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帆脸色驼红，噔噔噔退了数步，那骑着蛟马的换血境高手，竟然纹丝不动。
他瞳孔骤缩，终于看清对方玄铁重甲的甲片缝隙间隐约可见的腰腹肌肉，正如同活蟒在铁皮下缓缓游动，将甲片顶得如波浪起伏，生生将力量分散到全身。
“力量不错，若我未骑蛟马，兴许会被你撞退三步，倒是机灵，若你用锤，兴许脑袋已经被我一枪点爆。”
喀啦。
蛟马铁蹄的声响刺耳至极。
香火教高手冷冽的声音响起，让徐云帆心中一冷，方才他已经想尽办法，却依旧没有任何作用。
炎雨薇的大刀在此时破空而至。
一刀扫倒三名持弩教众，她趁机撞入重盾阵，手中长刀舞成风车。
熔金锻铁功催到极致，毛孔渗出的血珠在皮肤凝成铁锈色痂甲，竟硬抗了两记钩镰枪突刺。
蠢货。
徐云帆忍不住扫了眼炎雨薇，方才他顶着危险争取时间是让炎雨薇发射信号，没想到对方一听翠波城被屠，已经乱了心智，被怒火吞噬了理智。
对方无法力敌，兴许将背后的鎏金锏取出，并进入临字态有一拼之力。
可身旁的这些香火教众不是吃素的。
“行了，你也算天工洞真传弟子，给你一个体面。”
明王枪毫无征兆地破空而至，枪尖震颤着撕开晨雾，竟在徐云帆视网膜上烙出三道残影。
霎时间，周围空气彷如浓稠液体，枪尖划破间带起肉眼清晰可见的浊白气浪，吞吐的三尺枪芒更是令人胆寒。
好快！！
徐云帆瞳孔缩成似针尖大小，一直在胸前晃动的左手指节暴响如爆竹倏地结成印。
“临！”
第132章 血祭
颅内似有古钟轰鸣，脑海中己神蓦地从翻滚如浪的雾霭中踏出，将一切平压。
翻滚的杀意与焦躁如退潮般消散，周身每一束肌纤维的震颤都清晰可辨。
徐云帆瞳孔中映出的枪尖忽然慢了半拍，他拧腰后仰的动作几乎与枪影同步，鼻尖擦着枪刃掠过时，甚至能数清刃口细密的云纹，枪尖上吞吐着可轻易撕裂他身躯的枪芒跳动的频率。
嗤！
枪芒在地面犁出火星四溅的深深沟壑直去五丈。
“嗯？！”
这名香火教高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枪竟然落空。
对方不过区区一三练武师，自己身为换血境，竟然一枪落空！
徐云帆借势倒翻，足尖勾起半截铁链甩向蛟马双目。
链节破空声里，他身形如虾弓般骤缩，后背撞碎身后翠波楼仅剩的一个窗棂，落地瞬间已化作离弦之箭射向翠波湖方向。
本想提枪追去，刚双腿一夹马腹时，城中将军府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闷雷般的雷霆炸音。
“香火教的崽子，你们找死！”
紧随而来的，是几乎响彻全城金铁碰撞巨响。
看着快要消失在视线中的徐云帆，心中着实有些不爽。
对方身上，有隐秘，兴许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那不过区区武师境，就算筋皮二练圆满，但他一名换血境高手，不至于一枪落空。
他犹豫了下，终究是怕自己贻误了大事，事后若被清算，恐怕很难得善果。
男子冷哼一声，不得不停下，准备前去支援。
“追。”
换血境高手的声音裹在面甲里发闷目光望向身旁一直默然不语的偏将。
对方领命，率领三百重甲教众踏着铁靴列阵推进，却见徐云帆突然回身掷出雷火麒麟锤间手腕一抖，链锤轰入青石路面炸起丈许烟尘，待烟幕散尽，湖面只余一圈圈扩散的涟漪。
翠波湖的夜雾被疾驰的身影撕开豁口。
徐云帆踏水而行的每一步都炸起碗口大的水花，临字诀加持下，他能清晰感知到足底涌泉穴与水面的微妙触感，每次接触不超过三成力道，恰似蜻蜓点水。
周身蠕动的肌肉力道传至脚底，每踏出一步踩中水面，都能让他似踩陆地。
徐云帆不敢进入临字态太久，虽然三练圆满，属性面板辅助下，身体完美蜕凡下，极大延长的临字态使用时间，可用久了依旧会筋疲力竭，难以为继。
“徐云帆！”
炎雨薇的怒吼从南岸传来。
这扑进香火教中的疯女人浑身浴血，竟拖着大刀追入湖中，熔金锻铁功催动的双腿如螺旋桨搅动水面，让她大半身子都浮在水面上，只是每迈动之下，身上都在迸裂鲜血。
徐云帆暗骂一声，甩手掷出链锤缠住她脚踝，手臂一拉，将她拖拽而起。
借力飞掠间，他看见北岸城头飘起的黑烟已经在翠波城上拢聚成黑云。
半日后，湖心岛的芦苇荡里，徐云帆盘膝坐在龟裂的礁石上。
盘膝而坐的徐云帆周身筋肉不断跳动。他赤裸的上身蒸腾着白雾，血气于体表浮现间，十三条血蟒纹在肌肉表面诡谲游动，不断顺理着体内的暗伤。
他正在梳理体内紊乱的血气。
三练圆满后，一身血气凝实，异于寻常武人，真正被意念引动，穿梭筋肉间舒缓筋骨肌肉。
三丈外的浅滩处，炎雨薇侧头看向翠波城躺着，身上崩裂的伤口已经被他用身上所带的特质金疮药敷住，伤口金疮药混着血水在伤口凝成褐色的痂，算是脱离了危险。
他望向北岸，整座翠波城已化作血色，香火教的猩红大纛在城头猎猎作响。
更骇人的是那些悬在城门处的人烛。
上百具尸体被铁钩穿透琵琶骨，腹腔掏空填入灯油，点燃后在暮色中摇曳如鬼火。
倒是躺在地上的炎雨薇，侧头看着翠波城，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城中一处，指节深深抠进礁石，死死盯着城中某处火光。
徐云帆扫了眼，心下了然。
这炎雨薇，应该是翠波城人。
许久之后，他才问道：“先前我塞给你的穿云箭呢？”
“扔了。”炎雨薇的声音像是从铁匠炉里扒出来的炭渣，有着沉闷鼻音。
“碍手。”
“……”
徐云帆额角青筋跳了跳。
他起身时浑身骨节爆响如炒豆，雷火麒麟锤柄上的熔岩纹路忽明忽暗。
“按你所言，外事堂掌管天工洞外部诸多产业，若真叛了，此刻天工洞机关城怕是”
他看了眼躺着的炎雨薇，沉吟了下，继续开口。
“先回天工城吧，要是天工洞还被蒙在鼓里，传回消息不及时，一旦香火教兵临城下，天工洞危矣。”
“走！”
炎雨薇突然暴起，当先一步涉足水面，熔金锻铁功催动的双腿踏水如履平地，溅起的水花里裹着些许细碎鱼尸。
徐云帆望着她近乎自残的奔行方式，知道这女人是在用伤痛麻痹悲怆。
绕过翠波城南十里，城内外已然尸横遍野，腐臭味已浓得呛鼻，不时间还有那香火教的‘荡魔天军’巡弋，仅仅半日时间过去，不知香火教做了什么，这种尸体腐臭味越发浓郁。
徐云帆蹲在酸枣树上，看着谷底香火教众将尸体摆成莲台状。
八个黑袍人正用铁刷刮取骨骼上的筋膜，刮下的肉糜装入陶罐，罐身赫然刻着‘长生醴’三字。
“明尊慈悲，赐尔永生……”
领头的老祭司嘶吼着割开掌心，血水滴入陶罐时腾起青烟。
七十余教众跪地诵经，声调扭曲如夜枭：“颅作明灯照大千，肠化铁索缚苍天”
紧靠周围的几名稚童忽地走入场中，在一群教众那略带贪欲的目光下，神色带着令人发渗纯真笑容，又唱又跳。
“娃娃乖，娃娃俏，
剥了皮囊做灯罩；
爹爹笑，娘娘跳，
抽了骨头搭虹桥。
哥哥肝，妹妹胆，
熬锅香汤敬明尊；
左邻右舍莫要逃，
早登极乐方为孝。”
伴随着稚嫩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歌谣词句响起，围着稚童的几名黑衣教众拿出锋利小刀，开始为其开膛破肚。
第133章 老狗
然而稚童们却丝毫不觉痛苦，依旧带着笑容唱着歌谣，直至毫无声息，再无动静，而身体却被这些教徒炮制成长生醴。
炎雨薇紧握大刀的手突然暴起青筋，一腔怒火几乎让她把后槽牙咬碎。
徐云帆一把扣住她手腕，眼神瞥向尸堆边缘，那里蜷着个穿天工洞外门服饰的少年，胸口尚在微弱起伏。
“救……”
少年突然睁眼呼救，声带却被铁钩贯穿。
老祭司带着和颜悦色的笑容提起陶罐，浑浊的眼球倒映着罐中翻腾的血沫：“第三十六味药引齐了，此次翠波城祭祀完成，应当能让明尊显化降世，我等大业，终将成矣。”
刹那间，徐云帆的雷火锤在此刻破空而至。
锤风掀翻三个黑袍人，他顺势捞起少年暴退。
炎雨薇不甘示弱，任由身上崩裂血口，手中大刀挥舞发出尖啸，熔金锻铁功的刚猛发劲震起漫天碎石，竟在尸堆中清出条血路。
“周堂主？！”
炎雨薇突然僵在原地，手中长刀不自觉下压。
尸山血海间缓步走出的灰袍老者，正是天工洞外事堂堂主周元德！
老人慈眉善目的脸上溅着血点，手中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茯苓糕。
但对方实在是太老，口中的牙齿都已经脱落大半，气血枯败腐朽至极，甚至下一刻将死都毫不意外。
“可算等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