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物志 第72节

  “说你的计划吧。”顾经年语气更冷峻了几分。

  “别的你不用管,准备一下,时间到了,我会带你去边境。”

  “你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吗?”

  “他们盯着你做什么?”

  “大药师与其背后的势力在找另一个‘药材’。”顾经年道,“不是你想要的药材,功效与你无关。”

  “知道了。”

  顾继祖也感到有些为难,要带走顾经年必然引起笼人、开平司,以及诸多势力的注意。

  

  瑞国严禁炼术,哪怕他是大将军长子、曾立下大功,一旦被发现做出这等事,身败名裂是小,抄家灭族是大。

  趁着顾继祖沉思的当头,麻师却是悄然给顾经年递了个眼神,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接着两只手指动了动,做了一个走路的动作。

  顾经年于是明白过来,麻师并不想要养虺,而是想要利用顾继祖前往边境一事,把缨摇送走。

  过了一会,顾继祖手指敲了敲轮椅,开口道:“不急,待我做好准备,你近来少惹些事便是,最好把开平司的官职辞了。”

  “好,府里有不少旁人安插的眼线,清理一下吧。”

  “我会办。”顾继祖以往不管这些事,但一开口,语气天然就带着自信。

  顾经年又问道:“若不得父亲支持,此事你只怕做不成,你会告诉他吗?”

  “你不必管,去吧。”

  顾继祖这般说了一句,黑暗中的老仆就现了身,站在顾经年身后。

  这老仆武艺高强,顾经年小时候常想,等熬死了这个老东西,他就要杀了顾继祖,这么多年过去,老仆更老,但似乎更强了。

  出了屋门,老猎狗站了起来,发出低沉的咆哮。

  顾经年小时候与这条狗搏斗过,那时候他还没有狗高,被咬得支离破碎,从那以后,这狗觉得他软弱可欺,每一次见他都想要扑上来撕咬。

  黑暗中,唯一的亮光来自苗春娘手里的灯笼,把她那婀娜的身影照得朦朦胧胧,更添几分美感。

  她接了顾经年,离开了压得人透不过气的堂屋,走到她的小屋前,停下了脚步。

  顾经年差点撞了上去,及时止住了身子,只闻到一缕淡淡的香,以及几根发丝拂过他的脸,然后,一只柔荑握住了他的手。

  “放松一下?”苗春娘问道。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很平静,没有任何特意诱惑的意味,也没有撒娇、讨好、命令,就只是朋友之间的轻声询问。

  “不了。”顾经年道,同样是平静的语气。

  苗春娘叹道:“并没有别的任何人能让我抱一下,放心吧,他不管我们的。”

  “不了。”顾经年道,“万一与你有了感情,我就是个蠢货。”

  “放松一下,能有什么感情。”

  苗春娘嘴角噙起一丝讥讽,也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嘲笑他。

  她送顾经年出了院门,见院门外一片漆黑,把手里的灯笼递了过去。

  顾经年没接,径直走掉了。

  院门又缓缓关上,美丽而孤独的女子提灯的朦胧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顾继业并不敢离顾继祖的院子太近,等在远处的小径上,见顾经年出来,迎上前问道:“怎么样?”

  “兄长没表态,应该在考虑。”

  “他得考虑多久?”

  “不知道。”顾经年应了,抬头看看庭院里的树梢,道:“把家里的鸟全都赶了吧,叽叽喳喳,吵到我睡觉了。”

  说罢,顾经年挥退顾继业,自回了屋。

  他闭上眼,静下心来,渐渐能感觉缨摇就在附近。

  最开始,他卷进这些事,因为顾家被冤枉了。他还编了一番话吓唬顾继业,没想到一语成谶,顾继祖真打算付诸实践。

  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中周旋,他也受够了,终于有了一个初步计划。

  利用顾继祖,铲除掉旁人留在他身边的眼线,找到缨摇,送她远走高飞;大药师一直盯着缨摇,必有动作,则利用笼人找出他来,与裴念联手除之;至于顾继祖,劝是劝不住了,到时可利用梅承宗杀掉,以免带来祸端,反正早就想杀他了;最后,再利用梅承宗与徐允的矛盾,让他们自相残杀。

  那些强食者利用他,他则反过来利用他们。

  夜里,顾经年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像今日听说过的那个在越国举义的人彘一样揭竿而起,把那些带给他威胁的人全都杀了,于是,他顿觉轻松下来。

第63章 一语成谶

  开平司衙门。

  廨房外响起敲门声,易妍说了句“进来”,转头看来的是顾经年,道:“我听说你休假了。”

  “所以来和先生学学手艺。”

  “去找个人来,给你练练手。”

  “好。”

  顾经年应下,转身又出去了。

  易妍继续摆弄着她那些瓶瓶罐罐,等再次有推门声响起,便道:“开始吧,坐。”

  顾经年于是让一个人坐下。

  “你先观察他,从眼距……”

  易妍说着,这才发现顾经年带来之人竟是王清河。

  一向气质矜持的贵公子正听话地坐在那,任顾经年摆弄的样子。

  “王缉事,你怎来了?”易妍的声音轻了几分。

  “他请我来的。”王清河说话时只看向顾经年,道:“他说在学乔装术,我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好又遇见了王缉事。”顾经年则是看向易妍,“他很热情,我便问他愿不愿意来。”

  “好吧。”

  易妍有些不自在,递过几个小瓷瓶,道:“你先试着把王缉事乔装成你心目中的样子。”

  她低着头,也不敢看王清河,只给顾经年讲解了各个瓷瓶的用法,让他试着做。

  气氛略为沉闷,只有王清河偶尔开口,评点上几句。

  “我家中仆婢常为我梳洗打扮,手法比你要好。”

  “怪不得王缉事愿意来。”顾经年道,“原来习惯了。”

  “其实之前办案,我也想试着亲自乔装打探,可惜太俊了,不好易容。”

  “是。”

  “你想给我乔装成什么样?”

  “缉事一会便知。”

  终于,顾经年停下了动作,看向易妍,问道:“如何?”

  易妍不敢看王清河,转过身去,嗡声应道:“你是初次动手,有些失误也是正常的。”

  “怎么?”

  王清河连忙拿起案上的铜镜一看,先是讶异,接着眉头一蹙,显出愠色来。

  其实顾经年给他乔装得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好看,娇美动人,羞花闭月。

  可王清河却不买账,手里铜镜一丢,径直道:“卸了。”

  他涵养还是好的,没有发火,也没有骂人,但板着一张脸,显然是不高兴了,等易妍教着顾经年给他卸了妆扮,他对着镜子看了一眼,点点头就走了。

  “得罪他了?”易妍小声问道。

  “不至于。”

  “他是缉事,你就不怕他?”

  “还好。”顾经年道,“他想把我调到他麾下,算是有求于我。”

  易妍没想到他是这么理解的,有些无言以对。

  顾经年问道:“如何?见到他开心吗?”

  “下次别再找他练手了。”易妍道,“他不太高兴,我教得也不自在。”

  “好。”顾经年问道:“在男女之间改扮,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当日,掌握了一些要领,他便拿几个差役练了手,技艺却很差劲。

  等离开了开平司,回去时恰好遇到黄虎在街边的小摊上吃面,高大壮硕的身体坐在一张小凳上,像是随时要把那小凳坐塌。

  顾经年便提议给黄虎也乔装一下。

  过程中,街角忽发生了一桩命案,是一个路人被捅死了。

  “我去看看。”黄虎当即要起身。

  “不必。”

  顾经年按了按黄虎的肩,他知道那是顾继祖在清理跟在他身后的眼线。

  “黄捕尉可知我要把你乔装成什么样?”

  “什么样?”

  “女人。”

  “啊?”

  “我今日刚学的,男女面相上最大的区别在于画眼……”

  顾经年正侃侃而谈着,路边一个乞丐拿了个破碗过来讨钱,他便从怀里掏了一吊钱,“铛”的一声放进碗内。

  但给黄虎的改扮终究还是失败了,最后扮得不伦不类,奇丑无比。

  “黄捕尉见谅。”

  顾经年看得摇了摇头,对黄虎一抱拳,落荒而逃。

  

  次日,天光大亮。

  顾府中不时有“嗒嗒嗒”的动静响起,仆役们拿着竹竿到处赶鸟。

  这是顾经年的要求,宗寰心里骂着杂种,却只能照着办,她可不想杂种交往的那个恶女再次欺上门来。

  “夫人,鸟全都赶走了,府里现在一根羽毛都没有。”

  “知道了,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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