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桦不喜欢米兰昆德拉是可以理解的,因为米兰昆德拉的小说缺乏故事,这在余桦看来不能接受。
一部小说如果没有故事,那充其量是个文字游戏。
就像是包子没有馅,那它就只能叫馒头。
余桦被称为先锋派代表人物,而先锋派的写作特点就是注重怎么写,而不是写什么。
这是早期余桦的特点,但是后来他“幡然醒悟”,开始注重写什么了,才有了《活着》。
周彦对米兰昆德拉倒是没有不喜欢,但也不似韩少攻一样是昆德拉的拥趸。
不过,他们三个在文学审美上倒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很喜欢史铁笙。
周彦跟余桦就不说了,韩少攻公开说过,1991年即便只有《我与地坛》一部作品,那这一年也可以说是丰年了。
韩少攻第一次见到周彦,他对周彦的印象大多来自那部《树洞》,对于这部小说,他个人是认可的,并且认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能写出《树洞》,实在是难能可贵。
所以今天余桦他们邀请他来周彦的工作室,他没有多犹豫就来了。
现在见到面之后,韩少攻的第一反应就是太年轻了,也太俊秀了。
说起来,《树洞》也已经发布了不少年,而这么些年过去,周彦还是这么年轻。
“咱们就别互相吹捧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能够在燕京聚一起,也不容易,你们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吧?”
“茶都喝了几壶,尿也撒了几泡。”余桦说道。
余桦这说话风格,周彦已经习惯,他笑着将韩少攻请到沙发坐下,然后去给韩少攻沏茶了。
等到茶抱在手里,韩少攻笑道,“在海n待的时间长了,一下子来燕京还真受不了。这会儿海n最多穿件外套就够了,白天的时候遍地都是短袖。”
“你说的,我都想到海n过冬了。”
“可以啊,你们要过去,随时欢迎。”
“你是作协主席,不在酒店带队,跑出来没问题吧?”
韩少攻笑道,“我们海n作协来的人少啊,除了我,就只有鲁枢元跟蒋子丹,哪有什么队要带的。”
“怎么不将他们一起带来?”
“我倒是说了,不过他们委婉拒绝了。”
周彦他们倒也不意外,毕竟之前没有交集,这种私人聚会,很多人不愿意参加。
几人聊了一些作代会的事情,随即又聊起了韩少攻今年发表的新作《马桥词典》。
这部小说是先发表在《小说界》,然后今年九月份发布了单行本。
小说发布之后,就引起了各界的讨论。
因为小说形式独特,结构叛逆,所以让文坛炸了锅,有人说这部作品是大胆探索的冒险之作。
不过嘛,既然讨论声多,那么就肯定有批评。
比如前段时间,学者张颐武就评价说,这部所谓的冒险之作,冒的其实是被读者发现是一部仿作的险。
张颐武认为,这部《马桥词典》根本不是什么探索之作,而是对帕维奇《哈扎尔辞典》的套用跟模仿,无论如何,他在形式上本土的独特性并没有显示出来。
除了张颐武之外,《钟山》的副编辑王干也提出了相似的观点。
所以聊起《马桥词典》的时候,韩少攻眉头都是皱着的,显然,他已经受到了这些批评声的影响。
对此,在座的几个人都没有劝他看开,劝他大度。
这种事情,他们或多或少都遇到过,谁的小说发出来,如果没有人批评,倒是证明作家本身名气不够。
但真正遇到了这种批评,作家是很难忽视的。
周彦如果记得没错的话,韩少攻这次并没有忍住,后来直接是把张颐武等人给告上了法院,而且最终还胜诉了。
只不过这次事情之后,很多人认为韩少攻太过小心眼了,接受不了一点批评,只能听得进去好话,人家一批评他,他就把人告到法院去。
其实这些人搞错了一个问题,韩少攻倒也不是经受不起批评,毕竟这么多人骂他,他也只高了张颐武那么几个人。
而韩少攻之所以能胜诉,也是因为张颐武他们的批评已经过界了,学者对作家的批评,应该是有规范,有限度的。
他们直接断言韩少攻抄袭,就是要提出证据,不然的话,以后只要是个人都能说别人抄袭,反正造谣不要成本。
其实余桦后来也经历过相似的事情,周彦记得《兄弟》出版之后,文学界一片批评声,把《兄弟》评为妥协大众的烂作。
一堆批评家群起攻之,其中就有张颐武,另外还有残雪、李洱等作家也出来骂。
余桦并没有把那些人告上法庭,而是直接站出来,跟那些骂他的人高强度对线。
第453章 又菜又爱玩
《兄弟》出版之后,余桦四处跟人对线,这件事情本身也遭到了很多人的诟病,特别是一些同行。
当时的对线内容周彦有所关注,其中主力军还就是同代的先锋作家残雪,还有后来所谓重祭先锋大旗的陈希我。
另一个作家陈村的话,让周彦印象很深,他说一个作家写完了作品就应该闭嘴,像余桦这样出来跟人对线是不对的,他还提到了韩少攻,并对韩少攻大加赞扬,说韩少攻写完了作品,有媒体采访韩少攻,韩少攻都一句话不说。
周彦之所以对陈村的话印象很深,就是因为韩少攻这部份,让周彦很难理解。
韩少攻或许没有在媒体面前说很多,但可是实实在在把骂他的人给告上了法院,陈村拿他来抨击余桦,未免有些可笑。
另外,周彦还有一点理解不了陈村。
陈村自己是个作家,就应该明白,作家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喜怒哀乐样样都有,余桦为自己辩驳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
很多人对作家这个群体有着根本性的误会,并且会有两种不同的极端情况。
有些人把作家想得太好,另一些人又把作家想得太坏。
读者们不喜欢一本书,就能把作家当成十恶不赦的坏人,若是喜欢一本书,又能把作家当成超然物外的圣人。
显然,这两种情况都是不可取的。
根据周彦的经验,作家中的坏人并不比其他群体多,也不比其他群体少。
抛开作品而言,他们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想通过文学作品去了解作家本人的性格特征,这完全不可能。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余桦觉得干聊没意思,便提议打牌。
其他人附议,最终组了一场二对一,韩少攻、余桦跟苏瞳上阵,周彦跟史铁笙在旁边观战。
周彦原本以为,余桦的牌就已经够臭了,没想到韩少攻的牌更臭,这老哥抓到牌光是理牌都要理好一会儿。
等到牌理好了,还要抓一会儿脑门。
周彦有理由怀疑,韩少攻的发际线就是因为打牌而失守的。
他们没开始打的时候,周彦误以为韩少攻的牌技很好,因为是他主动提起要带点彩头的。
敢主动提彩头的事,应该是有点依仗才对。
现在看来,韩少攻纯属又菜又爱玩。
他们的彩头倒是不大,也就一块钱一局。
但即便只是一块钱一局,到吃晚饭的时候,韩少攻也输了二十来块钱,这中间也就一个多小时。
韩少攻大部分时间都被二打一,而且基本上把把都输。
抓到好牌,韩少攻还能抵抗一会儿,如果抓到烂牌,他就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迅速败北。
最后周彦提醒他们要吃饭了,韩少攻还有些恋恋不舍,表示吃完饭之后再战。
去食堂的路上,韩少攻以为就只是吃个便饭,可是到了食堂之后,他才发现,周彦他们的食堂竟然有包厢,而且包厢做得有模有样。
再看到桌上摆的几瓶茅台,韩少攻诧异道,“这规格有点高了吧。”
今年茅台又涨价了,外面零售一百六到一百九不等,桌上放了四瓶,加起来少说也有六百多块钱,这快抵得上韩少攻一个月的薪资了。
“都是些今年的新酒。”周彦笑了笑,“我平时喝酒比较少,对酒没什么研究,所以拿了这酒,至少不出错。”
“你太谦虚了,我平时可舍不得喝这酒。其实咱们在一起吃饭,不用讲究排场,非要喝酒的话,寻常的二锅头就挺好。”
“也就是第一次来,给你们一点好酒喝,下次再来,我可就没好酒招待了。”
“你要是每次都拿这酒,我还真不敢再来了。”
余桦在旁边笑道,“别说那么许多了,今天这么冷,快点喝两杯暖暖身子。”
说罢,他就主动去开酒瓶了,然后担起了倒酒的职责。
……
除了史铁笙之外,其他四人全部都喝了酒。
他们也没有喝太多,全都点到为止,四个人分了两瓶酒。
吃完饭,韩少攻又拉着余桦他们去办公室打牌,周彦便跟司机先把史铁笙送回来家,以史铁笙的身体状态,肯定是不能熬夜的。
弄到现在才回家,已经是有些晚了。
工作室这边的临时宿舍没有弄好,不然的话周彦也就不折腾了,直接让史铁笙住在这边。
送完史铁笙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周彦看到二号录音棚门口的灯在亮着,心里有些奇怪。
现在已经十点半了,有谁还在录音棚工作?今天也没听说有什么急活。
下车之后,周彦没有立即回自己办公室,而是先去了二号录音棚。
外面的显示牌亮着“录音中”三个字,周彦伸头透过小窗户朝里面看了看,不过窗户很小,只能看到监棚那一块,并没有人。
带着好奇,他推门走了进去,随即看到站在里面的中森明菜。
看到中森明菜,周彦有些意外,她怎么来了?
中森明菜也看到了周彦,脸上瞬间闪过好几种表情,最后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隔着玻璃跟周彦挥了挥手,算作打招呼了。
周彦也只是点点头,隔着玻璃,他说什么,中森明菜也听不到。
再之后,中森明菜就陷入了一种混乱的状态,她站在里面,戴着耳机,一直低头翻着面前的谱子。
也不知道她在找什么,谱子被翻了一遍又一遍。
周彦走过去,把耳机拿起来,然后又把麦打开,问道,“中森小姐,你在录什么?”
说完之后,周彦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傻,他忘了中森明菜不太会中文了。
不过让周彦意外的是,中森明菜竟然听懂了他的话,还用中文回答了他,“我在练习一首,霓虹语改中文版的歌曲。”
中森明菜的发音不太行,但周彦已经能够听懂她的话,这段时间,中森明菜的中文水平进步很大。
不过也对,他们已经挺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如果中森明菜认真学习的话,有进步也很正常。
其实这几个月,中森明菜在中国待的时间挺长的。
《雪之华》发布之后,中森明菜不仅仅在霓虹的人气回暖了很多,她在中国的人气也突飞猛进。
这几个月里,她参加了很多中国这边的活动,几个一线城市来回的跑。
在中国待的时间长,也为她的中文进步提供了条件。
学习外语,语言环境尤为重要,这段时间中森明菜的进步比之前要大很多,特别是口语。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助理呢?”周彦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