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主任就是不一样啊。”张正权语气里有点为周成鸣不平的意思。
要知道啊,周成可是在短时间内就完成了一台清创术,又是拯救了一台本来要截肢的小姑娘的,这可是大功一件,而且这种事,还是罗云和蔡东凡都完成不了的。
蔡东凡不夸人就算了,还直接要把周成支走。
这到底是什么脾气?
周成一边继续手术,一边说:“权子,这不怪蔡老师,全是我自己作的。赶紧手术吧,接下来的操作就不难了!”
周成心里明白得很。
“周成哥,蔡老师都要把你赶出手术室了,你还帮着蔡主任说话啊?”
“我觉着蔡老师他刚刚,就是有点端着主任的架子!”张正权仍在嘀咕!
周成也没过多的解释,很快,周成就带着张正权把小姑娘的保肢术做完了。
周成在结束手术后小心地探了探血运和VAC是通畅的,也没见堵塞和漏气。
就道:“权子,术后给病人要记得抗凝和促循环药,今天的头孢再打两次。”
“然后给病人和家属解释一下。”
“好嘞,周成哥。”张正权颇为兴奋,虽然他不是主刀,但是这个小姑娘能保住腿,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周成就略有些落寞地走出了手术室。
张正权叹了一口气,却就听到那小姑娘又哭了出来,肩膀微微颤动着问:“医生,我的手术,是不是做完了啊?”
“我的腿好麻,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们是不是把我的脚全给截了啊?”
小姑娘没社会经验,也没什么见识,但是电视里面的独腿,她还是见识的,她以为自己的一条腿都没了,有点急。
可急也没用,所以委屈。
而且她才多大,周成和张正权讲的东西都太专业,她完全听不懂什么意思。
“没有,你的腿啊,还好好的,一点都没用少,就是会稍微留点疤。”
“不过啊,手术后还得听话,不要发生了感染才好!”
“啊?真的吗?我看看!”小姑娘激动着就要抬起头来。
不过被麻醉医生一把摁住了:“不要抬头!都给你讲了,小姑娘要听话,那医生还能骗你吗?你的那可爱的小脚脚啊,还在滴,放心吧。啊!”
“等会儿出去见了你父母,让他们拍照给你。”
“我就看一眼。”
“不许看,免得等会儿头痛。”麻醉医生一口拒绝。
脑脊液漏发生的几率是不大,但是没有必要去赌!小姑娘已经够可怜了,任何一点风险能减少就减少。
然后张正权推人到手术室门口,病人和家属都看到了惊喜,感恩戴德地对张正权道谢,甚至还差点给他跪下,张正权解释说手术不是他做的。
可病人家属却仍对他道谢,除了父母,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是惊喜无比,非常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姑娘,两对老头老太太紧紧握住了张正权的手,不肯放开……
周成已经下到了更衣室,没有换上自己的衣服,而是穿上了一个鞋套,就往门诊那方向赶去。
周成到后,罗云就让周成站到了一边,隐隐是猜到了什么。
等到这个病人看完后,外面只剩下了五个候诊病人,不过罗云却对他们解释道:“不好意思啊,请你们稍等一下,给我五分钟时间我去上个洗手间。”
罗云给出来的理由,合情合理,外面等着就诊的病人和家属倒是也没多说什么。
罗云紧接着把周成带去了罕有人至的楼梯间,进去之后,便问周成:“你这怎么回事?怎么蔡主任把你打发来门诊了?”
“早上安排的截肢手术,我做了保肢,然后节省掉了隔壁手术间的膝关节清创时间。”周成低声解释。
“你!~”罗云一听这话,脸色一变。
周成这事,看似高大上,但其实就是TM离谱!
“你是不是傻?”
“你有什么资格决定一台膝关节III度损伤的手术时间的长短?”罗云当时就开骂起来。
“这个病人,为什么要为另外一个小女孩的保肢来买单?”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罗云质问周成。
周成低下头去,没说话,他心里有理由,但这样的理由,根本就不算理由。
“遇上了。”周成只能说遇上了!
“遇上了?”罗云有些惊愕。
“遇上了就要这么做?谁教给你的?现在是什么时候?”
“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你有这个工夫,你处理一下后面的病人不好吗?你知道你这随便一下调整了患者的手术时间,会出现多大的变故?”
“你有能力是好事,但是有的能力要放在最大的平面,而不是为了一个病人,不选时间,不选时机地把所有的能力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难道你这都不明白吗?”罗云问。
若是在平时,罗云是绝对不会讲周成的。
你有多大能力施展多大能力就是了。
见周成没说话,罗云又继续说:“如果说一个病人”
“你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守着他,对他全心全力,把他所有的情况都考虑到了周全,甚至你还可以自己去给他在全世界范围内找到最好而且最实惠的药。”
“你甚至还可以帮他出这个钱,出得起吗?出得起。”
“你可以被病人和家属感恩戴德,甚至你的行为举止,如果发到了网上去,都可以封神。但又能如何?”
“你有几个钱,你这一辈子有多少时间,如果仅仅全都消耗在这上面的话,你一辈子能够处理的病人能有几个?啊?有几个?”
“你的时间是该花费在当医生身上,还是成为神医,费尽心思地花在构建自己的医德上,把自己作成一个圣母?”
“两个病人都要死的时候,你如果作为主刀医生,就得做一个恶人!~”
“你不当谁当?”
“你让病人的家属来当吗?”
“而且,这种恶,还不是仅仅只靠着你的想法和思维去做的,应该遵从大势所趋!”
“我以为你的心思已经够成熟且稳重了,但你其实还是不够谨慎,阅历还是不够!”
周成点头,歉意说:“不好意思啊,罗老师,让您和蔡老师失望了。”
“你没经历过这种事,所以你没有经验,你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付和处理,但是我告诉你,钢要用在刀刃上,这句话,非常残酷!”
“这也就是现实的法则,否则的话,你就会被淘汰掉。”
“我再给你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如果你有五十万的话。你是愿意捐给一个家境贫困的肿瘤儿童?还是愿意支援几个贫困辍学的学生?”
罗云说完,便直接往楼梯间外走了去。
留下周成一个人在那里十分纠结!
罗云的问题算什么问题?这个问题太尖锐了,太不好回答了。
儿童
学生。
从年龄上来说,儿童更小,他的潜力是无限的,他还小,他还有无限的可能,但是一个肿瘤的修饰,直接把他的这一辈子都锁死了。
即便你花费太多的钱,他的生命线也就是二十岁上下顶了天!
从社会性的角度,从社会性的价值方面,去给他捐献,完全就是在浪费,是用大量的财力,去支撑一个生命线有限的人在游戏人生。
那是富人才能享受到的用钱买命的挥霍。
而这比钱,却能够让其他几个贫困山区的孩子逆天改命!
但是,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讲的话,生命面前,应该是众生平等。
贫困山区的孩子,即便是辍学,他们也不会死,最多就只是生命的宽广度不一样,或许读不了大学,但是他们仍然能够有他们的办法活下去。
不干预,辍学,出去打工,种地,庸庸碌碌一辈子,他们仍然能够享受到完整的一生。
但对那儿童而言呢?
这些钱可能把他的人生长度提升好几倍,让他们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个世界,享受其他孩子该享受的平凡前半生,甚至于他们都无法去贪婪而自私地去享受爱情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就得离开。
失恋的痛苦滋味儿,背负房贷和车贷的那种痛苦感觉,对他们而言,都是奢侈和赏赐!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你甚至可以不选,也可以选择谁都不帮。
但是,这样的问题,在现实世界里,仍然一直存在。
有钱不捐,既不违反道德,也不违反法律,只是,选择不同,最后的结果,终究会不一样……
周成思考了很久,最终仍然没能够得到一个答案。
或许,谁都不帮,是对哪边都不残忍的抉择
最后走进罗云的诊室的时候,就看到了罗云正在匆匆忙忙地给病人开住院证,并且说:“现在科室里的病人很多,没有空床,所以你们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够住进来。”
“啊?医生啊,今天还不能住院啊?那我今天岂不是白来了一趟?”病人家属在那里嘀咕。
她们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来的,该住院就安排住院啊。
该手术最好明天就安排手术。
这是他基于个人的想法来下的定义,是对他最有利的,但是,所有人生活的世界注定了是一个社会!
“没办法,昨天的事情我相信你们大概也都知道了,现在科室里的病人和手术都非常多。”
“如果你们非常着急的话,可以去其他医院问问,带着这些检查结果和病历本,再找找看看有没有空位和空床吧。”罗云无奈。
病人和家属最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出了门,骂声还没停。
“这医院的生意就是好啊,想做手术还要预约的。”
“是啊!医院里挣钱最容易了,天下哪里的生意黄了,医院的生意都不黄。”
听了这话,周成好想大声说一句:
医院是做生意的地方?
祝你们天天来医院做生意好吗?
说这种话,其实就是对别人的一种诅咒和不尊重!
罗云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叫了下一个病人进来,当然,他也没叫周成再回手术室,而是就这么拖着,而且还稍微放慢了看门诊的节奏。
再次看完了一个病人后。
周成有点急了:“罗老师,您不去手术室吗?下一台病人都还等着啦,估计现在还有两台了。”
罗云扫了周成一眼,说:“急什么,我现在是门诊医生,手术室病人的生死和我何干啊?我要看门诊,我要对这里的病人负责,我还打算随访一下后面几个病人,然后如果他们要住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