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个世道,可容不得你挑剔!
次日,天刚亮一点儿,勉强能看到路面。
周山往身上倒了些浊酒。
他不知道那几位“好”兄弟,有没有保住最后一点良心,有没有把他该得的那份东西给送回家去。
但不能全指望良心。
既然酒能避邪,他想着路上会经过的一个小村子,看能不能再搜些食物带回去。
拿着刀,背着两坛酒,带多了不方便行动。周山与温故他们打了声招呼,忍着伤,迫不及待离开。
温故看着周县尉离去的方向,又打开手中新画的简略地图。
之前在周县尉口述的时候,他只是大略描绘,甚至有些抽象。周县尉看不懂,又瞧着重要的几条线和村镇县城位置画对了,便没有多问。
现在,温故把草图修改补充,将一些速记时用于代替的符号,转换成详细的图画文字。
想了想,他对大家说:“在驿站内多留半日吧。我把地图画完,定好路线再出发,尽量不在野外过夜,要有歇脚的地方。”
小刘没问题,并认为温故思虑周全。
铁头没主见,完全听令行事。
青一道长却是多看了温故几眼,总觉得这狗书生藏着事。不过也没有反驳。
在温故画图定路线的时间里,小刘和铁头也在驿站内翻找能用的东西。换洗衣物或者干净的布帐,整理捆木柴,再打些井水上来烧两锅备用。
客栈内有酒气,没邪物靠近这里,过去的一晚上和上午半天的时间,难得松缓一下。
中午歇息过后,四人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客栈内的浊酒还有好些坛,温故只放了几坛在车上,多了也带不走。
剩下的都留在驿站里。
“酒能避邪,这一点可以告知以后来此的幸存者。”
温故撕了张纸,用炭笔写下几行简要建议。
没有炫技,字迹一笔一画相当工整。用语没有生僻字和复杂词汇,都是非常接地气的描述。
小刘一看就能读懂。
温故说:“万一还有幸存者像那位周县尉一样来到这里,又没有周县尉那样的武力,纸上的建议或许就能扭转局势救命。
“这一场乱世,首要是人和邪祟之间的冲突。
“多活一个人,就是为己方增添一个助力,减少一个敌人。”
小刘听了连连点头,心生敬意。
读圣贤书的人就是不一样!
温故写完字,眉头微微一蹙:“再添一张画,以防有人识字不全。”
小刘继续点头:温二哥真是个好人啊!
像他们村里就有很多人不识字,甚至县里一些有官职的武人老爷们,别看嘴上拽文嚼字,认识的字未必比他多呢。
温故为大家考虑周全,就像话本里面那些有高尚品德的读书人。
小刘的目光变为敬佩。
同样看着面前这一幕,青一道长心中毫无感动,甚至觉得古怪。
正因为知道这狗书生的秉性,再看对方所写所说,似乎……过于矫情了。
这狗书生,目的不止如此吧?
这是特意做给某人或者某些人看的吧?
不会是要钓人吧?!
下半章
第22章 可否同行
离开驿站,他们沿着温故制定好的路线走了一天,又被迫停止。
要下雨了。
道长会看天气,推测接下来会有一场雨,他们要么加快步伐,赶往下一个落脚点,要么停留在原处,等这场雨过去之后,再择时机启程。
小刘虽然没道长那么精准,但以前经常进山打猎,看天象也有经验,能给个大致的判断。
他们这支小队,每次面对取舍行止的问题,都是温故做选择。
这次也是,小刘根据天象得出了跟道长一样的预测,先看温故。
而温故看着手上的地图,说:“那咱们就等这场雨过去吧。”
他们现在位于一座山下的茶肆内。
只是一座简单的两层木质小楼,周围以前有一些木棚摊位,如今都已荒废,也就这个茶肆稍微坚挺一点。
温故从窗口看向外面的山坡。
根据周县尉的说法,这里还是一个景点。
这座山并不高大,很久以前有位外地名人来这里种过一片海棠花,每年花开时节,本县的文人墨客们会聚一起爬山赏花,附近的大户人家也爱在那儿设宴。
站在这里能看到山上的亭台。
这么看来,山下只不过是一个中途服务点,山上应该有设施更完善的建筑。可惜如今的情况,不方便去看。
温故心想着,等以后乱世结束了,若有机会一定要来这里打卡。
说不定山上还保留着来往文人的题字,或者石碑刻字之类。
这么想着,温故在另一个笔记本上记下。
茶肆比驿站小多了,许久无人打理,二楼更破,到时候下雨,二楼肯定是不能待的。
在周围寻了一些木柴,先堆放在一角,免得到时候下雨寻不到干燥的柴。
把烹茶的茶炉搬到淋不到雨的室内。
之前他们用的是不远处山上流下来的溪水,用这里的茶炉和茶壶烧了几壶水来清洁和饮用。
这次,驴不能牵到室内,于是用茶肆寻到的几块粗布和竹篙、麻绳、石头,在紧靠茶肆的背风处支了个临时雨棚。
外面的风开始加大,树枝上残留的枯叶被扯下。
茶肆的门窗都关上了,温故几人能听到外面呜呜的风声和吹打过来的枯枝落叶。
天色渐暗,滴答的雨水落下。
麻团儿歇在楼上,二楼不能住人,但歇一只隼还是合适的,还能在高处警戒四周。
这时候二楼突然传来两声鸣叫,提醒他们,有不明身份的人靠近。
不是怪物,而是人。
只不过以麻团儿的智商,无法将准确的信息传过来。
能提供预警已经很好了。
做好戒备,没一会儿便能听到外面哒哒的蹄子踏在路面的声音。
从茶肆的木板墙壁缝隙看向外面。
一辆骡车正在快速靠近。
赶车的人披着蓑衣,头戴竹编斗笠,手上还握着一把大刀。
“咦?那刀看上去有些熟悉!”小刘说。
青一道长挑了挑眉,瞥向温故。
果然,这狗书生并没有意外的样子,嘴角都翘起来了。
这把刀,一天前才见过。所属人是姓周的那位县尉。
不过很快,温故翘起的嘴角又放平,他看着那辆骡车的车厢。
似乎,有点太轻了。
此前在驿站,听周县尉说起家事,幸存者应该有三名以上的成年人才对,再加上小孩,还有必备物资……
怎么也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儿重量。
骡车后面并未看到其他人,楼上的麻团儿没有再发出提醒。
思量间,温故对铁头道:“门打开。”
这时候骡车已经行驶到茶肆门口。
驾车的周县尉跳下车,斗笠微抬,露出沉郁的双眼。
他手上握着刀,警惕看着前面布棚下的驴车。
驴车是熟悉的驴车,但未必代表着里面的人也是。
这时候,茶肆的门打开。
看到温故几人,周县尉明显松了一口气。
“又见面了。”
“先进来避避雨吧。”温故语气和缓。
周县尉也不多耽搁,说了句:“多谢!”
不过他没有立刻进屋,而是把骡车牵到屋檐下,打开车厢的门,撑起一把油纸伞,挡着风雨,这才对里面的人说:“快进屋。”
行动之间散发着一股酒味。
显然这一路过来,用酒味来避开邪物。
这时候从骡车里面出来一大两小。
三个孩子。
大的看上去十二三岁,两个小的也只有五六岁左右。都瘦得厉害,眼里带着深深的恐惧,像是受过极大冲击。
除了这三个孩子,就没有别的人了。
周县尉把骡车牵到临时雨棚那儿,调整了一下雨棚,又做了加固。这个过程中他一直留意着屋里的三个孩子。
等外面处理完毕,进屋之前,他把蓑衣脱下来扔在外面。
赶路过来,蓑衣沾了不少雨水和泥渍。
上次在驿站见面,他听温故说过注意要点,再加上他自己本身总结了一些经验,以防万一,这蓑衣是不能再穿了。
周县尉给温故几人介绍,三个孩子里面大的那个是他的内侄,即妻子的侄子。
小的两个是他的一双儿女。
然后就没有其他了,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挤压着沉重的情绪,还一直没有休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