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光尘兄,你这镜中我神通修的真不错】
水镜另一侧,北巡使的声音显然惊讶了一瞬,但这似乎并没有完全在她预料之外:【看来‘唤心’和‘浑澜’的围攻配合一般啊,加上老赫的大阵,居然让咱们的玄镜真人还有点余力】
【不过我的确和他们不是一伙的,这点你应该能相信我吧?】
“林咏夜。”
明光尘的镜中我法躯微微摇头:“我姑且就相信你没对我动手吧……你和赫武昌最近起矛盾了?把他的底牌告诉我,他伤还没好,这次出手只是辅助,已经被我甩下。”
“但我的预感告诉我,他正在做很危险的事。”
【我可不能背叛同胞】
林咏夜轻笑着说道:【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赫武昌如今的藏身地点的,因为你一发现,没一会就能找到他了】(他就在附近)
【而他气之神藏受损,只能以血与精魂附体,哪怕是附身于‘某个宗师’潜入勘明城,也绝对不可能对你造成什么威胁,所以为了他的安全,我绝对不会告诉他的情报】(如今神魂附体一位武脉宗师潜入了勘明城,目标是靖玄)
“好。”
听懂所有暗示的明光尘认真点头:“我记你一个人情。”
【光尘兄,我不要人情】而北巡使的声音也逐渐冷酷下来,直到这时,安靖才有对方是魔教北巡使的实感:【承诺。把浑澜和赫武昌杀了。只要你给我这个承诺,我亲自出手,甚至驾驭神兵来助你脱困】
“我不对你们承诺。”
明光尘平静道:“哪怕我的确打算这么做,且知道你们不会食言也是如此。”
“林咏夜,我不是刀,你握不住……而且,别对我徒弟出手。”
他竖起一指,点向镜子,而水镜背后,北巡使眸光微动,似是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她的形象散去了。
安靖一直在旁看着,不发一言,直到明光尘长叹一声‘孽缘’,然后转过身看向自己时才出口:“师父,还好吗?”
“对不起。”明光尘仍旧如两月前那般温和地道歉,他叹息着抬起头,看向远方的群山,目光复杂:“本应该早点回来的,结果遇到了太多意外……不应该有这么多意外的,但有也不奇怪。”
那可能是因为我吧。
七煞天命持有者此时心中有些心虚,但安靖知道在乎这些也没什么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弟子莫名其妙被坐幻潢洋那边盯上了,刚刚杀了一通回来。”
“被过去的业力追上了。”
明光尘的法躯其实有些虚幻,并没有寄托太多力量,说到这里时,他笑了起来,却相当苦涩:“简单来说……当年在五宗大比的时候,打了不少人的脸。”
“不止吧。”
安靖很容易看出其他人的避重就轻,他笃定道:“对方如此大动干戈过来围堵您老人家……说吧,是杀了对方的亲朋好友,还是夺了他们的机缘?”
明光尘倒也不至于不承认,被安靖这么一追问,便苦笑道:“我也没想到会有人输给我后回去就自杀了无非就是打碎了他的剑而已,哪怕是本命心剑,年纪轻轻的,再养一把不就行了?我自己的本命镜都碎过几次,唤心他哥‘咏灵剑’的死怪不到我头上。”
“至于机缘,这东西又不讲究先来后到,都是前人洞天,我天赋更好,就是被传承看上了有什么办法?浑澜他虽然解开了所有谜题,可能比我更聪明,但有本事比我天赋好啊。”
嚯,好家伙,还真是仇人。
安靖虽然猜中,但心中却没有任何喜悦。
亲人之死,机缘之仇,再加上西巡使赫武昌那被抓着锤的憎恨……这三位表面上的真人都是和自家师父有私仇的。
而且,按照安靖的推测,能挡住身为‘尽远行者’的明光尘的人,毫无疑问也是尽远行者。
这问题一问便知,安靖询问,而明光尘也点头:“唤心和浑澜虽然和我有仇,但以他们的能力,绝无可能堵住我我是从南洲那边回来的时候出了问题,太虚法坛坐标被人偏移,导致我落入陷阱。”
“唤心和浑澜的实力还行,拖住了我一会,而西巡使也在远方使用秘法和我纠缠,但真正令我感觉忧虑的……还是那个一直躲在幕后,隐隐约约给我压力,收集我各种神通情报的‘尽远行者’。”
“这么说来。”安靖眉头紧皱:“岂不是说,有四位几乎和师父你同级的神藏真人正在以各种方法围殴你?”
自己师父是不是有点强过头了?被四人暗算,落入陷阱,还能分出一丝法躯过来帮自己?
“现在他们还在和我战斗,而且我感觉不止四位。”而明光尘也坦然道出事实:“安靖,这次情况凶险,这两宗肯定也会派出武者来对付你,我稍后会将我知晓的情报都告诉你,但如果可以,我会尽可能抽出时间,把你传送至北疆。”
“这是另一回事。”
察觉到明光尘这句话背后涵义,感觉不妙的安靖沉声道:“师父,告诉我真相你究竟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我能感觉到,真实的情况远比你说的要困难!”
“这里是西山边境,明镜宗虽然位于尘黎中部偏西,但仍有势力可以触及此地……本宗的其他真人呢?显圣真君呢?还有大辰的真人真君呢?”
“……唉。”明光尘皱了皱眉,无奈道:“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话至此处,他捏印,传声入秘,道出真实情况:“大辰官府已经察觉到明景彻底离开了大辰,不久之前已在白山关与五宗代表谈判,要求派兵入境,搜查尘黎边疆诸部,各宗真君都在关注那边,与大辰西北镇北二王对峙。”
“趁这个机会,坐幻和潢洋二宗为了逼迫虞渊和我明镜宗加入瀚海对大辰的代理人战争,已经不择手段。”
“他们这次和天意魔教中的一支联手,就是打算在西山也激发矛盾,彻底拖我们下水你我若是死了,就是死在大辰手中!无论究竟是谁杀的,总之你我就是死在大辰境内!”
“而大辰也死了一位授官员,管他背后是北巡使还是什么魔教,总之就是死了一位授官员。”
“而那位不知名的尽远行者,恐怕是我在南洲得罪的一位不知什么势力的天才……他这次过来,就是看清了我之气运,要趁着我外无援军,内无帮手的处境,要将我斩杀于此!”
“甚至,他可能有更深的谋划,但我身在局中,暂时看不明白。”
话至此处,明光尘似乎很是羞愧,他眸光坚定道:“说实话,为师很是惭愧,还未教你什么,就要将你卷入如此险境……大辰和尘黎虽然还不至于全面开战,但西北已经不再安全。”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催动太虚祭坛,将你送离此地,送你回瀚北!”
“但这需要时间……安靖,撑住这段时间!”
听到这里,安靖倒吸一口凉气。
不不不,师父你错怪你自己了,你这命格哪能惹这么多事啊……恐怕……这都怪我啊!
难怪自己能平静修行近乎两个月的时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下天命来了,且一来就整了个大活!
第306章 好香的血腥味 (13)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
因为幽如晦,尘黎五宗高层强者都在和大辰一方对峙,所以明光尘的背后并没有援军。
当然,这也代表伏击他的那两位真人背后也没有援军。
可处于劣势,需要援军的是明光尘。
最恐怖的是,大辰一方的控诉其实是对的。
他们还真没有污蔑,因为转移走幽如晦的人,正是尘黎五宗的核心真传明光尘和安靖!
好就好在幽如晦如今已经在中洲了,大辰绝对不可能找到证据,所以这次对峙大概率还是无果收场。
这是明光尘自己的业力。
而趁着五宗和大辰关系紧张,已经通过北蛮和大辰在瀚海北疆展开了代理人战争的坐幻与潢洋二宗,自然也希望西山这边的见空山明镜与虞渊山流光二宗在西山这边与大辰开战。
同时,他们也希望借此让摇摆不定的泰冥宗下定决心,再次重整五宗同盟。
这不仅仅是为了分担他们的压力,也是为了避免还未开战的三宗积累实力,到时候出现他们越打越弱,后方越来越强导致的吞并事件。
须知,在上一纪元,御神大廷的时代,现在尘黎这片土地可是有七宗的!
“而且,按照最近的情况来看,有人想要削弱明镜宗,而这个有人……甚至可以说,就是以泰冥宗为主的其他四宗。”
明光尘抬起手,拉出一面光墙地图,叹息道:“泰冥宗居中,坐幻潢洋位于北蛮之后,而流光明镜位于百部之后。”
“大辰数百年前的开拓政策,压迫了北蛮的生存空间,打出了一整个‘瀚北道’。如今,北蛮的反击在诸多宗门规则中,只是一次普通的还手如果帝廷麾下的北疆官军没有打回故土,那么北蛮就可以夺回他们的‘故乡’。”
“但是西山这边不一样……北疆没有多少雄城坚关,只有一个青玉关勉强能与西山的大关媲美。可西山这里,群山起伏,地脉浑厚,大城互为犄角,雄关巍峨似山,在这里打,远比北疆辛苦许多。”
“在这里打,可就不是什么代理人战争了,而是货真价实的正面对抗,是真的要流血,互相损耗底蕴对抗。”
“最重要的是,西山这边是自古以来的分界线,如果我们先出手,一定要找一个由头,明面上说得过去,足够分量的理由。”
“我们就是由头。”
注视着地图,安靖和明光尘同时开口,明光尘赞赏道:“嗯,你看的很清楚。”
“明镜宗和流光宗和大辰关系还算融洽,根本没有动手的理由,想要拉明镜宗下水,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在双方制造仇恨。”
“现在我们很清楚,是潢洋宗和坐幻宗,外加天意魔教西巡使那群人过来要杀你我,但到了那时候,在五宗那边,我们必然是死在大辰领土之上,死于大辰官员之手。”
“而反过来也是一样,大辰那边自然也有鹰派武官,管那前来勘明城赴任的武官是被谁杀的,最后也肯定会是五宗之人杀的甚至就是已经死掉了的你我所杀。”
“甚至……”说到这里,明光尘环视整勘明城:“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是祭品。”
“他们之前就是寻找如晦的祭品,现在,自然也可以是推进局势的祭品。”
“他们假如全都死了,那么大辰也有理由去进攻百部领土了……虽然这领土是毫无意义的苦寒之地,甚至百部的人都想要加入大辰。”
“但对于本地官员而言,开疆扩土是战功,而接纳异域之民的教化,却未必是自己这一代的功劳。”
“祭品?牺牲……呵,草菅人命。”安靖冷笑道:“这群畜生最擅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倒也不奇怪。”
想到这里,安靖也有点明白魔教为何会有两个态度:“而魔教西巡使那边也很简单只要尘黎五宗和大辰开战,天意魔教就能浑水摸鱼,西巡使不仅仅能报仇,也能更好地腐蚀西山诸地。”
“而北巡使则是另一个发展方向,她选择渗透大辰内部,大辰兴衰就是她的兴衰,莫名的开战只会让她的影响力变弱,双方肯定已经在教内有冲突,所以她才和西巡使翻脸,要和我们联手杀了西巡使!”
有了北巡使和明光尘的信息,安靖对一切的理解就更加清晰。
事到如今,坐幻和潢洋二宗的人之所以如此嚣张,也是因为他们已经和西巡使结盟。他们的所作所为看似残暴,可如果计划失败,日后也可以解释为‘斩杀魔教间谍’大辰一方还得谢谢他们呢。
到时候,哪怕是勘明城遭遇了什么可怕的损失,安靖与明光尘身死,他们也可以实话实说:魔教干的嘛。
魔教得了实惠,而所有人都不会有道义上的负担……这或许就是天意魔教明明在恶心所有人,但所有人都容得下他们的原因。
唯一的疑点只有一个。
这些人是怎么拦住明光尘的?
换句话说。
那个神秘的尽远天行者,为什么要对明光尘出手?
这才是真正的核心,可惜如今没有一丝线索端倪。
“因果业力,拖得越久,事情越大……”
安靖这近两个月时间的安稳发育,虽然的确让他的实力提升不少,但也让许多事情酝酿出了超乎想象的情况。
他已经感受到了,这涛涛而来的大势……巨大的因果浪潮,孽力业力翻腾而来,每一个起因都是因为自己和明光尘过去的所作所为。
如果安靖在逃离魔教追踪后不去勘明城休养,而是直接从尘黎借道回瀚北,或许会少许多机缘,但也会更加安稳……或许。
可如果没有安靖的话,无论有没有找到幽如晦,明光尘都不会长久呆在勘明城,他的行动会更加自由,自然也不会被仇人堵住。
这大概就是两人必须要面对的劫。
当然,再让两人来一遍,他们还是会这样选择。
安靖还是会拜明光尘为师,明光尘也绝对不会后悔收徒,这就是他们的性格。
当,当,当
此时,勘明钟钟声响起。
听到这钟声,整个勘明城内所有居民都慌乱了起来。
但很快,他们便都以一种整齐划一,甚至可以说是宛如军队一般的秩序,开始收拾细软行李,朝着城外的其他村庄撤离。
在各家各户都有人接受过民兵操练的大辰边疆,如果听到弃城令……那么最好照做。
无论是妖兽攻城,还是天魔降临;无论是大军征伐,亦或是武者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