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德擦着嘴角碎屑,“老夫已传讯天工洞,二位乃是我天工洞真传栋梁,莫要在外闲逛,万一出事可不好交代,随我去……”
“传讯个屁!”
炎雨薇一刀将身旁一名扑过来黑袍人砍成两节,喉间滚动闷音。
“翠波城如此遭遇,甚至连消息都没有传递出来,周堂主居功至伟吧!”
周元德有些疑惑:“师侄哪里的话,翠波城不是好好的么。”
“如今香火教在内屠城,你与这些邪教徒厮混!”
炎雨薇抬起长刀,直指周元德,口中喝骂不止。
“老不死,你枉为人!”
见二人警惕,周元德的笑容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皱纹。
他颤巍巍举起右手。
那只手背布满老年斑,指甲缝里还嵌着铁屑。
“看看!你们看看这双手!”嘶吼声惊得树梢寒鸦扑棱,“凭什么你们能青春鼎盛,老夫却要日日服那续命的五毒散!”
徐云帆瞳孔骤缩。
他注意到周元德颈侧有块紫斑,正是长期服用蛇蝎剧毒的痕迹,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用毒药来吊命。
老家伙的袖口隐约露出半截铁管,那是天工洞机关堂内制作出来可伤换血的‘千机引’的机关匣。
他当时眼馋了很久,可惜那五短身材的墨老头死活不给,没想到外事堂周元德竟然会有一件。
“明尊降世,授我驻世长生……”
周元德癫狂地撕开衣襟,露出心口溃烂的脓疮,这具腐朽的身躯,已经瘦的如琵琶骨,皱巴巴的肌肤耷拉着,看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只要再献上三城生灵,这副皮囊就能.”
“你该死!”
炎雨薇怒吼,人已跨步而出,手中大刀朝着周元德当头劈下。
周元德没有丝毫慌张,甚至露出一口烂牙,他张开心口嵌着的青铜罗盘。
盘面十二道金丝延伸至袖中,连接着那些青铜人偶的关节,“徐师侄怕是还没感受过着这百炼缠丝劲的滋味吧?”
雨薇的大刀尚未砍下,地面突然炸开七道铁蒺藜网。
徐云帆已经一马当先,拽着她倒翻上酸枣树,原先立足处已钉满淬毒钢针针尾系着的天蚕丝在暮色中泛着寒光。
“地煞桩联动七星钉。”炎雨薇回过神来,反手扯下半截树皮掷出,树皮被暗处射来的铁蒺藜撕成碎片,神色凝重。
“老东西把整片乱葬岗改造成机关阵了!”
周元德枯指急颤,十二尊青铜人偶突然暴起。
每具人偶关节处延伸出肉眼难辨的乌金丝,丝线另一端缠在他指间的玄铁扳指上。
最前两具人偶张开铁齿,齿间喷出磷火粉,遇风即燃!
“闭气!”
徐云帆手腕微微一动,雷火麒麟锤化作链锤脱手飞出,朝着周元德轰然奔涌而去。
周元德手指颤动,肉眼难以分辨的乌金丝线抖动,便飞来几尊青铜人偶,硬生生抵消这一记飞锤。
雷火麒麟锤撞上青铜人偶的瞬间,青铜人偶胸膛轰然爆开。
硫磺烟混着铁砂喷溅,三具人偶的乌金丝在高温中熔成铁水,所带来的,却是如炮弹般的爆炸威力。
无数铁珠子瞬间轰在徐云帆身上,迸发出金铁交鸣声音,一时间叮叮当当响作一团。
虽没有得到什么伤害,却让徐云帆灰头土脸。
侮辱性极大。
“老狗看好了!”
他背阔肌如怒涛翻涌,雷火锤抡出满月弧。
锤链缠住第四具人偶脖颈,竟将其当作流星锤甩向周元德面门。
老者枯指急颤,剩余人偶叠成盾墙,却被裹挟着前三人偶残骸的巨力撞得四分五裂。
周元德踉跄后退,玄铁扳指被扯断两根手指。
超过百岁的老朽躯体终究跟不上反应,徐云帆的锤影已如暴雨倾泻。
第一锤砸碎左肩锁骨,骨茬刺穿灰袍,第二锤轰在右膝,髌骨碎成十七八瓣,第三锤直奔天灵盖,被铁骨伞勉强架住。
“当年老子驰骋江湖时.”周元德嘴角溢血,伞柄机关弹出淬毒短刃。
“过时的把戏!”
徐云帆旋身踢中伞面,借力将锤链绕树三圈。
随着腰腹肌肉如弓弦绷紧,整棵柏树被连根拔起,带着千钧之势横扫而来。
周元德瞳孔里倒映着呼啸的树冠,耳边响起五十年前师父的叹息:“机关算尽,不如一力降十会”
“明,明尊救我!!!”
周元德呼嚎嘶吼,声音尖锐似恶鬼。
“轰!“
柏树撞碎最后三具人偶,余势不减地将周元德拍进山壁。
岩壁蛛网般龟裂,老者嵌在裂缝中,胸腔凹陷如破鼓。
徐云帆拎起重锤,浑身筋肉如群蟒绞杀,发出沛然巨力。
“嘭!”
重锤碰撞与岩壁崩塌声同时炸响。
徐云帆拽着无头尸身落地时,雷火锤头尚在往下滴落脑髓。
(今日日万完成,累死我了,求各位支持,有书单帮我加加书单,谢谢大家!谢谢浪里大长腿的打赏,感谢各位的月票和推荐票,谢谢谢谢!!)
第134章 女帝
重锤碰撞与岩壁崩塌声同时炸响。
徐云帆拽着无头尸身落地时,雷火锤头尚在往下滴落脑髓。
半刻钟后,炎雨薇将最后一名教众杀尽,一把火将此地尽数烧尽。
“走吧,我们需要立刻回天工洞。”
从这里去往牯牛山,尽管绕了些路,但此去路途,以两人脚力,全力疾驰不过十来分钟便至。
二人不再犹豫,向牯牛山而去。
……
……
玉京道,玉京州,玉京城大周皇宫。
玉京城九重宫阙之上,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
皇宫中正角落,高达五百三十三丈的观星台刺破云海,鎏金青铜浑天仪在云端缓缓转动,二十八宿星纹在阴翳中泛着幽光。
台身以整块昆仑玄玉雕琢而成,每遇雷雨之夜,整座巨塔便会在电光中显露出密密麻麻的符咒,乃是前朝八百方士以血为墨刻下的镇灵。
尽管从初时毫无异力,可日夜接受雷雨洗礼,吞噬大周运气,终究显露出了几分奇特光辉萦绕。
大殿中,女帝枯瘦的手指划过龙椅扶手,千年紫檀木上的五爪金龙已被摩挲得鳞片模糊。
十二道蟠龙金柱撑起的大殿里,青铜仙鹤灯吐出袅袅青烟,却驱不散萦绕在丹墀下的腐朽气息。
这名女帝,身上散发的暮气,已经再也止不住,浸满整个大殿。
“启禀陛下,香火教已按天演图录所示,在六道要害州府布下血莲阵。”
钦天监监正郭朗伏跪在冰裂纹金砖上,后颈渗出冷汗浸湿了孔雀补子。
“至冰雪消融,开春以来,香火教在燕北道梧州,沧州,青州,江南道建州,扬州,剑南道益州、夔州,岭南道邕州、崖州,漠南道胜州,丰州,累计献祭人数……”
说到这里,郭朗突然哑声,最后几个字怎么也无法从喉咙吐出
“数目。”
女帝的声音像是从青铜编钟里滤出来的,带着金属剐蹭的沙哑,那沉沉暮气,似乎将整座大殿都被干扰,加速腐朽。
郭朗喉结滚动:“逾一千二百万人。“
云母屏风后传来指甲刮擦玉璧的声响。
女帝倚着嵌满东珠的软枕,白发间垂落的九旒冕微微晃动,旒珠碰撞声里混着一声急促和焦躁,含杂着几分不耐。
“不够,还不够。”
这几个字从女帝口中吐出,忍不住让郭朗脊椎发寒。
他不敢抬头,视线里只有女帝龙袍下摆的波涛纹,那些金线绣制的浪涛里,隐约可见一张苍老到极致的面容。
“漠南道胜州的献祭进度慢了七成。”
女帝突然倾身向前,冕旒缝隙间露出干瘪如树皮的面容,“郭卿可知为何?”
郭朗心中一震,瞬时反应过来,明白女帝另有渠道获知消息,他连忙回答。
“回禀陛下,胜州刺史上月暴毙,新任刺史纠集府军将香火教”
“传旨。”
女帝打断奏报的声音陡然尖利,“将胜州十七岁以上男丁尽数充作血牲,着玄甲卫督造万人坑。”
她声音突然缓了下来,淡淡道:“胜州人种交杂,本就与我大周有异,杀光也可。”
她指节叩击扶手的节奏,竟与殿外观星台传来的铜铃共振,“告诉那香火教的明尊,若下月初七前凑不齐三千六百万生魂,朕便请镇国鼎炼了他的香火金身。”
郭朗的额头紧贴地面。
金砖缝隙里渗出的寒意顺着鼻梁爬进颅腔,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在观星台密室亲手布下三百童男童女被活生生浇筑进浑天仪基座,他们的惨叫与青铜熔液的沸腾声混成诡异的梵唱。
郭朗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悔意。
可事到如今,他无法退步。
“陛下,血祭之法在前朝……”
“前朝那些废物连沉睡的龙脉都斩不断!他大离王朝血祭失败,难道我大周就做不到。”
女帝猛然站起,十二幅织金裙裾扫落案上茶盏,摔碎的越窑秘色瓷中,残茶竟泛着猩红色。
她走出屏风,一双干瘪的双眼死死盯着郭朗。
“朕要的是天地元灵彻底苏醒,是八百年前被封印的灵枢重开!那些江湖门派不是喜欢作壁上观么?传令给香火教,想办法把龙虎山的太乙洞、弥陀寺的达摩窟给朕炸了!把血祭的气染上去,让他们感受感受一番天地元灵再现之景,他们,自然清楚如何做的。”
殿外忽有惊雷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