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赵军如此说,杜春江将把目光转向杜春林说:“老三啊,你带赵技术员去楞堆那边儿,让他先试试吧。”
就这样,赵军跟着杜春林出了窝棚,一路往楞场北头的棱堆走去。
赵军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回忆。如果没记错的话,上辈子和杜春江第一次见面,可不是这种场景。
记得那时,虽然也是一人来77楞场赴任,但那已经是两个月以后了。
来到楞场,杜春江一问,赵军就说自己是林场一食堂大师傅赵有财的儿子。
杜春江一听,立马和昨天江富款待徐宝山一样,把所有的好吃的都给赵军摆上了。
而且从那以后,杜春江对赵军,比赵军对赵有财还要恭敬。
赵军只要一进楞场大门,立刻就点一颗烟;赵军下班要出楞场大门,杜春林又是一颗香烟奉上。
而且他给赵军抽的还不是卷烟,是那种带过滤嘴的花团烟。
此时赵军对照杜春江刚才对自己的态度,心中暗自发笑。
没错,他隐瞒身份,就是要让杜春江误会。
不然,咋有借口整他呢?
要说起来,赵军上辈子和杜春江一开始处的还不错。
哪怕是四年后。77楞场的尺不归他赵军检了,赵军也一直罩着杜春江。杜春江这人不会来事,和别的验收员不对付,每次都是赵军帮他出头说情。
可让赵军没想到的是,这杜春江竟然在背后算计他。
记得那是青、黑、黄、花,四条龙全都战死以后,赵军四处托人买狗。杜春林自告奋勇地帮赵军买了一帮猎狗,但却从中兑了三百块钱的缝儿。
后来被赵军知道,当场就跟他翻了脸。
然后,才有人偷着告诉赵军,杜春江这些年背着赵军搞了不少小动作,没少占赵军便宜。
只是赵军一直拿杜春江当好人,别人就算知道,也不敢和赵军说。
赵军心里想着往事,却已跟着杜春林走到楞堆前。
杜春林往前一指,对赵军说:“赵技术员,你先试试吧。”
“好。谢谢杜哥了。”赵军很客气地对杜春林道谢
,然后便拿着工具向楞堆走去。
而杜春林,只盯着赵军背影看了一眼,便转走了。
当归楞的工人们,看见一个手拿尺杆子、号锤子的人,向这边走来时,都知道新到的技术员来了。
和杜春江兄弟不一样,这些归楞的工人可不敢得罪赵军,他们纷纷停下手头的活,来跟赵军打招呼。
这时,刘汉山也看见了赵军。
他微微一愣,忙小跑着向赵军而来。到赵军跟前,说道:“赵军,你咋来了?”
话虽然是这么问,但刘汉山已然看出,赵军就是新来的技术员。俩人是同村,他比赵军还大上一辈,但也想着跟赵军套套近乎、拉拉关系。
赵军也没驳他面子,笑道:“刘叔,我来检尺啊。”
“啊,啊,这孩子就是有出息。”刘汉山拍着马屁说道,然后转念一想,忙问:“赵军啊,你见过杜把头了么?”
“见过了。”赵军笑道:“不光见过杜把头,还见着上次跟刘叔你一起那个,赶爬犁的杜春林了呢。”
听赵军如此说,刘汉山尴尬一笑,只能硬着头皮说:“赵军呐,你刘叔在这儿干点活,一天也挺不容易的,你要方便的时候,就多照顾照顾叔哈。”
“好说,刘叔,你放心吧。”赵军笑着应了一声,但在他的心里,早已经给刘汉山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原因很简单,就是刘汉山从雪里扒狗尸体的事儿,让赵军太膈应了。虽然那天他和李宝玉拉着徐长林,但如果刘汉山扒的是他赵军的狗,赵军也是要拼命的。
打发走了刘汉山,赵军就开始检尺,他一动手,就惊住了周围归楞的工人们。
他们看到这个新来的小技术员虽然年纪不大,但手上的活可是特别的利索。而且,有些模棱两可,可给可不给的尺寸,赵军也都给他们了。
这一举动,立刻让工人们对赵军心生好感。毕竟出来干苦力活的都不容易。碰见一个好说话的技术员,让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工人,心里由衷的感到高兴。
干了一上午活,眼瞅着到了中午饭点儿,就听那边窝棚里有人喊:“开饭啦,开饭啦。”
听到伙夫一喊,归楞工人们纷纷扔下手头的活,向窝棚跑去。
“赵军,我先吃饭去了。”刘汉山临走前,还跟赵军说了一嘴:“你不用着急,一会儿杜把头肯定给你安排顿好的。”
这话,刘汉山敢打包票,因为这是规矩。
且不说技术员平时来楞场检尺,都得跟把头一起开小灶。关键今天是赵军第一次到77楞场,无论如何杜春林也必须得好好地招待他一番。
而杜春林现在都没来找赵军,在刘汉山看来,应该是赵军来的突然,杜春江没有提前准备,现做有些耗时。
毕竟像肉类,储存的时候都是冻着的,解冻也不是立刻就行的。
“好嘞,刘叔,我知道了,你快去吃吧。”赵军笑着答应了一声,然后继续闷头干活。
今天早晨在家里吃早饭的时候,赵军特意吃了不少,那扛饿的粘豆包,他就吃了十个,所以到现在,他还没感觉到饿。
这时,在把头窝棚里,杜春江、杜春林两兄弟已经吃完饭了。
杜春林心里有些不托底,问杜春江道:“二哥啊,咱不安排那技术员吃饭,这不能出啥事儿吧?”
“嗨!”杜春江道:“他一个新来的,能知道啥规矩?这顿省下,改天咱哥俩单独整俩菜喝点儿多好。”
“这……倒是行。”杜春林又道:“那让他跟归楞的一起吃饭,这不行吧?”
“没啥不行的。”杜春江道:“打下啥底儿,是啥底儿,以后就让他跟那帮归楞的一起吃。”
“那行吧。”杜春林见劝不了,便起身去拿狗皮帽子,他跟蒋金友一样,都是拉套子的,可人家蒋金友
早都往小号去了,而杜春林现在才打算动身。
楞场里,归楞工人们吃完午饭,还在窝棚里午休了一会儿。等他们回到愣堆场时,看到赵军还在干活。
但这些人也没有多想,只以为赵军是在杜春江的窝棚里吃完了,又返回来继续检尺的。
一时间,不少工人议论,这小技术员真敬业,可比之前那天天等着退休混日子的老李头子强多了。
赵军一直干到下午三点,感觉肚子有些饿了,这才往归楞工人们刚才吃饭窝棚走去。
可到归楞工人的窝棚前,发现这窝棚锁着门,他便去了对面的窝棚。
这个窝棚是拉套子的工人们住的,此时窝棚里没人,赵军来到炉子前,见炉火早已灭了,就抓了点苞米瓤子,又拿两块木柴,把炉子火生着了。
然后,他又拿起旁边的铁壶,从大缸里舀了水,把铁水壶坐在炉子上烧水。
想着等水开了,便就着热水,吃自己早晨买的大饼干。
于是,赵军一边坐在炉子前烤火。一边等着水开。
忽然,窝棚的门开了。
一个人气呼呼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当他看到赵军的第一眼时,一下子愣住了,并惊讶地问:“赵技术员,你怎么在这儿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早晨跟赵军有过一面之缘的蒋金友。
第二百零八章.赵军发威
见是蒋金友,赵军笑道:“这不还没吃饭么,我寻就思烧点儿热水,吃块干粮。”
说着,赵军还从挎兜子掏出军用水壶,冲蒋金友晃了晃。
“啥?”蒋金友闻言一愣,道:“咋的?杜春江没给你准备饭啊?”
赵军笑了笑说:“人家杜把头,应该是没拿我当回事儿。”
“TMD。”蒋金勇骂了一句,然后到炕前,拖鞋就上了炕。
楞场的工人,归楞的和归楞的住一起,拉套子的和拉套子的住一起。
他们在这窝棚里,住的是大通铺,盘的大炕能睡二十多人。
蒋金友上炕,拽着一套被褥、两个枕头到炕沿边儿,然后下地到东墙根儿,在木头架子下抽出个蛇皮袋子。
他把蛇皮袋子打开,回到炕前把被褥、枕头往蛇皮袋子里面塞。
赵军见状,好奇地问了一句:“蒋哥,你这是要干啥呀?”
赵军只是随口一问,但他这一声蒋哥,却让蒋金友心中一暖。
蒋金友没答话,却从炕上下来,走到窝棚外,不一会儿,他便拎着一个麻丝袋子回来了。
这麻丝袋子应该是从雪地里扒出来的,外面还带着雪,里装着东西,但只有小半袋。
蒋金友把麻丝袋子往赵军脚旁,对赵军说:“赵技术员,这是我媳妇包的酸菜馅饺子,你要是不嫌弃,你就煮了吃吧,别吃那个干粮了。”
这时,赵军还没把大饼干拿出来,蒋金友还以为赵军要吃他们这些拉套子的中午剩的窝窝头呢。
这时,正好水开了。
赵军低头看了看麻丝袋子,又看了看蒋金友,才点头笑道:“那谢谢蒋哥了,我煮饺子。”说着,他一手拽过麻丝袋子,一手去拿旁边的焖罐。
赵军把焖罐打开一看,见焖罐是干净的,便把烧好的开水倒进了焖罐里,再把焖罐坐到炉子上,然后便往其中下饺子。
这时,蒋金友还在收拾行李。
赵军便回头问道:“蒋哥啊,你这是要干啥去呀?”
“回家。”蒋金友正往蛇皮袋子里塞枕头,听赵军问话,他头也不抬答道。
赵军又问:“这才刚开工,你咋就要回家了呢?”
“唉!干不下去了。”蒋金友叹了口气,往炕沿边儿一坐,忍不住骂道:“他爹了个尾(y)巴的,那杜春江、杜春林哥俩太不是人了。”
“咋的了?蒋哥,你跟我说说。”赵军有些好奇,心想自己上辈子没在这77楞场见到过蒋金友,应该就是自己来这里之前,他已经被那哥俩给挤兑走了。
蒋金友道:“我跟他哥俩是一个屯子的,他杜春江在这楞场包木头四年,我就跟着他干了四年。他家老三杜春林是去年才来的,一到这儿就看上我那片小号了。就说我那个小号里的木头好伐,还好往下拉,就非让我跟他换。
我不跟他换,这不今天下午,他就跑我那小号拉木头去了么。把我们放好的木头,全都给拉下来了。”
说到此处,蒋金友望向赵军,问道:“赵技术员你说,屯里屯亲的,哪有他们这么干的?”
“他这不是欺负人么?”赵军给他提议,道:“你没找他哥杜春江问问?”
“找了。”不提杜春江还好,一提杜春江,蒋金友更生气了。
他道:“我刚才去跟杜春江说了,你猜人家说啥?”
“他说啥呀?”赵军很配合地问道。
蒋金友一撇嘴,说:“人家直接就跟我说了,这楞场他是把头,整个77大班都是他承包的。
还说杜春林是他弟,他弟在77林班里,乐意拉哪个小号的木头,就拉哪个小号的木头。
还告诉我,我愿意在这儿干,就干;不愿意干,我就回家去。”
“呵呵。”赵军一听这话,顿时就笑了
。他杜春江就是这么不是东西,就像昨天姜富说的,这个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