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心中奇怪，他明明已经提出来丰厚的条件，结果陆正一点不在意，让他无法理解。
赵明问道：“可是安国许诺了你什么好处？不妨说一说，有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商量的。”
陆正笑了笑，“他们没有给我什么好处。”
赵明闻言皱了皱眉，一时看不透陆正的想法。
陆正缓缓道：“承蒙诸位的看重，不过陆某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不论是安国、还是楚国，亦或是其他诸国。陆某无心这些好处，只想走自己的路，不想受到什么束缚。”
赵明越发听不明白，问道：“我不懂你既然愿意为百姓得罪权贵，为何不让自己的地位提升，才能为更多的百姓做事？”
陆正淡淡道：“上古之时，人族先贤辈出，为天下百姓谋取生路，百家争鸣，盛极一时……”
“如今天下纷乱，百姓多艰，陆某不才，便想着效仿前人，找出另一条路来，而不是屈服在你们的规则之内。”
“你们给我高官厚禄，但在你们的规则之内，即便为民立命，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比如赵判官，明明身有正气，但真的做得够好了么？”
赵明瞪眼看着陆正，神色之中露出不可置信。
他没想到陆正的内心居然有这样的想法。
诚如陆正所言，他赵某身为判官，却在规则之内，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你……”赵明神色复杂，“你的志向很大，但……”
赵明欲言又止，终究没有把话说完。
陆正微笑道：“赵判官是想说陆某天真，还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
赵明默然不语，他想说的话差不多这些意思，陆正的想法很好，但现实是残酷的。
脱离规则？这可不是那些上位者想看到的。
陆正顿了顿，又道：“或许赵判官想的没错，但不管怎么样，总得有人去试一试。我想这人世间，也不只陆正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若不做出改变，安国如何，楚国又如何，与国同寿又怎么样？终究会自取灭亡的。”
赵明心神巨震，他本来是想着拉拢陆正。
结果陆正的一番话，却是说得他的内心动摇，有些怀疑人生。
第296章 楚国皇族
初闻陆正的志向想法，赵明还以为陆正是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
但听陆正这么说，连天下诸国灭亡都想到了，显然不是因为一时脑热而有这样的想法，而是真的看破了世间兴替。
就在这时，赵明的袖袍抖动，有一幅画卷飞了出来。
画卷悬空展开，光彩熠熠，一道人物画像浮现在眼前。
画中之人栩栩如生，穿着华贵艳丽的衣袍，面容威仪，神韵十足。
但见画卷泛起一阵涟漪，其中人物从画中踏步而出，散发强大的神灵气场。
赵明见状恭敬道：“城隍大人！”
固看向陆正，目光幽幽闪烁异彩，“不愧是得圣赐的读书人，年纪轻轻便能想到这么多，想得如此透彻，难得难得……”
刚才陆正和赵明的谈话，固听得一清二楚，不免使他对陆正此人有了更深的认知。
虽然陆正刚才的话还提及楚国会自取灭亡，不过固并不在意。
毕竟他们楚国如今蒸蒸日上，岂会真因为陆正的一番话，就真到了亡国的地步？
固看着陆正，眼神之中满是赞许之色。
陆正面色平静，拱手道：“见过永州城隍。”
固背负双手，幽幽道：“年轻人有大志向是好事，但想法还是得切实际一些。你想跳到规则之外，是想学那些隐世文人新立学说？你一心为民，可天下之民皆有人治，你没点倚仗，到何处去治民？纵然能立说，但岂不是成了空谈？”
天底下不乏一些脱离于朝堂的文人著书立说、开宗立派。
但那些文人的思想想要传播，若不得统治者的准许，也无法发扬光大，仅是圈地自萌而已。
陆正心想他要做的事情，可不只是建立学说那么简单，不可能得到天下诸国的支持，所以他根本不指望谁的倚仗。
陆正微笑道：“城隍之言，不无道理。不过陆某觉得靠人不如靠己，车到山前必有路。”
固闻言摇了摇头，“你做事想得周全，也明知道此番道理，还这么固执？你现在跟着我，你在永州想要做什么都行，我可以帮你实现抱负……”
固无法理解陆正的固执，但不妨碍他对陆正的欣赏，要是真拉拢到陆正，自己之后估计能在两国传名。
“做什么都行？”陆正看着固。
固被看着心里莫名，连忙补充道：“当然，只要不影响到我的香火供奉就行。”
陆正是安国人，不信神，固怕对方把永州各地的神庙给拆了。
陆正微笑道：“承蒙城隍看重，不过陆某还很年轻，不想困居一地。陆某还打算游历天下，见识世间的种种，这样对我的修行更有帮助。”
固闻言感叹道：“年轻就是好，自由自在，不像我，想去他国看看都不行……罢了，罢了，万事不强求，你既无意，我也不勉强。”
话说到这个份上，固也暂时不提及招揽陆正。
他也没觉得自己能一下子说服陆正，有些事情急不得，得循序渐进。
固转而笑眯眯道：“我之前听闻过你的为人，你来楚国，别的不说，至少在永州，只要你不触犯楚国律法，我保你无恙……”
“你要去诛杀野神妖鬼，或是看不惯哪位正神，都可以任你行事……”
听闻此言，陆正不免露出一丝古怪神色，这番话是何意，固居然还在这种事情上支持他？
觉察到陆正的细微表情，固低声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和你绕圈子……我在永州当了这么久的城隍，这收上来的香火一年不如一年，下面的那些神灵是个什么德行，我心里岂能没数？”
“不过啊，都是老熟人、老下属，有些事情也让我很难办啊！”
“要是惩戒他们吧，轻了他们不当回事，重了本神有点下不去手。”
“你一个外人出面做这种事情，反而更好，毕竟你一个安国文人，还得过圣赐……我这个永州城隍，总不能因为下属有错，把你怎么样吧？所以有的事，你可以放心大胆去做！”
“你帮我清理一些不守规矩的神灵，你也能借此扬名，大家互利互惠嘛！”
陆正眨了眨眼，心中这活得久的神灵，跟个老狐狸一样，心眼子是真的多，居然想把他一个外人当枪使。
陆正不禁道：“城隍大人不怕以后得到的香火更少？”
固悠悠道：“想成神的多了去了，死了一批，换一批新的，新来的做事更卖力，香火岂会少？”
固本来就想换一些神灵，不过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撤掉原本的那些神官，如今来了一个陆正，倒是可以趁机发难。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他让各地神灵遭遇到陆正，若是出了事自行处置，就是不想出面维护某些神灵。
姜还是老的辣啊！陆正心中嘀咕。
陆正都有些怀疑这才是固想要说的正事。
之前赵明的出手试探，或许就想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固又道：“当然你有你的安排，我不是要强迫你做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只要在永州境内，你做的事情不出格，本神便会护着你！”
“城隍厚爱。”陆正不禁回道。
陆正没有当即拒绝，也没有立即答应。
他不想被人指使着做什么，但很难说以后会不会遇到某些不像话的神灵。
“哎，各取所需而已。”固目光幽幽，“莫要把我想得太好，年轻人出门在外，多长些心眼。某爱才，当然也是为了给自己谋取好处。”
陆正闻言点了点头。
固看向旁边的赵明，开口道：“带的礼呢？”
赵明连忙取出两个礼盒，奉到陆正的面前。
固笑呵呵道：“你们两位远道而来，是贵客，所以给你们准备了两份小礼物，莫要推辞！我也不白给，我喜欢收集字画，你便拿一幅亲笔文宝与我换，如何？”
陆正想了想，问道：“城隍想要什么样的？”
固道：“随意，你写的就行。”
陆正见此，直接拿出来一张文宝，纸张摊开，显露出上面的四个大字：邪不压正！
饶是隔着一段距离，固和赵明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浩瀚气息。
“好一个邪不压正！”
固眼眸闪烁，赞叹道：“不错，不错，纯粹的浩然正气啊！赵判官，这字比你写得好啊，哈哈，帮我收起来！”
固收藏过不少文人字画，像这么拥有纯粹浩然正气的文宝，还真没有几件。
赵明看着四个大字，也觉得自己写不出来。
他手一挥，有一个长条形的木盒从袖袍中飞出，随即木盒展开将一纸文宝收入其中。
接着，木盒又归于赵明的袖中。
固又吩咐道：“把礼盒打开。”
赵明打开两个礼盒，每个盒子里面都放置着一粒拇指大小的滚圆灵珠，一颗色泽湛蓝，一颗色泽火红。
固不紧不慢解释道：“这粒是蓝色的灵珠产自东海，戴着有温养神魂的效用，还有避水之能。这颗是产自魏国的避火珠，效用差不多，都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且收着吧！”
固知晓准备的礼物太过贵重，恐怕陆正不会要，所以取了两样既不常见、价值不高不低的两颗宝珠。
陆正感受到两枚灵珠的品质确实不高，便点头收了下来，和青婉一人分了一颗。
见陆正收了东西，固很是高兴，“好好好！对了，下个月九月初九重阳节，本神会带着下属登高祭天，到时候你且来永州城外观礼。”
九月九日重阳节，是各国都会庆祝的一个节日，但各个地方庆祝的方式各有不同。
在安国，民间会祭祖，官府会休沐，举行一些节庆活动，登高、赏菊等等，至于祭天的仪式很少，多是祭祀文庙。
陆正不禁好奇道：“城隍要亲自登高祭天？”
固笑着道：“是啊，每年都会举办祭天的仪式，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观礼。若是运气好，天降甘霖、祥瑞，亦对我等有好处。”
“运气好？”陆正闻言有些奇怪。
固幽幽道：“天道变化无常，即便我等神灵也猜测不透，纵使诚心祭天，也不会总能得到老天爷的回应。”
陆正有点理解了，微微点头道：“好比百姓祭祀神灵一样？”
“呃……”固闻言，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陆正抬头看了看天，好奇道：“城隍想必祭天很多次了，那可知这老天爷是否有思想？”
固摇头道：“上天怎么会有思想，之所以有时候老天爷有回应，也是偶然触及到了什么规则……但我等世间生灵，哪里能看破苍天的种种规则。”
陆正问道：“一国承载一方天地气运，不是得天地认可？”
固笑了笑道：“所谓的认可，其实只是一种我们强加的说法。比如都说报应不爽，但天地规则可不会在意世间生灵，天下歹人恶妖厉鬼不少，也没见几个真是无端被雷劈，要么恰巧有雷霆酝酿被引动，要么是他人招来天雷……”
第297章 我有一计
听到固的解释，陆正不禁有些认同，天地不仁，哪里会管世间万物。
即便偶有天地祥瑞，也是偶然间有谁触动了什么天地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