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朝廷再怎么不好,也没有到吏治彻底崩坏的地步。
骆父甚至还去求过慕云锦,但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
……王法无情,骆尚勇最终只能锒铛入狱。
“人都已经进去了,案子都已经判了,我哪有这么大能耐?”骆县丞摇了摇头。
强行改案,他刚刚戴上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那个薛宝玉,可是个油盐不进的货色。
偏偏背景还不错。
单论他新晋武童生的身份,就不是一般的地方官,可以轻易拿捏的。
“不过……你可以去找一个人,走走他的门道,说不定能成!”骆县丞道。
骆父连忙询问,“谁?”
“明镜司铜镜密探,肖正!”
……
叮叮~~
肖正敲打着两块元宝,眯着眼睛,聆听着这美妙的声音。
一旁的骆父神色紧张,满脸大汗。
明镜司,在市井里可没有什么好名气。
人人畏之如虎,视若阎罗地狱。
若非为了自家孩儿,打死骆父,也不敢走进明镜司衙门。
肖正盘着手里的银元宝,看着箱子里满满的银子,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你这事情难办啊,毕竟是一桩铁案,想要翻案是不可能的,我也没有那么大能耐。”肖正慢悠悠的道。
“大人……”骆父满脸急切。
“不过……”肖正话锋一转,笑眯眯道,“不过,骆尚勇倒是可以戴罪立功,争取减刑。本官这边在往上面说和说和,说不定过了年,他就可以出狱了。”
“大人、大人……”骆父激动地语无伦次。
“当然,这打点的费用,怕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只要大人能让我儿出狱,花多少钱我都认!”
“那好,先准备五千两银子吧。”
“五千两!”骆父震惊。
肖正冷笑道,“怎么,嫌多啊?”
“不多,不多!小民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会把银子凑齐……”
……
“不愧是大人啊,这短短几句话,就敲诈来了五千两银子!”一个番子拍着马屁。
所谓番子,指的就是普通差役。
他们自称是明镜司密探,实际啥也不是。
属于不入流的编外人员,只有一块代表身份的明镜司腰牌,纯粹用来唬人。
真正具有权力,让人生畏的,只有佩戴“灵境”的正式密探。
譬如肖正。
“敲诈?”肖正冷声道,“他拿钱,我办事,算他妈哪门子敲诈?”
“对对对,你看卑职这张嘴,该打该打……”番子一脸谄媚,狂扇自己嘴巴。
“自从大人来了以后,兄弟们的腰包眼瞅着都鼓了起来。
你是不知道,黎大人在的时候,规矩太多了,稍微伸手过界,就免不了一顿毒打。
你说我们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为的是什么呀?
还不是银子与女人?
黎大人却偏偏不让我们贪,银子银子没有,女人女人也玩不到……”番子满肚子怨气。
甚至觉得黎大人失踪的好,最好死了,永远别回来。
“黎大人是个文人,颇有风骨,是个让人敬佩的君子。”肖正淡笑,但语气对这位前任,却略显揶揄。
这位前任安陶县铜镜密探,也是个传奇人物。
他出身于士族,幼年时打熬筋骨,筑下了武道根基,年纪轻轻,就考上了武童生。
后来考取武秀才,屡试不第,怒而转投文举。
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成为了文进士。
后来得一位贵人提携,进入明镜司,三十岁出头年纪,就已是凡胎期巅峰。
若非黎荣道无故失踪,找寻多日未果。
安陶县铜镜密探职务,也不会落到肖正头上。
“既然现在是我当家,自然不能亏待了弟兄们。”
“哎呀,有肖大人这句话,兄弟们就放心啦!”番子狂喜。
他们饿了好多年。
终于碰到一个体恤下属的领导,自然要放开肚皮吃,吃撑了算数!
“记住,吃可以,但也要看准了人,若踢到了铁板,别指望本官会为了你们出头。”肖正给予警告。
所谓的铁板,无非就是三大武馆、万药堂、神匠铺、本地士族,江湖大宗这些势力。
像薛宝玉这种寒门出身的武童生,也算半个。
番子听后,自然是连连点头,他们又不傻,分得清大小王。
……
“据可靠情报,骆尚勇在年后,估计就要放出来。”馄饨摊,唐春学喝了口汤,暖了下胃。
薛宝玉动作一滞,旋即往嘴里塞入一个馄饨。
“骆家走了肖正的门路,骆尚勇在牢里检举了几个鬼方宗弟子,协助衙门将他们绳之以法,遂报功给府衙,请求减刑……”唐春学简要说明。
筛查工作还在进行着。
薛宝玉算是看出来了,这帮番子打着筛查邪教分子的公务,实则是在满足一己之私。
不少人被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原本繁华热闹的安陶县,都变得冷清了不少。
之前余家的下人、佃户,还有很多关在牢房里,再加上因给不起钱,被番子新抓进来的,县衙里的牢房,没有一天是不满的。
人多到,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所有人只能站着睡觉。
“照这样下去,老百姓的积怨只会越来越大,那些番子就一点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普通人敢反抗吗?”唐春学摇头,“就算反抗,能打得过武者?”
那些番子也不是看谁就欺负谁,都是有针对性的。
针对大户、富商,主要以敲诈为主。
他们本身就不缺银子,权当打发给狗了,破财消灾。
针对普通百姓,和小商人,就是敲骨吸髓,非得把对方的家产掏空才行。
银子不够?家里有女儿、媳妇的,往大山里卖,也能卖不少银子呢。
薛宝玉默然。
他之前就算是生活在西寨,这处偏远乡下,日子过得其实都很好。
乃至傍上魏明,在万和市都混的风生水起。
甚至到了安陶县,有妹妹师傅的关系,加上自己武童生的身份,都敢和官衙里的官儿,掰掰手腕。
却安然忘了,这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社会。
贱民如草。
割完一茬还有一茬。
人,还偏偏像野草,哪怕长在干涸的地里,只要有一丁点雨水的滋润,就如同小强一样,生生不息,继续繁衍。
不怕割没喽!
“那些番子太猖狂了,这江湖中,可是有不少爱管闲事的大侠。
说不定哪天晚上,他们的脑袋就会在睡梦中搬家。”薛宝玉平静道。
“或许吧,但他们也精啊,吃住在明镜司衙门里。
且从不单独外出,外出时身边必有同伴。
想要在城里刺杀?风险太大。”唐春学叹道。
薛宝玉吃着馄饨,不再言语。
……
……
夜。
李三畅快的躺在床上,浑身是汗。
一旁的俏妇人,媚笑的取来毛巾,擦拭着李三的身体。
“官人,奴家伺候的舒服吗?”
“嘿,你这小贱货,够味。”李三一脸淫笑。
这是他新的相好。
美妇的丈夫是一个小商人,被李三污蔑成邪教分子,直接关入了牢房里,而他则鸠占鹊巢的,霸占了对方的媳妇和房子。
“等过几天,我暗中弄死你的死鬼丈夫,他的家产和房子,就都归你了。”
“真的吗?”俏妇人一脸喜色,腻歪的抱着李三的胳膊,娇笑道,“官人对奴家最好了,比奴家那个死鬼丈夫强一百倍都不止!”
“嘿嘿,谁让你够骚呢……”李三摸了摸美妇的俏脸。
正欲和对方切磋到天亮。
却听门外,倏然少了些许动静。
“嗯?”李三脸上浮现一丝警惕。
他虽沉溺于酒色,但多年的职业经验,却也不是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