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觉醒,以【命格】洗练周身血气,便无法打破【内息三养】的极限,令人身躯壳蜕变神异,步入【内壮五景】,就更别说之后的诸多境界。
安靖出生自武家,自是了解这些,所以心中疑虑顿解:“这些人,难不成是想要通过灾情,筛选出有可能觉醒‘命格’的孩子培养吗?”
想到这里,安靖的神色顿时认真起来,握住自己母亲的手:“娘,千万要活下来。”
“北蛮入侵,父亲失踪在青玉关,却未曾确认死讯。我虽卖身,日后却未必不能在外行走。”
“活下来。无论如何,先活下来。”
“活下来,才有未来,才能再次相见!”
如此说着,安靖与母亲深深地拥抱。
松开后,少年起身,在箱中寻觅稻米,笑着道:“那领队让我回来,就是允我与您吃最后一顿饭……意外有点人情味?”
“娘,好好饱腹一顿吧。”
安沈氏注视着自己眼前已经开始筹备起来,准备生火煮米的孩子,心中酸楚难言,却也升起一丝自豪。
此乃天赐我沈慕白之子!
心中情绪激荡,之前吞入腹中的丹丸也起了药效,血气奔涌,安沈氏突然哇地一口,吐出一口黑血那正是受损的肺脉淤血,证明她的肺伤已经好转。
这药好的超乎寻常,如此神效,当真不可思议。
看见这一幕,安靖也十足开怀自己母亲的实力其实比自己要强,如今她肺脉已通,内息恢复,寻常劫匪也近不得她身!
只是,恢复也需要时间……
安靖眯起眼睛,环视周围,感受到了不少窥探的眼睛。
随着米香味传出,引来了周旁不少已经饿急眼的流民窥视。
明山城早就对流民封锁,赈济的粥棚也早就关闭,流民营之所以还存在,是因为怀河翠江二水之地已经被关卡堵死,众流民无处可去,只能留在此地,慢慢饿毙。
这或许就是明山城士绅和瀚北道官绅想要的结果。
但生命总是会有自己的出路,哪怕是有些出路注定就是绝路。
窥视的流民中,有几个过于大胆,亦或是已经饿的没有理智的人已经提起了木枪,悄悄朝着安靖所在的棚窝靠近。
他们之前已熬了一锅‘肉汤’,本以为今日可以饱腹,却被那群骑手践踏踩碎,肉泥都被其他流民抢夺拾走。
现在,这肺痨鬼女人和皮包骨小子居然从那队骑手中得了这么多粮食,令他们的心完全被愤恨,嫉妒与饥饿充斥了。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袭击,安靖便已站起身。
豺狼。
安靖漠然地注视着那些逐渐靠近,眼光幽绿的流民。
这些手持木枪的人影在他眼中就像是逐渐包围而来的豺狗冬狼,那腥臭的涎水,疯狂的眼神,与按捺不住的恶意正扑面而来,宛如冬日那似刀寒风。
但他从不畏惧。
安靖抽出腰间那柄夺自马匪的刀,飞扑而出,毫不迟疑地对准那靠的最近的流民,一刀劈下!
“啊啊啊!!!”
伴随一声凄厉的惨叫,这贪婪流民的肩头便爆开一团血花,整人踉跄后退,手中的木枪更是跌落在地而安靖却没有任何怜悯,他向前一步,一记窝心脚踹在这流民胸膛,将其践踏在地,然后反握马刀,用力在其胸腹处一划!
血肉脏腑切割的声音响起,大蓬大蓬鲜血和腥臭的脏液流出,迅速在霜劫的冰霜下凝固。
安靖在最后,一刀斩下了这流民的脑袋,抓着对方的头发,提着这颗头颅,在其他贪婪流民四散而逃的尖叫声中,将这颗死不瞑目的脑袋,用他自己的木枪挂在了棚窝的一侧。
“这颗脑袋,足以争取到让娘你恢复足够武力的时间。”
回到棚窝,米恰好已熟,安靖与一脸欣慰的安沈氏对视,浑不在意自己脸上和衣服上遗留的鲜血。
“这样,娘就不担心你吃亏了。”安沈氏温柔又有些悲伤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伸出手擦去安靖脸上的鲜血:“坐下来,和娘一起吃这最后一餐吧。”
“嗯。”
就着他人畏惧的目光与血腥味,安靖与母亲慢慢吃完了在这流民营地的最后一餐饭。
然后,便是分别。
第4章 灾劫之子
当满身血迹的安靖回到骑手营地时,周边的流民顿时恐惧地分开,而早就听见惨叫的独眼领队与白衣学士却都露出了欣赏的笑容。
“不错。”
安靖看见那有着如同藏狐般眯眯眼的学士眼中转动着精明的光芒,上下打量着自己:“你的表现便是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好呀。”
“大人谬赞了。”安靖微微行礼,而独眼领队大手一挥,就有两个骑手带着安靖去营地中更替衣物,清洁身体。
就在换了一身新衣服的安靖回到骑手营地后不久,收集到的孩童便符合了数目,骑手们呼喝着准备离开。
此刻正是夕阳西垂,乌日归山,厚密铅色雪云背后的光愈发黯淡,整个世界一片朦胧灰蓝。
安靖站在流民营边缘的道路上,回身抬头看去,他看见了一望无际的白色荒野,无尽巍峨的巨大山脉,以及一座自山脚绵延至山腰,被长河环绕的大城。
北疆风景之壮阔,实乃大辰第一,明山城雄伟巍峨,也不愧是北疆第一大城。
可现在,霜劫人祸。
在安靖眼中,那些被风雪笼罩,若隐若现的大山仿佛活了过来,深邃的山影就像是魔神的躯体,上擎苍天,足踏大地,城市中的灯火化作万千漠然的眼眸,俯瞰着人间芸芸众生。
低下头,卖出子女的父母都在道路的两侧等待着。
他们或是麻木,或是热泪盈眶地注视着自己的孩子,与他们做最后的分别。
服药进食,已恢复一些体力的安沈氏也在那里,等待着自己的孩子。
“靖儿。”
枯干的眼眶中没有泪水,隔着满是飞霜的道路,安沈氏与自己的孩子对视。
“活下来。”她沙哑着道出最后的嘱咐,在这时刻,再怎么坚强的安靖也只是强撑着笑容:“娘,您也一定要活下来。”
“如若我有命离开,我会去南方,临江,北瑞,断刃山……母亲,活下来,等我。”
“等我回来!”
安靖上了骑手们备好的马车,最后与母亲对视一眼。
妇人凝视着马车的背影,孤独的身形消失在漫天大雪中。
马车中。
与母亲分别,即便是自幼宿慧,心智远胜同龄者的安靖也感悲伤。
但他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所有情绪都压下,眸光深幽。
母亲是武者,又饱食一顿,哪怕是没办法混进明山城,单单越过怀河关卡一路向南总是没问题的。
断刃山已经距离很远,周边物产丰富,哪怕霜灾也波及不到,说不定还能找到几位亲戚,站稳跟脚。
咦,这马车里面还有熏香?这群人这么有钱?
也是,这群人都会给流民开义诊治病了,肯定不缺物资……
思虑衍生极长,收回后,安靖发现,自己所在的这个马车中坐有八人,倒是比想象中要宽敞不少。
扫视一圈,都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有男有女,安靖还看见了那个冻伤极重,被医师治好的女孩。
看来应该是按照年龄分的。
孩子们都是初离父母,本应吵闹,可现在都一个个垂着头,侧着脸,闭口不言。
毕竟他们并非寻常孩童,是经历了北疆霜劫,随着父母一同走过群山旷野的难民。
那些吵闹不休的孩子早就死了,甚至被人抓去吃了。
说起来残酷,但真的发生的时候,又能多形容几个字?
安靖回忆时,不禁捏紧拳头。易子而食也就罢了,有些流民甚至会偷猎劫走他人的孩子烹煮而食。
被劫走一路辛苦保护,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孩子,无论多坚强的父母都会崩溃,那凄厉的诅咒和哀泣,在风雪中久久回荡。
他那时是要照顾母亲,如若是他自己独自一人无牵无挂,必会抽刀将那些禽兽人渣全都杀尽可惜这些虫豸跑的太快,自己只来得及杀一个。
收敛回忆,安靖环视四周,这些和自己同样乘坐马车的孩子,大概率也见过那些场面。
见过了那些后,哪怕他们原本是开朗的孩子,现在也都一个个沉默寡言。
即便是离开父母,在最初的悲伤后,思维也会迅速转换至最简单的模式。
下一餐,我能吃饱吗?
至少,不会被吃了。
既然如此,不如节约点力气,应对之后‘大户人家’的检查吧。
闻着车内木头的淡淡香味,安靖听着马车外的风声,又想到自己之前看见的马车样式。
这并非是寻常的轮车,而是类似雪橇车那样的雪轨大棚车,可以携带的人和物资都远比一般的轮车要多,尤其适合雪地行进。
那些马也非同凡响,应当也是不畏冰雪的‘西北霜骑’。
这样的马车,绝对不是短时间内能造出来的,至少也是提前就已备好,这群神秘人是否早就预见到了这次霜劫?
所以他们才准备的如此充足,等到大自然筛选掉一批‘天命不足’者后,再来买下自己这种从劫难中脱身幸存的‘灾劫之子’?
安靖如此想着,渐渐觉得困了。
他虽然体质基础极好,根骨奇佳,但终究是饿了许久,久违地饱食一顿,身体在消化时不可遏制地产生了乏意……
“唔?似乎不是正常的困意?!”安靖此刻终于惊觉,这马车内熏香味似乎有点不对劲,他再怎么困,也不至于这样控制不住自己思维般的疲惫。
安靖再次环视全场,认真一看,神情微怔,难怪其他孩子全都闭口不言,原来早就已经睡着,他正是撑的时间最长的那个!
但即便是他,此刻也控制不住自己眼皮,忍不住沉沉睡去。
马车外。
一位骑手回头看向马车,颇为惊异道:“终于睡着了,这小子,安魂香能在两息内让寻常人睡的和死了一样沉,可他却坚持了一刻钟!”
“我算是知道,为何上面的大人这么看重这次招收新人的行动了,这灾劫之子的资质真不一般!”
“可不是嘛。”
另一位骑手插嘴道:“本以为这群流民都是些破铜烂铁呢,看来还真的有好材料!”
“收声。”另一旁更老练的骑手呵斥一声,摇头微哂道:“那些没办法入门的,日后说不得也是咱们同僚,而那些入了门的……呵呵。”
老骑手啧啧,意味深长道:“那些武爷们,日后若记得你不经意间的鄙夷与傲视,你有什么下场……”
不用他多说,这意味深长的沉默就足够吓人。
“晓,晓得……”那骑手打了个寒颤,令他骤然从兴奋中惊醒,继续维持之前那沉默不语,没有任何感情偏向的状态。
“保持好。”老骑手轻声道:“继续赶路,省点力气吧。”
而后,整个雪夜,都是无言。
接下来的数日,除却出来扎营进食外,安靖等一众孩童就这样在睡梦中不断前行。
这或许是为了不让他们知晓自己被送出多远,又送至何处又或者是单纯地好管理一点,毕竟长时间赶路,与其照顾孩童,不如直接让他们一路睡到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