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转而问道：“我听闻圣人死后，会有圣人意志残存于天地间，城隍知晓否？”
固摸着下巴道：“是有这么个说法，但我不曾感知到。这种事情虚幻飘渺，恐怕天底下没几个人能切身感受圣人意志。”
固不清楚陆正为何问起这些事情来，倒也没有隐瞒什么，把自己知晓的都说了出来。
陆正心思转动，众生意志、圣人意志、天地……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联系。
固抚须悠悠道：“你还年轻人，别想这些深奥的东西，等你修行境界上去了，对世间的认知，自然会更明了。”
陆正看向固，好奇道：“不知城隍如今境界？”
固闻言，脸色有点不自然，叹道：“某神道四境巅峰，不过想要踏入第五境，不容易啊……”
神道修行看重的不是天赋，而是所得的香火气运。
固为一州之地的城隍，即便在楚都神宫有一席之地，但也很难迈入神道五重。
就算他强行冲击到神道五重，但以后没有庞大的香火支撑，也会跌境打回原形。
神道四境巅峰，已经是固现在能维持稳固的境界。
陆正见固带着一丝愁容，心道百姓眼里的神灵，也不是那么高高在上，亦有不少烦恼。
说白了，这些神灵也不过是修行稍微厉害一点的存在。
陆正微微一笑，说道：“城隍想要谋求更多的香火，其实并非什么难事。”
“哦？此言何解？”固神色微动，“你不会是让我多为百姓着想吧？即便我多做了什么，那些百姓也只会念一时之好，可记不长久，不能让我多得香火。”
若论管理治下百姓，固觉得自己比陆正更懂。
他们这些神灵需要香火，可不能用安国的那些方法，不然百姓的日子过安逸了，谁去庙宇里面求神？
陆正淡淡一笑，“那只能说明城隍做得不够好，并没有深入人心，若能让百姓时常念叨城隍的好，哪里会缺香火？”
固见陆正如此说，一副胸有定计的模样，不免心中好奇，“嗯？你真有法子？且详细道来，若真能行得通，某必有重谢。”
陆正不紧不慢道：“都言民以食为天，只要让百姓吃饱了饭，百姓便会感恩戴德。”
固心中古怪，百姓都能吃饱了，还会在意他们这些神灵？
陆正顿了顿，又道：“我有一计。城隍可自己出资，在永州各地方兴修水利造福于民，所建水渠，名为固渠，所建水塘，名为固塘……这些水利工程建设好，能使百姓增收，利后代百世，又以城隍之名命名，这永州的百姓，岂能忘记城隍的恩德？”
“除此之外，城隍亦可让人培育良种，比如优良的水稻名为固稻，麦种命名为固麦……”
“当然做这些事情，最好城隍自己出钱出力，若是百姓劳苦，反而得不偿失。”
“到时候，各地立上城隍的神像，比之让地方正神或野神想方设法收取香火更容易。”
固闻言眼眸绽放光彩，一拍大腿兴奋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竟能如此简单……”
陆正说的法子太可行了，而且做起来也不难。
这一说出来，反而让固觉得自己是不是蠢了这么多年，居然连这么简单的方法都想不到。
固不禁看向赵明，忍不住道：“瞧瞧，这才是读书人！平时让你们出个主意，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
赵明站在一旁，默默承受着。
陆正心道固没想到这种事，无法生来高贵，哪里真在意过百姓，故而百思不得其法。
至于固的那些下属，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那就不好说了。
陆正不禁道：“此方法简单易行，但永州百姓，甚至永州之外的百姓，都可能多念城隍的好，而不在意其他神灵。”
他的方法的确可以给固增加香火，但要是百姓都只念固的好，其他神灵恐怕就不会乐意了。
毕竟一州的香火就这么多，要是都让固得了去，其他神灵还活不活了？
即便固会分香火给其他神灵，那如此不是以后都得看固的脸色。
“嗯？”
固闻言神色一凝，“此言不无道理……”
他虽为一州城隍，但永州境内的神庙众多，还有一些存在是他招惹不起的正神。
他要是这么行事，难免会抢夺本是那些大神的香火。
不过陆正的这个方法确实不错，固决定一试。
大不了之后和某些神灵谈谈条件，至于另外的小神、野神，那就没什么说的，没了更好，省得分去香火。
到时候事成，他冲击稳固神道五重也不是不行。
一想到自己能够更进一步，说不得还能离开边州，升任其它神职，固不免心情荡漾。
毕竟在永州待久了，他也烦闷了，能做些利己事情，自然是兴致勃勃。
固兴冲冲看向旁边的赵明，询问道：“陆正所言，你可记下来了？最好拿笔记下来！”
在场的固只是画中的一道神念，维持不了多久，他怕自己神念突然消散，把刚才的那些话给忘了，连忙敦促旁边的赵明记录。
赵明闻言不敢拖拖拉拉，连忙拿出笔纸记录下来。
固感叹道：“你果然是个大才，要不随我回永州城，某想和你多聊聊？”
“这……”陆正犹豫着该如何婉拒。
固见状摆手道：“罢了，时间不急，你以后来永州城也行。”
固顿了顿，又打量着陆正，笑眯眯道：“论起来，你一个安国文人跟我提这些建议，事情要是传出去，指不定有人会说你通敌叛国。”
陆正一脸平静道：“陆某是为百姓着想，何惧什么流言蜚语，再者，即便在安国的时候，也少不了人在背后唾弃陆某，何需在意这些？”
陆正压根不在意什么流言，通敌叛国？他心存救世之心，心中所存不止安国的百姓。
他想要改变的是天下，九国在其列，九国之外亦在其中。
若连一点流言蜚语都受不了，哪里能成事？
只要固依照着这么做了，楚国其它地方神灵效仿下去，不管怎么样，多少能给楚国百姓带来一些好处，这便足够了。
固啧啧称奇，赞叹道：“你如此年轻能有这般心性，难能可贵！你放心，今日之事不会有其他人知晓……你给我说了这些，我自然不会恩将仇报，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陆正所提的建议要是让外人知晓，别说安国那边的态度，楚国的一些神灵都会找陆正的麻烦。
固还不至于缺心眼到处传扬，给陆正制造麻烦。
固笑眯眯看着陆正，询问道：“刚才我已经说过，只要你能的办法能行得通，我必有重谢，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吧，莫要谦虚！”
陆正拿出一本册子，“陆某在安国发行过一本启蒙书，城隍可知？”
固看向陆正手中的小书，微笑道：“此事我知晓，府上还有人送来一本，不过是印本，不是原本。”
陆正将书递与固，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城隍便将此书刊印分发出去。”
固眨了眨眼，不禁道：“这个小事，不过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在楚国扬名？还是？”
固有点搞不懂陆正的想法。
陆正微笑道：“城隍就当陆某是为了给百姓开智吧。”
固闻言点了点头，将书给了赵明收着，又感慨道：“天底下像你这般为民的读书人不多了，你真不来我们楚国当神？以你的作风，与国同寿都是简单……”
作为楚国皇族，固实在不好说出寿比国祚还长的话来。
陆正笑了笑，“陆某真没有这样的想法。”
他之前甚至有机会向安国天子讨要赏赐，然而都没有在意那种事，何论固要给他一个神位呢。
一个普通的神位而已，又不是神话传说中的真神真仙。
固见陆正依旧不松口，便正色道：“不论如何，楚国会给你留一个位置，这是我固的承诺！”
他感觉自己的十个下属都比不上一个陆正。
这样的人才，要是不拉拢实在让他觉得可惜。
陆正只能道：“城隍厚爱……”
固不禁摇头道：“你要真觉得厚爱，哪里能不答应呢。罢了，不多说，你也不爱听！记得九月九来永州城参加祭天。我听闻中秋之时，你能在洪州引得圣人降下恩泽，或许此次祭天，亦有天降祥瑞呢！”
陆正汗颜道：“城隍言重了，中秋之时，并不是我做了什么引得圣人恩泽，陆某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固挑眉道：“是嘛，年轻人不要谦虚啊，不都说是因为你？”
“呃……”
陆正一时无言以对，有些事情越传越离谱了，这让他都不知该怎么解释。
第298章 劳神伤财
见陆正无言以对，固笑了笑，说道：“某听闻你们安国那位文圣，已经有些年不曾在人前显圣，你算是这些年独得圣赐的读书人，若非你做的那些事引得圣人注意，岂会有圣人恩泽降世？”
陆正不禁道：“托一些百姓的认同，不然陆某也做不成什么事情。”
固哈哈一笑，“说起来，若安国册封神灵，你的香火指定不少……”
固有些感慨，别人求而不得的位置，陆正却能弃若蔽屣。
安国不是没有册封的正神，但神灵的数量极少，也只是象征意义，更多的是为了让某些人延寿存活于世，不会赋予多大的权力。
陆正笑了笑道：“陆某还没有那个本事。听闻楚国并无文圣，不知是真是假？”
固闻言笑眯眯道：“楚国儒道不兴，确实没有文圣，这是藏不住的。”
突破成为圣境强者，其引起的波动容易被其他强者感知，很难隐藏起来。
当年楚国立国便无儒道圣人，直到现在也不存在半个文圣，顶多有几尊大儒。
而那几位大儒离半圣还差得远，此生恐怕都无望迈入圣境。
至于楚国的朝堂，也不会多重视培养大儒。
毕竟一个儒道不兴的国家，若是突然多了一位儒道半圣，反而会引起不小的震动，可能使格局变化。
而那样的变化，不是某些存在希望看到的。
固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们楚国只论皇族，就有武圣、大神，亦有修道的仙人……要是没点底蕴，何以立足天下？天下九国都不能小觑。”
“圣境那样的大人物极少露面，偶尔有化身显灵，也是十分少见。”
天下九国能昌盛几百年，那都是有强大的底蕴，没有足够多的强者镇压于世间，哪能使国祚长久？
九国之内，还存在一些中立的修行势力，其内也不乏强者，不然早已被吞了干净。
比如楚国境内的云梦大泽，其中有不少修仙宗门，实力不可测，传闻还有得道仙人存在，以至于云梦泽的一半都归属于那些仙门，楚国管辖不到那里去。
至于九国之外，偏远的化外之地，亦可能藏龙卧虎，有不显山露水的高人。
“你若想了解那些大人物，等去了永州城，我倒可以和你慢慢聊……”
谈及家族底蕴，固不免脸上流露自得之色。
陆正点头道：“有空一定去。”
固想着回去筹办陆正的建议，便道：“就说到这里吧，某这道念头维持不了多久，走了。”
固迫不及待，转眼金光闪烁，又归于画卷之中。
赵明见了连忙捧起画卷，朝着陆正拱了拱手，转身飞速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