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力拖着路永森往马路上坠去。
一朵血花在砰的一声血肉到地之后，安静绽开，踽踽而流的血液扩散开。
一辆车子停了下来，司机惊慌地望着路中央的路永森，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的是，这个失足或者是自杀的男人，好像还带着笑容？
他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
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虽然是在马路中间，但丝毫没有影响这群喜欢看热闹的人。
有几人好像认出了路永森。
“我怎么看他有点眼熟……好像是旁边石城中学的老师啊！”
“对！不就是那个虐待学生的路永森吗？他羞愧得跳楼了？”
“我擦……虐待学生，私自开设补习班的事情还没完他就自杀了！这么脆弱还当什么老师啊！”
急救车的声音很快就响了起来。
几名白大褂医生迅速下车，评估状况，车上早就备好了血液等等。
不一会儿，路永森就被小心抬到了担架上，在滴呜滴呜的声音中朝医院疾驰而去。
逼路永森走上这一步的，不只是那名小混混。勺.
第320章
人们的恶意，每一张参与讨论的嘴巴，都是逼路永森走向绝路的凶手。
急诊科一下子又忙碌了起来。
周元迅速赶到，看着救护车从院外疾驰而来，停在了急诊科门口。
“立刻通知血库准备A型血，腾出手术室，清空抢救通道，保证抢救顺利进行！”何建一在病人还没来之前就已经指挥了起来。
咔咔。
救护车的门拉开，随车的医生推着一张病床下来了。
病床上的人身上盖着白布。
路永森的状况太差了，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身上都是血肉模糊一片，正常人看了都会有心理阴影。
虽然周元等人不怕，但是急诊科通往手术室的通道还有很多病人，不能吓 到了他们。
然而，周元只是看了一眼病床就面容严峻起来。
白布上已经染满了鲜血，而且据随车医生电话里的说法，路永森在路上就已经发生了十多次休克，都是靠着仪器在续着命，两个随车医生，两个护士，全部都累得手都发抖了，这才让路永森送到医院的时候没有断气。
周元和何建一两人接过了救护车，推着扶手往抢救室奔去。
张泠也赶紧跑去帮忙。
林雯则是处理路永森家属的事情。
这注定是一场大手术，必须有路永森家属的签字才可以进行。联系家属、安抚家属情绪等等都交给了林雯。
抢救室内。
周元和何建一对视了一眼，接着，周元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白布。
急救床上的路永森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出来人形，头部受损，颈部发生了骨折，与肩膀连在了一起。
其他部位更加不堪入目。
就算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何建一都皱起了眉头。
很显然，路永森属于坠楼损伤。
当然，坠楼损伤只是一个统称，儿童不慎从阳台掉落、施工工人从高处落下，或者是自杀者跳楼，这些都属于坠楼损伤。
坠楼损伤依据坠落高度、着地部位、地面状况等因素，可形成颅脑外伤、胸外伤、腹外伤、四肢及脊柱骨折等损伤。
颅脑损伤是因为头部着地，形成颅骨骨折脑挫裂伤。关于坠楼后的颅脑损伤，还需要根据病人坠落后的具体情况来判断。
比如，如果病人坠楼后即刻昏迷不醒，就属于原发性脑损伤。如果病人有中间清醒期，即先是昏迷，后意识转清，又陷入昏迷，一般都是颅内血肿引起。对于这类病人要严密观察血压、脉搏、呼吸变化，严密观察瞳孔变化。
而这时如果出现瞳孔一大一小，意识障碍，偏瘫，说明有脑疝发生，需要格外留意。
何建一开通了中心静脉通道，另外又多开了一条静脉通道，进行紧急的输血输液。
“输入甘露醇、高渗葡萄糖。”
周元则是快速检查病人的瞳孔、血压等等。
路永森瞳孔明显变得一大一小，而且血压很低，面色苍白、脉搏细弱且快，脑疝并腹部伤。
腰部伤一般都是肝、脾破裂和肾挫裂伤。
“出现血尿了。”何建一看了一眼患者的尿道，说道。
“病人家属来了没有？”周元问道。
很显然，路永森现在必须马上做手术。
如果家属还没来，只能由何建一做出抉择，做手术还是等死。
不一会儿，林雯就带着两个面色慌张的跑了过来。
一男一女。
女的是路永森的妻子，男的是路永森的儿子。都是直系亲属。
“一个去签字，另一个留下，我们给你简单讲讲病人的情况……不能拖延了，否则路永森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何建一严肃地说道。
路永森妻子含泪点了点头，让儿子去签字，自己则是留了下来。
“医生，我老公他到底怎么了！”
路永森妻子只觉得在看到病床上的丈夫那一瞬间，天都塌了，失声痛哭起来。
何建一看了一眼，让周元去讲解。
周元点头，走了上去，安慰了几句，接着说道：“您丈夫发生了颅脑损伤，目前血管造影等等结果还没有出来，无法确定，我们只能初步判断发生了广泛性的大脑损伤，而且可能是蛛网膜下腔出血……”
“另外，他是从高处坠落的，而且垂直落在了水泥地上，没有任何缓冲，因此内脏出血的概率很大，出现血尿，我们判断是肾损伤.. ......除此之外，肝脾都是血量丰富而且容易破碎的器官，我们断定这两个器官可能也发生了破裂……”
“全身各处都发生了骨折、软组织损伤等等，具体情况没有时间说明了，我们必须马上开始手术！”
路永森妻子满脸惊恐，“医生！快手术吧！快手术啊！”
周元点头，何建一和刘凯、张泠等人推着急救床迅速跑去已经做好准备的一号手术室。
周元也准备离开的时候，路永森妻子突然拉住了周元的衣角：“医生，我老公他会死吗！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会不会死啊！”
他犹豫了一下。
说实话，他没有确切的答案。
坠楼损伤这玩意儿挺玄乎的，有些人从二十多米高的地方掉下来，结果屁事没有，就一点表皮擦伤。
有些人从几米高的地方落地，都有可能发生严重的颅脑损伤，当 场死亡。
周元就记得新闻说过一个小孩，在九楼的阳台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来，结果摔在了六楼的油布雨棚上，又掉在了二楼的雨棚上，最后摔回地面，爬起来拍拍屁股就走了，家长吓得要死了，去医院检查，结果别说内出血了，连象征性地疼痛一下都没有……
而路永森选择的是从天桥跳下来。
一般的天桥其实也就那么几米，五米到七八米之间而已，这个高度一般不会致死，但却是坠楼者、坠楼者家属，以及医护人员最绝望的一个高度。
从这个高度掉下来正常情况下确实不会当场死亡，但是……这代表着坠楼者必须经历痛苦而漫长的治疗，这个过程比死亡还要痛苦。.
第321章
因此，真正想死的人都不会选择个三四楼，四五楼，这个高度大概率没死成，还要经历痛苦。
很多从一二楼跳下的，很多都是没有真正准备好去死。
但是……路永森虽然选择了从高度不那么可观的天桥下跳下，但显然不属于那种不想死的，因为他选择的落地方式很干脆。
一点也没有保护自己的意思，就用头去撞地面。但是，临死前的大脑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又控制不住地换了姿势来保护他，最后造成了后背落地，脑部稍微往上，只是经历了几次反弹的伤害，并没有直接与水泥地发生撞击。
而对于坠楼者家属来说，发生这种情况，他们不可能不救。
救了的话，至少就是十几万、几十万搭进去了，后期要是还出个什么感染啊、坠楼后损伤啊、脑淤血啊什么的，说不定可以上百万。
而且，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他们必须付出大量的精力、时间去照顾伤者，这个过程很有可能是以年计数的。
坠楼损伤的患者，几个月就出院的比较少，大多数还是一年26两年。这其中的护理费有多恐怕可想而知。
而对于医生来说，坠楼损伤需要修复的东西太多了。
颅脑损伤是最重要的，首先肯定要把脑部的问题给解决了。
接下来，骨折不能不管吧？
内脏出血肯定也要处理的。
还有大量的修修补补，足以让人身心俱疲。
当然，从庸俗一点的方面来讲……这个手术其实不挣钱，属于费力不讨好的类型。
坠楼损伤的大部分开销都花在了药物、材料、术后护理费用上面了，手术费其实不多，但是手术又很复杂，往往是忙活了大半天也没多少钱。
不过，一般的医生遇到坠楼伤者绝对不会考虑到这个方面，比起救活一个人带来的成就感，金钱就有点不足为道了。
“病人的情况很危险，我们必须尽快手术……”
周元没有直接回答路永森妻子的问题。
路永森妻子还想继续问什么，但停下来了，默默地扭头看向了先前急救床摆放的位置。
地上还有着一小滩血迹，都是从路永森身上流下来的。
周元有些受触动，他转身迅速跑回了手术室。
手术室内。
周元完成了术前准备，走了进来。
何建一等人已经把路永森的情况暂时稳住了，至少，不会再出现突然的死亡。
当然，这不代表着危险就解除了，路永森还是在死神门口徘徊。
“情况很危急，患者是从高处坠落在水泥地上的，全身多处骨骼损伤，后颅脑着地，导致脑部也受创了。”何建一说道。
“内脏肯定发生了破裂。”刘凯面容严肃地说道。
由高处坠落后，由于加速度的作用，坠楼高度越高，人损伤越严重，致死几率越大。
路永森是落在水泥地面，在落地的一瞬间，由于水泥地不会发生肉眼可见的形变，路永森着地的那一侧身体速度将会瞬间变为零。
而另一侧身体将会维持着原来的速度下降，因为下侧身体停住了，这一部分也会缓慢减速，最后造成相互之间的支撑力、压力、等等，直到整个身体速度都变为零。
当然，所谓的缓慢减速，是发生在0.1秒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