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肚脐下十五厘米到双大腿之间严重挤压毁损,骶1水平腹部、全骨盆均发生离断,只有右侧的腰髂部五厘米宽的皮肤与盆部相连,肠外露、阴茎、阴囊撕脱;双侧髂内外动静脉均完全离断;髂前动脉丛和右腰部动脉裂伤出血,近端已然出现血栓,远端血管发生撕脱……
“此外,病人双输尿管下段断裂,膀胱严重挫裂伤,直肠腹膜外段完全横断,黏膜外露,双侧大腿大片皮肤、肌肉和主要血管均发生撕脱,损伤严重程度评分为75分!
“经过各科评估:病人丧失保肢的可能性!”
损伤严重程度评分是急诊、外科常用的创伤评分系统,相比一般的评分手段,损伤严重度评分是按照损伤程度、对生命威胁性的大小对每个器官进行评分,而后取三个最严重损伤区域,计算平方和,为最终得分。
该评分系统的有效范围是1~75,即75分是损伤极限。
脑干伤、头颈离断、躯干离断以及肝撕脱都能打出75分,到了这个阶段基本上已经无法抢救,约等于必死无疑。
再往上也不能更严重了,超出75分的就是尸体。
……
会议室众多专家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这种病人,通俗点说就是肚脐以下的下半身都没了。
死只是时间问题。
想要救回来,谈何容易?
天坛这边擅长的脑外科,对这种全身性严重伤势没有太多的处理经验。
哪怕是协和这种大三甲,也仅仅是各科室经验丰富,但要说能不能救回来,还是得看病人自己的造化。
这是救活了就能上新闻的大手术!
“难,太难了。”天坛急诊骨科的主任摇了摇头,表情极为无奈。
“你们协和有多大的把握?”天坛的肝胆主任问道。
协和急诊主任目光有些涣散:“把握?你们有把握让病人活着转到协和吗?”
这话让热烈的讨论氛围瞬间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难看……现在病人还靠ICU吊着命,别说是转院了,留在本院都不敢说能活过两小时。
“协和那边也只能尽力试试。”协和骨科主任不像急诊主任的暴脾气,认认真真地分析了起来。
他道:“病人想要活命,保肢术肯定是行不通的,能做的就是半体切除术。但,协和那边也只碰到过一例,虽然成功了,但运气成分居多,而且患者最后只活了三年。”
半体切除术,也就是从腰椎离断,并切除骨盆、部分盆腔内容物、双下肢和外生殖器,基本上等同于腰斩掉一半。
这种手术临床上极其罕见,伤势重成这样的病人,绝大部分都当场死亡,能奄奄一息来到医院的都算是奇人,支撑过第一轮最凶险的抢救过程的,更是万里挑一。
而且,即便是手术成功了,存活超过五年的都很罕见。
“和病人家属说明费用了吗?”协和骨科主任问道。
这是超大型手术,光是手术费用就要几十万了,这还只是一小部分。
更惊人的是术后护理,最好的预期可能都要花掉近百万。
算下来,就是用一百多万,赌一场极小概率成功的手术,哪怕一切顺利,病人大概率也只能活两三年。
赌赢了就是一次性支付一百多万,再加上后期每个月数万的调养、康复、护理费,用半边身体活两到三年。
赌输了的代价,付出的就只有手术费用了,差不多四五十万的样子。
天坛急诊科主任凝重地道:“交代过了,家属救治的意愿非常强烈。”
协和急诊主任点头道:“经济条件好的话,救治的阻力会小很多,配合度也高。”
“不,病人是外来务工人员,他们也只是普通的工农家庭。”
闻言,在场的专家都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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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1章 救星许秋
这种情况下……真的能付得起医药费吗?
或者说,病人万一死了,家属会不会当场跑路。
这种事情很多见,在场的都是医疗系统的老油子,早就见怪不怪了。
也是因此,很多医院都不允许欠费,一旦住院账户上的余额无法支付一天的治疗费用,就会要求家属缴费,拒不履行者则可以拒绝收治。
像临医这种允许欠费十几万的医院少之又少。
除了有钱外,还有一个原因临医现在的规模还不是很大。
如协和、华西、天坛等,都是全国有名的顶尖医院,病人数量庞大,每个病人的平均费用也高昂,来的三教九流都有,数量上去了,逃单的几率也就大了,医院承受不住这种背刺。
“不。”
天坛急诊主任再次开口,言语间带着一丝敬意,道:“家属已经把老家的房子卖掉了,先准备了一百万。”
这一刻,会议室无比的安静。
所有还在担心家属欠费跑路的医生都看了过来,脸上是浓浓的震惊。
……
天坛ICU外。
一位位家属或坐或站,或是躺在只铺着一张凉席的地上,他们的旁边大多放着一个用得发黑的矿泉水瓶,塑料袋里装着的就是一天的口粮。
一位扎着头发的母亲搬着一张新椅子坐了下来,她的脑袋抵在墙上,双目涣散。
身旁的女儿举着一架边缘毛躁的模型飞机,在母亲头上慢慢地盘旋着。
不一会儿,充满童稚的声音便响起,女孩天真地道:“妈妈,以后等我当了飞行员,就天天带你去坐飞机!”
母亲猛然回过神来,脸上的悲恸藏得无影无踪,她轻抚着女儿的脑袋,温柔细语道:“好,妈妈相信你一定可以。”
小女孩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亲昵地揽住了母亲的脖子。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脸上都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在这个灰暗的地方,能看到一个天真单纯的小孩,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种治愈。
但,他们也知道小女孩只是暂时不知道真相。
等她明白为何往日节俭的母亲突然带她坐一趟飞机,为何会来到医院……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不敢再继续思考下去。
人生已经如此残酷了,给小姑娘留下一些幻想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那就是家属?”一个年轻的身影从ICU走出,旁边还跟着不少人。
天坛ICU主任恭敬地道:“许院士,他们就是戴开的妻女,她们娘两已经筹了一百来万。”
戴开就是那位近乎被腰斩的病人。
当然,他的情况比真正的腰斩还要严重很多,大量撕脱伤反而进一步加大了救治的难度。
“医生,医生”
远处,戴开的妻子终于看到ICU有人出来,急急忙忙地充了上去。
周围其他的家属熟视无睹,他们已经明白询问没有意义,真要有什么情况,医生会主动找他们谈话。
但戴开的妻子是新来的,她迫切地渴求着与丈夫有关的任何消息,但又恐惧听到噩耗。
带着这种矛盾的心情,戴妻还是小跑到了ICU主任的身边。
她刚要询问,ICU主任就道:“病人现在还是很危险,做好最坏的打算。”
但主任没有得到回应。
他这才望去,发现戴妻瞪圆了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身旁的许秋。
“许……许秋医生!”戴妻的声音都在发颤。
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在天都天坛医院见到了临医的许秋!
“你认识许院士?”
ICU主任刚说完,就反应过来了。
许秋在大众眼里的知名度,恐怕超过了国内所有医生。
“许医生?”
听到戴妻脱口而出的叫声,ICU外的家属都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投来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等看到许秋标志性的帅气时,他们才敢确信许秋真的来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围了上来,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惊喜和雀跃。
“许医生,救救我爸爸……”
“我老婆得了肺炎,许医生您给他看看吧,你出手肯定立马就好了!”
“许医生……”
操着各地口音的家属们簇拥而来,每个人脸上都透露着兴奋。
天坛ICU主任被这一幕震惊到了。
这就是许秋的号召力?!
他们天坛一家顶尖医院带给患者的安全感,竟然还不如一个偶然出现在门口的许秋!
不过,想到许秋的一桩桩事迹,ICU主任又默默地承认了这一事实。
许秋可不是靠国家捧起来的花架子,他是靠医术、手术和科研实力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是真正的实力派。
别说是家属了,就是他这位ICU主任,许秋过来查看病人情况时他也下意识松了口气毕竟有许秋在,病人基本上很难死。
“都散了,都散了,许院士这次是来进行学术交流的,各位放心,天坛医院会以最专业的态度治疗所有病人,还请大家配合!”ICU主任上前维持纪律。
家属们这才依依不舍地散开了,但目光依旧停留在许秋身上。
那一双双凄楚又充满哀求的眼神刻入了许秋的脑海。
“……”许秋沉默了良久。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做得也许还不够多。
世间的疾苦太多了,医学能挽救的也太少了,自己已经拿到了学术界最高荣誉,甚至成为了大夏最有潜力的医生、年轻一辈碾压式的第一人,但,却依旧有很长的路要走。
现如今,他再也不需要和其他任何人竞争。
他的对手,只有他自己。
或者说得更直白一些是永无止境的医学禁区,是未被人类探索、解密的生命盲区!
许秋思索的时候,ICU里冲出来一个医生,对着ICU主任耳语了几句。
后者的脸色瞬间变幻,他立刻看向许秋,郑重地道:
“许院士,我得赶去多学科会议汇报一下了,病人即将发展到生理功能耗竭的状态,马上就会失去转运机会,再晚点连抢救都做不到了。”
生理功能耗竭?
对于严重多发伤的病人来说,这种状态一般是指低体温、凝血机制紊乱和代谢性酸中毒三联征,三者互为因果,恶性循环,任何一项都会导致另外两项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