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物志 第80节

  “昨日是你派鸟儿告密否?”

  凤娘目含嗔意地瞪了他一眼,怪不得他今日脸色不佳。

  她拉过顾经年的手,用手指在掌心划了个“否”字。

  顾经年遂写道:“楼师兄以布包喂鸟传信。”

  “谁知他是谁。”

  凤娘先是小声啐了一句,在他掌心划了几个字。

  “非我鸟儿。”

  “那是?”

  顾经年写了两个字,感受着掌心凤娘用指甲划过的触觉,那一笔一划,分明是“笼主”二字。

  “笼主也会驱鸟?”

  凤娘掩唇,轻轻“嗯”了一声。

  顾经年想了想,于是猜到了笼主是谁。

  当时,楼明德喂的那鸟儿飞向了崇经书院,很快又从书院飞回来。

  笼主既是丹青的同窗,又还在书院当中,想必便是名字列于君子社第二位,留在书院教课的那位女先生了。

  他遂在纸上写下“龙敏芝”三个字。

  凤娘一看,愣了愣,写个了“谁”字。

  “是笼主否?”

  “不知。”

  凤娘瞥了他一眼,轻声道:“你倒比我先知道了。”

  两人还在假装聊着天,渐渐地,顾经年却有些失神。

  他看到瓦舍中的几个赔钱货在街上拉客,忽明白为何这些有一身本事的异人会过得这么辛苦,想来,必是太害怕那些炼化异类的“君子”了。

  愣愣想了一会,胳膊被凤娘掐了一下,顾经年回过神来。

  “怕了?”凤娘问道。

  顾经年摇了摇头,把丹青带给他的压迫感从脑中驱散,在凤娘手心写下“计划照旧”四字。

第71章 另辟蹊径

  顾宅的仆婢们近日正忙着收拾行李,因顾继祖准备去居塞城。

  其实朝廷已经在招顾北溟回朝任官,他没有理由此时去边境,但他养虺治腿之心甚是疯狂,只一句“想念军中故人,恐日后无缘相见”,就将行程定在七日之后,并告知顾经年,到时告假随他一同前往。

  如此行径,不可能不惹人怀疑,牵连旁人亦是难免。

  顾经年还没做好应对梅承宗的准备,也是措手不及,再次深刻感受到了顾继祖的自私,虽然他早就知道,顾继祖为了治腿随时能牺牲掉顾家所有人。

  他回到顾家,与顾继祖谈及此事,得到的也只有一句不以为意的回应。

  “梅承宗若问你,你让他来找我。”

  顾经年唯有冷笑以对。

  才从顾继祖的院子出来,就见到杏儿探头探脑地在那张望,看到他就上前道:“夫人让你过去一趟呢。”

  看来,这件事已传到了顾采薇耳里。

  “好。”

  顾经年看了杏儿一眼,问道:“你为何鬼鬼祟祟的?”

  “有吗?没有啊。”

  杏儿刚才看到又是苗春娘送顾经年出来,心里有些其他想法。她没想到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顿时心虚,表现得扭扭捏捏,比偷情的正主更害臊。

  到了陆宅,顾采薇正扶着肚子在走路,她已快要临盆,身形愈发笨拙。

  “我听说长兄打算赴边,眼下这快过年的时节,他为何如此?”

  顾经年道:“他想去见见军中故人,担心父亲调走后就见不到了。”

  “这是借口。”顾采薇挥退旁人,关切地问道:“可是你与苗氏的事发,被长兄知晓了,他心灰意冷之下想要离开?”

  她既然找了这么个理由,顾经年便没有否认,以免被问出更多的事来让她担心。

  “阿姐不必担心,我会随长兄一起去,若有误会,便向他好好解释。”

  “你从小就这般懂事。”

  顾采薇十分感慨,愈发认为是苗春娘引诱了她弟弟。

  顾经年还有事找陆晏宁,问道:“姐夫今天也不在?”

  “说是这两日就要回来,他已告假,准备陪我生产。”

  “那我去御前军找姐夫吧?我出门在即,有些事交代他了才能放心。”

  “他做事沉稳,哪用你交代。”

  话虽如此,顾采薇还是派了一个仆役领着顾经年去御前军衙门。

  出门时依旧是杏儿送顾经年,提到陆晏宁,几次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公子怎知杏儿有话想说?”

  “你都写在脸上。”

  “啊。”

  杏儿连忙用双手捂了捂脸,转头四下一瞧,不见有旁人在,才踮起脚凑到顾经年耳边,小声说起来。

  “说到姑爷,他近来总不回家,我们都觉得不对呢。”

  “哪里不对?”

  “外院的仆婢都说,怕是他在外面养了外室,才总是这样半个月见不到一次,我们可怕这些话传到四娘耳里。”

  “别胡说,姐夫不是这种人,我会去问问他。”

  御前军分左、右两衙,左衙在宫城以西,与禁苑相邻,占地广阔,守备肃然。

  顾经年到了就被拦下,请守卫通传之后又等了很久,才终于被领着去见了陆晏宁。

  甫一见面,他就知道陆晏宁并非如杏儿所言养了外室,因那双脸上分明是带着憔悴与思虑,须发也没有打理,乱糟糟成一团。

  “你怎来了?”陆晏宁开口的第一句话就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姐夫放心,什么事都没出。”

  顾经年不愿再把陆晏宁牵扯到那些事里,道:“就是来看看你,另外,我上次在城郊遇到了三殿下,有失敬之处,请姐夫引见。”

  他想要见见魏,试着能否让对方带他进昭文馆一观。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陆晏宁道。

  “长大了,总得改。”

  “也是。”陆晏宁揉了揉额头,道:“我近日不方便带你去见殿下,晚几日如何?”

  “姐夫可否给个信物,指点我去何处见他?”

  “好。”

  陆晏宁想了想,解下脖子上的挂坠,抛给顾经年。

  那是一根小小的骨头,但看不出是来自人或什么动物。

  “这是?”

  “是三殿下的手指骨,砍下之后有两节,他佩戴了一截,赠了我一截。”

  陆晏宁很信任顾经年,知道他找魏不会干出格的事,道:“你不必去王府求见,那里耳目众多,谈话不方便。到庆丰巷西九宅,那是他的私宅,守卫们都认得这信物。”

  “好,多谢姐夫。”

  顾经年正准备离开,想了想,回过头问道:“姐夫,近来你没出什么事吧?”

  陆晏宁一愣,那张胡子拉碴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

  “放心,我忙过这阵子就告假回家。”

  “那就好。”

  顾经年揣着信物,到了庆丰巷,意外地发现魏的私宅显得十分普通,倒与寻常百姓的住处无二。

  敲了门,迎出一个气质不俗的中年男子,看着像个高官,却是一个门房,只看了眼顾经年手上的骨头链子,脸上就浮起亲近的笑容。

  “主上今日恰好不在,公子可明天傍晚过来。”

  “多谢,那便明日再来叨扰。”

  顾经年执礼离开,心想着该如何说服魏带自己去昭文馆观览《风物志》。

  他手里揣着那根骨头,想起了陆晏宁所言,脑中忽灵光一闪,有了个主意,往开平司而去,找到了易妍。

  只要没散衙,似乎推开那扇门,就能看到易妍在那里鼓捣着那些瓶瓶罐罐。

  转头见顾经年来了,她也有些欣喜,展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

  

  “又来学习了?”

  “今日是想请你帮一个忙。”顾经年道,“我想把自己乔装成三殿下。”

  易妍竟不问为何,只道:“我没见过三殿下。”

  “明日傍晚,我去见他,你可以与我一起去见他,然后帮我乔装,可以吗?”

  提出这个请求,顾经年有些惭愧,不知自己能回报易妍什么。

  “好。”

  易妍直接点了点头,并没有把这当成很大的事。

  反而是顾经年更矫情些,问道:“我想扮的是三殿下,你就不怕出了事被我连累。”

  “那你小心些,别出事。”

  顾经年一愣,应道:“好。”

  他与旁人相交,比如最近与黄虎、缨摇、凤娘、裴念亲近了些,都有很明确的原因。

  唯有易妍,是毫无理由愿意帮他。既非功利,也不是喜欢他,就只是为人简单善良而已。

  在开平司内,居然有个这样的钩子。

  次日,顾经年先去了北市,与凤娘说了他的计划。

  两人离开瓦舍,闲停信步地走到了一个无人也无树的地方,低声闲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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