一拨,就已经把那箭矢拨开,姜万象抬手拍着额头,放声大笑:“差点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比我们都更年轻的人,也想要追逐此鹿。”
“来来来!”
“没了箭矢,我也来试试看你的手段。”
姜万象似是性子来了,拍马赶上,那坐骑足踏火光,几乎像是一股烈焰般,迎面赶上,就只拿起长枪,朝着李观一这边落下,李观一手掌一晃,破云震天弓散开,化作猛虎啸天战戟。
手掌一转,战戟刺出。
战戟和姜万象手中兵器相碰,发出脆响之声。
陈鼎业冷笑一声,抓起了旁边马槊,也是迎面杀去,只蓄势一下,朝着姜万象的后背劈砍下去了,姜万象身子一晃,手边之长枪枪尾朝着后面戳过去。
周围为了围猎这神鹿而汇聚的数百上千人都忙不迭退开来,旌旗烈烈,却见得三骑齐齐朝着外面杀出,明明是君王之身,却在此刻演武,周围的世家子出身校尉皆是大声呼喝,以壮君威。
姬子昌有些艳羡地看着那里,道:“真是厉害啊。”
“天子秋猎,本来就是天子展露勇武之气的时候,我却不如他们了。”
旁边文官们都还在,文灵均穿着有麒麟暗纹的文官服饰,配饰在远处,看着那华盖之下的落寞青年君王,叹了口气,视线从姬子昌身上移开,看向那在猎场驰骋的三人。
他们都不担心,陈鼎业这里有那两个陈国藏书阁里硕果仅存的老族老;应国姜万象则有天下第一神将姜素,李观一的话,那位剑狂虽然老去,却还没死。
都不必担心谁人暴起杀死对方。
这只是在较技,在拼斗勇武。
犹如一千多年前,赤帝时代之前的那个诸侯争锋年代,就有诸侯为了宣扬武功,而去以力量扛鼎,最终却承受不住那东西,被硬生生砸死。
这乱世之中,君王的武勇豪迈,也是立足的根基。
所谓耀武,扬威。
秋猎就是要后辈天子记住这一点。
不可失去武勇。
风啸道:“只是不知道,到底谁能赢了。”
他是来偷喝御酒的。
文灵均轻声回答道:“这根本无所谓谁赢,谁输了。”
这只是告诉天下世人
有此豪气,有此胆魄,逐鹿天下之豪雄是谁!
文灵均看着那边的最后一位赤帝,心中唏嘘叹息,赤帝姬子昌本来应该作为这一场秋猎的真正主角,此刻却要看着另外三个人去做这件事情。
那里三人一番较技,未曾动了真火,只如炫耀武功一般从此地到那边去,那神鹿惊悸,这三个不曾用弓的人在后面追击,在这三人背后,千人呼和高喊,声音如雷。
神鹿越发慌乱奔逃。
却如同这乱世天下。
眼见前面就是绝壁,一条瀑布从天而坠,如同白色匹练落下,砸落青石,激荡起来水滴如同白玉珠子无数。
姜万象大笑道:“罢罢罢,今日足够了,来!”
“最后一箭,却要看看,谁人能胜!”
他把手中兵器一抛。
自有应国战将帮其拿住了,陈鼎业同样如此。
李观一手中的猛虎啸天战戟重又化作了那破云震天弓,三人皆齐齐拉开战弓,锁定那跳跃起来的神鹿,纵然只是个秋猎,却也代表着某种可以对外宣传的天命。
军中的士兵们需要这样的东西,所谓的大势在我。
天下人也需要这个。
姜万象,陈鼎业看着这一次来此的最后目标,然后皆拉开了战弓,箭矢锁定那神鹿,神鹿仓惶恐惧,而所有人的目光也落在这三人手中的弓箭箭矢上。
就在这时候,李观一却忽然转过弓来,破云震天弓上,竟然一口气架着了十余枚箭矢!
他转身,箭矢直接指向了那些宗室世家子弟。
在那一瞬间,这些人脸上恐惧,茫然,不敢置信。
李观一的元神锁定了那些姬子昌说出的可杀之人。
弓弦震颤的声音炸开。
一瞬间十余枚箭矢齐齐射出!
血水落下,中州赤帝一脉,皇族宗室分脉的各脉家主被杀,鲜血瞬间散落于地,这十几人翻身落马,砸落在地上,锦衣玉食喂养出来的血液浸入了大地之中。
一片骇然。
这些人当然有他们的立场,这些人当然有他们的善恶。
这些人当然有他们的觉悟。
李观一也有。
且来相杀。
刹那之间的血腥气味汹涌,周围众人齐齐死寂,高应举面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