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象一个九尺的大汉,披着黑色的全身重甲,骑着马头足有一丈高的异兽,人马具装,整体上万斤重,然后以比江河决堤的速度还要快的冲劲,提起手腕那么粗的长枪,朝着你面前冲过来的画面吗?”
李观一带入其中,呼吸微沉。
老者道:“普通的军士看到这一幕,军心就直接崩溃,会溃逃,一旦心态崩溃的士兵达到一成,就会迅速蔓延,然后成为溃军。”
“所以这样的存在,足以挫败一整个军队的军心。”
李观一道:“这就是,这样体魄的猛将?”
老者摇了摇头:“不,这是铁浮屠。”
“一千人的铁浮屠,可以冲散三万人的军队,而自身的损耗如果超过一百人,就代表着铁浮屠的统帅是个脑子里空空如也的废物;而真正的猛将,可以骑乘异兽,反向冲散铁浮屠,让铁浮屠的兵锋折断。”
李观一微微失神,而后正坐,脊背笔直,询问道:
“可以直接成就吗?”
老者没好气地反问:
“你的气机足够强大到淬炼肉身到无上境界吗?”
司命道:“这东西只是让你不需要分心在肉身淬炼上,但是让你初步成就这肉身,是没有问题的,之后,就要你每踏足一个境界,都以兵戈煞气,淬炼肉身,这是只有乱世之中,去平定天下的豪雄才能走的路。”
“这么多年啊,就连这王印,也已经失去了过去的锋芒,不断流逝,那个霸主的子嗣,终究没有了他先祖的威风,不过,就算是前代霸主残留的神韵,也已经足够让你修成那体魄,如同找到璞玉,之后就看你自己的淬炼了。”
“是为金肌玉骨,龙筋虎髓。”
“小子,你要修持吗?”
李观一回忆宇文烈的威风,回忆那真正的白虎大宗,道:
“请先生教我。”
司命神色郑重,说出来的话却有点没什么底气,道:
“那么,你等着。”
“我去找人。”
李观一怔住。
之前的郑重和老人的话语,反差有点太大了。
老人蹲在他前面,理不直气很壮,道:“你说的一点点,谁知道是这个一点点啊?寻常的气运,老头子就可以给你化去,可是这样大的机缘,足够让你的体魄蜕变,只靠着我自己,肯定不能够啊!”
“等我找到足够可靠的家伙们,为你完成这一次的铸造。”
“放心,老头子还是有几个靠得住的家伙的。”
李观一道:“陈国大祭之前,可以完成吗?”
老人看着他。
陈国的大祭,必然要成为之后天下的第一个漩涡,李观一已避无可避,老人知道这一点,只是此刻老人也期待着,在这英雄们汇聚的地方,眼前这个少年可以做到哪一步?
他点了点头,算了算时间,点头:
“定然没有问题!”
李观一松了口气,道:“那我要给这朋友写信了才对。”
他看向这信笺,信上面最后说,这位应国国公府的二公子也会来陈国的江州城,参与大祭,不知道能不能有缘相见,李观一想了想,提起笔,回答。
笔锋落下,写下了八个字。
陈国的皇帝也提起了笔。
他在带着臣子看着刚刚完成的千里江山图。
各个臣子都夸耀这画艺,只有丞相澹台宪明笑着道:
“官家这画,不好。”
“您画错了啊。”
百官的笑容像是被一巴掌扇在脸上一样消失。
呆滞看着那位丞相。
他怎么会?!
喝多了?
皇帝抬眸,笑着道:“哪里不好?”
百官不敢说话。
儒雅老者微微一礼,在百官的惊吓当中从容道:“我陈国,多了三百里疆域,这画,画得小了,一个月之后的大祭,要让天下群雄来看的,可不能够失了仪度。”
“官家怕是要重画了。”
陈国皇帝怔住,旋即却放声大笑,极畅快,指着这儒雅的丞相,道:“好啊,好你个澹台宪明,哈哈哈,那你说,这千里江山图,该如何?”澹台宪明笑着道:“就请陛下,赐给臣吧。”
“等到臣死去的时候,看看之前我们陈国的疆域。”
“以免忘记,圣人是从怎么样的疆域开始起步,建立功业的。”
陈国皇帝大笑更甚,手一扬,画卷落在了相国澹台宪明怀里,而相国微笑行礼。被他提拔起来,收服吐谷浑三百里土地的将军在一旁行礼,其名为柳蛮奴,陈国皇帝赐下了姓名,是一个忠字。
号为柳忠,为三品将军。
新晋神将榜,第六十七!
功业初战,击溃吐谷浑,扩边三百里。
皇帝的笑声汇聚在歌功颂德的琴音里面。
北域的草原上,七王正在为自己的使节准备出行的准备,破军将配好的毒药撒入了河流之中,看着东方,河流在阳光下如同黄金般地闪过涟漪,奔腾向辽远的地方。
马蹄落下,将河流踩碎!
宇文烈提着长枪,神色肃穆冰冷。
阳光下。
党项人建立了自己的国度,西域的铁勒部族却见到薛家的少主和铁器,吐谷浑最后的残党退去到了原本的祖宗之地,宇文烈将长枪抵着地面,划过一条线,宣告五百年后,中原再度对这一片大地拥有的权利。
这里将会成为应国的都护府,统摄西北。
前面是西域吐谷浑各部贵族的首级。
烈烈的风,天下第五神将的战马踏过江河。
澹台宪明把持陈国的大势。
而破军掀开了粗糙的毡布,散发星辰纹路的甲胄肃穆,散发出血腥的味道;七王应对突厥大汗王的命令和使臣;
应国的凤凰擦拭身上的伤口。
等待着遥远地方的来信。
党项的君王狂欢着揽着陈国公主的腰肢,将自己的儿子送到陈国,眼底却冰冷。
他们奔走在天下,他们持着自己的大愿,踏过河流。
天下是白纸,英雄来去,河流和山川纵横交错,化作了一个一个的墨色的文字,李观一提起笔,写下来自己的回答,然后想起了什么,从老人哪里拿来了印玺,哈了口气,在信笺上按下了。
三百年前霸主的印玺落下,鲜红地如同刚刚铸成的那一日,印在了那八个大字上
【江州城下】
【静候君来】。
………………
老者带着那印玺离去了,而李观一听到了哐哐哐的声音。
是铁锅敲击墙壁的声音。
他转身,看到了婶娘对他招了招手,少年怂了一下,还是过去,慕容秋水看着眼前的少年,扬了扬眉,道:“狸奴儿,打算去江州?”
李观一道:“……是。”
他把事情都告诉婶娘了,慕容秋水一只手撑着下巴,一边道:
“可是你不是已经知道,皇帝知道你的身世,会有点麻烦了吗?”
李观一想了想,道:“婶娘不让我去,我便不去了。”
慕容秋水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抵着少年眉心,嗔道:“狸奴儿学坏了,却会拿语言挤兑婶娘了,我几时说过你不能去了的?”
“只是,得稍微处理一下你的模样和气运。”
“还有命格,气质。”
李观一愣住:“啊?”
慕容秋水微微笑起来,悠然道:
“婶娘虽然不通武艺。”
“却有个东西可以教给你。”
第75章 王图霸业笑谈中
婶娘你不通武学?
李观一很想要反驳一声。
但是现在他更了解修行,道:“婶娘指得是你不是粗鄙武夫?”
“修行的是其他路子吗?”
慕容秋水眨了眨眼睛,手掌在少年头顶揉了揉,道:“不要打岔,狸奴儿,乖乖坐好。”
“你渐渐长开,这般模样,眉宇上和你的父亲有些像。”
“可是整体看起来,又随你的母亲,比起你爹长得好看多了。”
李观一难得听到慕容秋水提起他的父母,道:“这样说,我爹长得一点不好看吗?”
慕容秋水皱了皱眉,笑道:“不能说不好看,男子看得是英武,不提这些,你像你爹娘,可父亲当年征战四方的时候,戴着面甲,这京城九成九的人都认不得的,可认得出来的那些人,无不希望你消失。”
李观一想过这个问题,道:“那易容?”
慕容秋水道:“可是这世上有很多认人的法子,哪怕是烧成灰都认得出来是不是本尊,还是替死。”
“或许是乱世之中,人之间的厮杀,君王之间的博弈太多。”
“辨认是否是真身正体的技巧发展,比起之前太平时代一千年还要快。”
“有些人称呼这是望气,有的称呼是命格,实际上呢,和【神】有关,不同的人,气息可能变化遮掩,身体可以缩骨易容,唯独【神】,难以变化,像是很多传说里面,说的魂魄,就是神。”
李观一眼底闪过一丝涟漪,道:“真的不会变化吗?”
他想到自己。
慕容秋水笑道:“自然,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皱巴巴的小家伙,一点不可爱,你的神是蜷缩着的,像是一个花骨朵一样,等到当年咱们被追杀,可能是刺激了你,你的神才舒展开来。”
“然后一下就变得懂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