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融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看着昏死的杨震。段融忽然手一翻,摸出了一粒药丸,塞进了杨震的嘴里,手抵起他的下巴,按揉着他的喉咙,让他将药丸吞了下去。
这是恶医沈平,所研制的一种可以假死的药。吞了此药后,人在半个时辰内,会逐渐进入假死状态。
这种状态,会持续五日。五日后,药效散去,人会慢慢醒来。
这种药,在特殊情况下,可做掩人耳目之用。但此时,段融喂给杨震,是给自己拖延时间。
五日的时间,他早已经离开了贤古县。
那时候,就算杨震知道是他杀了解道寒,他又没有证据,这个如此荒诞的故事,如何取信于人呢?
谁又敢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就去太一门,抓他这个宗门记名弟子呢?
段融相信,五日后,他就是安全的了。
当然,绝对的安全,就是灭杀了杨震!他不是没想过,他觉得自己有一万个理由杀了杨震。
但他只有一个理由不杀杨震。一个最简单的理由,那就是他杀不了他!
段融坐在空气潮湿的地底密室内,直到半个时辰过去,他摸了摸杨震的脉搏呼吸,发现他呼吸已经停止,脉搏也不再跳动。
段融怔怔地看着杨震,道:“杨震,没有杀你。我也不知,做得是对是错。我只是不想一生,都活在厌恶里。保重!”
段融这番话,不知是在对杨震说,还是在对他自己说。
他说完后,便盖灭了手中的火折子,出了枯井,翻出了庭院,在黑的夜色中,回到了柳庐。
第285章 鸣鸿刀
段融回到柳庐,连衣衫也未脱,就疲倦地躺在了床榻上。
昨日他就一夜未睡,今夜又折腾到了后半夜,他不仅身体发沉,神思也已经透支。
他的后背刚一挨到床榻,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段融睡得很瓷实。
只是睡熟后,各种梦,不停地袭扰他。
原身记忆深处的父亲、母亲、玩伴、邻女,甚至他幼年喂养过的一只小羊,都过来跟段融说话。
说得都是段融听不太明白的话,但每个人都慈眉善目的,连那头小羊也围着他一个劲儿地咩咩咩的叫……
段融在梦里,他感觉到一种被包裹着的温暖……
鸡叫了几遍后,段融便陡然转醒。
段融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昨晚的残梦,似乎还在他的身体里残留着淡淡的暖意……
段融不清楚这暖意是什么,也许只是梦吧……
窗户上还是黑的,屋外也还是寂静一片,天色远不到大亮的时候。
段融魂穿以来,早已经没了贪睡的习惯,他掀开毯子,便翻身下床,在庭院内洗涮了一番,便出了柳庐。
此时,天色刚蒙蒙亮,东方的天际只有一线很浅的鱼肚白。
源顺镖局内,也是一片静谧,这个时候正是人们睡得正沉的时候呢。
段融走过空无一人的中院演武场,脚步一拐便来到镖局的前院。
自从成为学徒镖师后,这前院,他已经许久未来过了。
段融走过他做杂役弟子的住的大通铺的那间院子,门帘子里,沉重混杂的鼾声隐隐传来……
段融目色扫过院子里的砖砖瓦瓦,不免喟叹……
段融只是路过这里,他的脚步并未停顿,便穿过院子,沿着小巷径直走去。
数息后,段融便走进了一个角门,踏入了一片还算有些宽敞的院落。
只是这院落,虽说宽敞,却别无长物,一片灰败。
这院子是镖局内,堆放柴炭的地方。
院子内每到秋天,都会堆满干柴、还有各种成色的炭料。不过经过一个冬天的用度,到了这初春的回暖天气,基本已经清空了。
院子角落处,放着兵器架子,架子里有不少残破的兵刃,是给杂役弟子们练功用的。
段融看着这处院落,一些熟悉的往事,便浮上了心头。
他们那批杂役弟子,只有他和孔斌,两个人选上了学徒镖师。其余的人,要么就永远在镖局内做杂役,就跟马坊的孙老头一样,要么就出了镖局,另谋出路去了。
段融旧地重游,心头竟浮起了一丝莫名的伤感。
其实,他特意往这里跑一趟,并不是为了缅怀往昔的,他还没那闲功夫!
段融的牛尾刀,因为斩杀解道寒,已经崩刃了两三处,基本已经废了。
这柄牛尾刀,他也用了一年了,他走到此处,也是为了给自己的这柄刀,寻个归宿。
段融抽出了腰间的牛尾刀,在蒙蒙亮的寒夜里,刀光还是如水闪动,只是那寒光已经明显有两处缺口。
段融站在那里,顺手一扔,手中的崩刃牛尾刀,哐啷一声,就插入了兵器架上。
段融瞄了那兵器架一眼,在蒙蒙亮的天色中,头也不回地出了院落。
段融沿着前院的小路,绕到了镖局的大门。
段融出了镖局,便径直来到了西大街的牛肉汤铺那里。他要了一大碗牛肉汤和两个烧饼,便在靠街边的位子坐了下来。
虽然天刚蒙蒙亮,西大街上已经有零零散散的行人了。
段融吸溜了口烫嘴的牛肉汤,看着熟悉的街市。
他魂穿过来一年多,对于贤古县的风土人情,早已经熟悉,这次远赴宗门,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他跟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在这里都还有亲人,而他其实没什么牵绊。
段融咬了口烧饼,然后用筷子捞了几大片牛肉,塞进了嘴里。
段融鼓着腮帮子咀嚼着。
这样合胃口的早餐,去了太一门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得到了?
段融不紧不慢地将一大碗牛肉汤和烧饼吃完,他抹了抹嘴,有些不舍地起身离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街市上,忽然就嘈杂了起来,许多店铺门前都开始吵吵嚷嚷。
段融一边悠闲地逛着,一边沿着西大街,往兵器铺子的方向走去。
既然自己的牛尾刀已经废了,他准备去兵器铺选一把趁手的兵刃。
说实话,段融突破大圆满境界后,牛尾刀原本就已经有些不趁手了,只是他还还来得及换,刚一进城,就遭遇到了解道寒的追踪。
此时,兵器铺子才刚开门,在门口招徕客人的伙计,还在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就在这时,段融缓步走了过去。
那伙计一见段融一身镖师的服饰,便堆笑道:“客,你来得早!你想看些啥?”
段融道:“我给自己瞅一把刀!”
那伙计立马道:“那你往里走。刀在东面,最显眼的位置上!”
段融点了点头,跨进了兵器铺内。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来兵器铺了,上回来,他买的是柳叶飞刀!
刀是此界,最常见的兵刃,自然是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段融一踏入兵器铺便看到了。
兵器铺内,有一个老者坐在柜台后面喝茶,见段融进去,略一起身,点头示意了下,便继续坐了下去品起了自己的清茶。
段融走到刀的摊位前,仔细得挑拣了起来。
段融修习的是萧宗庭改良过的五虎群羊刀,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平衡。
武功如此,其实兵刃也如此。
太过沉重不行,太过轻灵也不轻,同样要讲究一种平衡。
成就大圆满境界后,段融觉得,他那把牛尾刀是有些单薄了。
兵器铺内的刀,种类齐备,各种形制的刀,应有尽有。
段融试了许多,都觉得差点意思。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人影在铺子门口,喊道:“海老,我从工坊拉了一批兵刃过来,他出来点收一下。”
段融一听那声音有几分熟悉,便扭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那人正是陶嵘。
段融一扭头,陶嵘也立马看到了他。
这时,那在柜台后面品茗的老者,立马身姿矫健地跳了出来,道:“我的小爷!你怎么亲自来送兵刃了?这哪是你干的活呀!?”
那老者立马奔向了陶嵘,一个劲儿地问好,变着法说客套话恭维着。
陶嵘摆了摆手,将一张单子,递给了那老者,道:“海老,你快清点一下,签了字,我好回去交差!我爹可在工坊等着我呢?”
老者听了不由咂舌。“老爷在工坊?”
“你以为我愿意干这活儿啊?我爹说了,明儿我就要走了,给我加深下记忆,免得我忘本!”
“是,是……老爷说的对……”老者点头哈腰地接了单子,往门外清单兵刃去了。
老者一出去,陶嵘便大步踏入,走到了段融跟前。
陶嵘抱拳,笑道:“段兄,别来无恙!这几日不见,段兄的气质似乎更内敛了。”
段融也抱拳,笑道:“陶兄倒是更随和了。”
陶嵘哈哈一笑,道:“怎么?段兄,来看兵器?”
段融道:“这不明天就走了,来给自己寻把更趁手的兵刃。”
“噢。”陶嵘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表情。
他看了一眼,段融看在试的那把刀,断然道:“这刀不适合段兄!”
陶嵘说着,便在站在摊位那里,目光左右扫视,忽然他目色一定,便缓步走到一处,探手一抓,将一把放在高处的带鞘刀刃,拿在了手里。
陶嵘笑着,走回到了段融身侧,将手中的带鞘刀刃,递向段融,声音清朗地说道:“段兄,你试试这把。”
段融瞄了一眼陶嵘手中刀,见刀鞘落满灰尘,他目色微微迟疑,不过他还是将那把抓在了手中了,滋溜一声清吟,便将刀抽了出来。
这把刀的式样、手感,顿时让段融的目色一亮。
此刀,并不像一般兵刃,那般的明光发亮,而是色泽暗沉。
刀身单面开刃,刀背略厚,刀尖更是几无弧度!
陶嵘自然注意到了段融的表情,这才说道:“这是仿制西域的鸣鸿刀!西域匠人的配方,密不外传,所以,我们只学了个式样。”
段融看着手中的刀刃,甚是喜欢,喃喃道:“鸣鸿刀?”
陶嵘道:“对!西域匠人炼制出的鸣鸿刀,以指弹之,如鸿雁悲鸣之声,故称之为鸣鸿刀!但我们是仿制的,还差点意思。只是以我所见,此刀的制式沉重,颇为适合段兄的刀法!”
段融看着陶嵘,赞叹道:“陶兄好见识!此刀我甚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