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彦按着赵季平给的电话号码拨过去，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起来。
“您好。”
“请问是燕京制片厂导演部办公室么？”
“是的，您找哪位？”
“我找王军正老师。”
“稍等……王姐，找你的。”
电话被放下，过了一会儿又重新被拿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带着西北口音的爽快女声，“你好，哪位？”
“王老师您好，我是周彦，赵老师说您对《永远同在》这首曲子感兴趣，让我联系您。”
“是你啊。”王军正的语气中透着惊喜，“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给我电话，事情赵老师都跟你说了吧？”
“赵老师说你正在拍一部讲述亲情的电影，想把《永远同在》配进去。”
“没错，咱们这部电影的剧本刚刚定稿，下个月就要去珠市拍摄了。”
“珠市？”周彦有些意外，电影里面明明都是燕京的景啊，怎么要去珠市拍摄？
“怎么了？”王军正也奇怪，珠市有问题么？
“哦，没有，没想到拍摄会跑这么远。”
“，厂里面建议的。”王军正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往下聊，转而又说起曲子，“前天下午我听到赵嶙弹这首曲子的时候，就非常有感觉。温情中带着一点伤感，而且还有一点梦幻的感觉，跟我这部电影的主题十分契合。问过赵老师，他只说是央音的校友所写，让我等你联系。”
看来赵季平确实没有透露自己的具体信息，只说是校友。
“王老师，赵老师可能没有跟您说我的具体情况，我其实还没有毕业。”
王军正惊讶道，“你还在上学吗？”
虽然听电话里面的声音，感觉周彦很年轻，但是王军正没想到他还在上学。关键赵季平只介绍说是校友，所以王军正就以为至少也是三四十岁。
“嗯，还得有个两三年才能毕业。”作曲系的学制五年，周彦中间休一年，总共就要上六年。
王军正感慨道，“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不过你是央音的，也没什么好奇怪，你们央音真是遍地人才。”
“王导过誉了。”
“你太谦虚。”王军正笑了笑，随后开门见山道，“周彦，咱们就直接一点，你在读或者毕业都不影响我对这首曲子的欣赏。我想要这首曲子的授权，授权费你有什么想法么？”
周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王导，你们这部电影的配乐指导确定人选了么？”
王军正愣了一下，周彦问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想要毛遂自荐？
还没等王军正回话，周彦又说道，“如果没有定的话，不知道我能不能试一试。”
电话那头王军正沉默了半晌，最后憋出一句，“周彦，其实我们这部电影的配乐指导也拿不到多少钱。”
周彦笑道，“王导，钱多钱少，我不是特别在意。我刚刚参加过《大红灯笼高高挂》的配乐，对这项工作非常感兴趣，而您的电影《山林中头一个女人》我也很喜欢，所以我才自荐担任新电影配乐指导。”
他之所以提到《大红灯灯笼高高挂》，是想美化一下自己的履历，增加自己成功竞聘《天堂回信》配乐指导的可能性。
这一招是奏效的，听到周彦还参加了《大红灯笼高高挂》的配乐，王军正眉头挑了挑，心里面也不是像刚才一样坚定的否定了。
她很喜欢《永远同在》这首曲子不假，也相信周彦的才华，但是电影配乐跟普通的作曲还是有些区分的，让一个没有经验的学生来担任配乐指导，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就算她敢冒险，厂里面的领导能通过么？配乐指导不是她说定就能定的。
思虑了一会儿，王军正开口说道，“周彦，配乐指导这事我定不下来，也没办法给你回复。这样吧，你等我跟领导请示一下，看看领导什么意见，再跟你说，怎么样？”
周彦知道，如果去请示领导，那这事肯定要凉，所以他又赶忙给自己争取，“王导，如果让我来当配乐指导，只要一份配乐指导的工资，而我所作的曲子免费给你们这部新电影使用。其实配乐工作是比较靠后的，我认为你们可以大胆做一些尝试，如果真不行，在拍摄结束之前，随时可以换人。多一次尝试，也多一次可能。”
王军正没想到周彦竟然如此有韧劲，同时她也觉得周彦说的挺有道理，说不定周彦还能给她除了《永远同在》之外的惊喜。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王军正问道。
听王军正这么问，周彦笑了笑，他知道这事有点希望了，“十天之后。”
“好，那我们十天之后见面再说，怎么样？”
“没问题，十天之后，不见不散。”
……
挂了电话之后，周彦心情不错，他对《天堂回信》这部电影非常熟悉，也有很多想法，他有信心，如果王军正他们愿意让他来担任配乐指导，他肯定能够做得很好。
在这件事情上，周彦的劣势就是他还没有毕业，燕京制片厂恐怕不太愿意让一个学生来担任电影的配乐指导，不仅仅是对学生的经验不相信，也跟体制内的运转模式有关系。
如果是长安制片厂的话，可能情况要好点，吴天名的魄力还是非常令人敬佩的。
不过周彦也还有些优势，他刚刚参加了《大红灯笼高高挂》的配乐工作，后期他的名字也会出现在电影中，这是一个噱头。
另外一个优势就是《永远同在》这首曲子，它能给周彦加不少分。
其实还有件事情，燕京制片厂即将要制作的《霸王别姬》，周彦也会参与其中，不过这事情现在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周彦刚才就没有说，别后面出什么岔子，那就丢人了。
周彦为什么如此积极，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很喜欢《天堂回信》，给这部电影配乐让他觉得很荣幸，另一方面他也想要通过这次来实现在电影配乐界的跳跃。
从配乐助理到配乐指导，这中间是一道坎，这道坎非常深，很多人一辈子都跨不过去，只能一直跟着配乐指导后面干活。
但是跳过去，就不一样了。
周彦想要去《霸王别姬》这种剧组当配乐指导，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只有《天堂回信》这种关注度小一点的电影，才能有这种机会。
只要周彦能够成功完成《天堂回信》的配乐指导工作，后续别人也不会在意他有没有毕业了。
第52章 暗藏玄机的杂志
启程去长安之前，周彦想过不跟所有人说，悄悄地离开，不过最后还是告诉了周清他们，并且去了爷爷奶奶那边辞行。
结果就是，周彦出发的当天，他那八个兄弟姐妹们全部都跑来送他。
大哥周宇将一个糕点盒塞到了周彦手上，“路途比较远，我们也就不给你拿太多东西，这是你爱吃的大三元萨其马，到了地方之后慢慢吃，让家乡的味道陪伴着你，特别是深夜的时候，能够慰藉你思乡的心。”
大三元是一家酒楼，不过他家的糕点很出名，特别是萨其马。
其实这糕点也不能代表家乡味道，萨其马是满族的美食，大三元是粤省的酒楼，只是因为他们从小就吃，所以周宇才这么说。
不过这玩意吧，小时候吃还行，长大后就感觉太甜了一点。
周彦接过盒子，笑道，“多谢。”
“你也太生分了。”周宇一把搂住周彦的肩膀，“这次出去，不要等到过年再回来了，暑期的时候回来看看。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多回来陪陪他们。”
“是啊，三哥，你回来可以给我们补习作业。”
老七周菁在旁边说道，她比周清小几个月，两人一样都是上高一。
“老七你学习找三叔就是了，怎么滴，金陵中学的校长都教不了你啊。”周宇笑着说道。
周菁撇撇嘴，“我爸骂人太厉害了，我可不想被骂。”
“爸要知道你背后说他坏话，你就死定了。”老八周云说道。
周菁恶狠狠地盯着周云说道，“他要是知道，肯定是你这个特务告的密，我第一时间把你打一顿。”
周云缩了缩脖子，看样子平时没少挨他姐的揍。
周宇又搂着周彦的脖子往前走了几步，稍稍远离了其他人，随后小声说道，“老三，回头有机会给帮我要一张巩莉的签名照片。”
周彦看了看周宇，“呃，可以。”
“对了，这事别跟你大伯说啊。”
周彦点头，“了然。”
“哈哈，够意思。”周宇这下终于松开了搂着周彦肩膀的手，提高声音说道，“老三，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剩下的路，我们就不送了，祝你一路顺利。”
随后他又对其他人说道，“来，给你们三哥送行。”
六个小的齐齐说道，“三哥再见。”
……
周彦是初七下午从金陵出发的，初八下午才到长安制片厂，坐长途火车实在是太熬人了，路上时间长，车厢环境又差，睡也睡不着，就算睡得着他也不敢睡。
这年头车上扒手多，说不定眯一会儿东西就丢了。
到了长安制片厂，周彦整个人都没有精神，他背着个包，走路佝个腰，活像个丧尸一样。
悲剧的是，到了刘清他们宿舍，门还是锁着的，他又没有钥匙，只能在宿舍门口蹲着等有人回来。
旁边其他宿舍也都没有人在。
刘清他们大概在办公楼那边，只不过周彦太累了，宿舍离办公楼有好一段距离，他不想去找，就在门口等着看有没有人回来。
在门口蹲了好一会儿，就在周彦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周彦？”
周彦抬起头来。
董文苗站在面前，弯腰看着他。
周彦是先看到她垂下来的黑色长发，然后顺着头发看到她那张漂亮的脸。
“真是你啊，你怎么在这？”
周彦从地上费力地站起身来，蹲这一会儿，腿还有点麻。
“还有些配乐的工作要来做，我住刘清他们宿舍，今天刚到，他们还没回来。”
“没提前跟他们说吗？”
“没有。”
走之前，周彦给刘清打过一次电话，但是没人接，周彦也就没再打了，他想着宿舍平时都是有人的，就算没人等一会儿就行了。
“今天厂里面在开会，他们都去开会了。”董文苗说道。
“哦，那不巧。”周彦揉了揉眼睛，又问董文苗，“董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相较于周彦，董文苗出现在这里更让人意外，她是负责造型跟服装设计的，现在电影都拍完了，已经没她事情了。
“张导正在筹拍一部新电影，我趁着学校没有开课过来看看，后面就没时间了。”董文苗说道。
“新电影？”周彦脑子里面第一个浮现的是《秋菊打官司》，时间能对上的就只有这部了。
“嗯，也是小说改编的。”董文苗点点头。
“什么小说？”
“刚出的一部小说，叫《一地鸡毛》，你看过么？”
周彦下意识地点点头，刘振云的《一地鸡毛》他自然看过，但问题是，张一谋要拍的为什么会是这个？
“你说的张导是张一谋么？”
董文苗给了周彦一个大白眼，“不然呢？”
她猜周彦肯定是等人等懵了，脑子还不清醒。
“要不要去我们宿舍待一会儿？”
周彦还在想《一地鸡毛》的事情，听到董文苗的邀请，他下意识想要答应，但是随后想到这年头他一个大男人跑到人家女生宿舍，影响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