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叼你老母,潮州帮靠什么做大,你是不知道吗?这条线庄雄,阿宗他们冒了很大风险才搭上,每个月赚上千万。”
“钱不是进我一个人的口袋,公司上上下下要打点的地方多了。要不然,你那个叫蒋豪的兄弟保得住?”
“你们几个早被抓了,还想出位,挑,敬忠义的招牌以前虽然蒙尘,但是够厚重,没有它在上头罩着,你凭什么打进太子道?”
“再犀利的拳脚,再聪明的脑袋,也比不过人家一句话定了乾坤,明白吗?”肥猫板着张脸,下巴迭起几层肉,坐在椅子上块头很大。
他脸上尽是不平,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把火撒在心爱的茶壶,但对尹照棠讲话时仍是教导的语气。
省得逼走一个龙头的人才,搞的刚兴旺起来的社团内讧。
尹照棠走出了阴影,点起一支香烟,来到长桌前搬开一把椅子,就大模大样的和肥猫隔桌对峙。
翘着二郎腿,吐着烟雾,整理着思绪,还有闲情扫了扫裤腿上的烟灰。
“要是港岛跟金三角一样,能扯支旗自己玩,OK,那我算你有本事。可这里是港岛啊,大把的方式赚钱,为什么要赚最脏的?”
“你上回说,做正行没问题,但不能忘记社团。那我今天是为社团好,捞偏门没问题,但别捞这份钱!”
“我的公司,我的地盘都已经做起来了,谁影响我的事业,我叫谁没好日子过!”尹照棠抿了口烟,撂了下狠话。
他不是杜琪峰电影里的阿乐,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吉米。
谁对他好,他讲关二爷的仁义,谁对他恶,他送对方去见耶稣!
他叫神仙棠,喜欢未雨绸缪的神仙棠。
“你什么意思?”
“有些事,最好想清楚再讲,要不然,我不杀你,有的是人来杀你。”肥猫厉声警告。
尹照棠轻声回道:“这次就当最后一次,做一场戏给别人一个交代,说货仓跟路线有问题,罢手吧。”
“要不然,旺角堂口的场子给你,我带几个人走。洗净身上洪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做我的正经商人咯。”
如果能退出敬忠义的话,连过档都可以省掉,直接做个正行商人。
试着跟耶稣打点一下关系。
要是碰到实在躲不掉的麻烦,那拿出重金拜一个大字头也没问题,神仙棠的名号下一回出现在江湖上,也许就是新记、号码帮的双花红棍了。
敬忠义培养他到现在,净赚一个堂口,两者间可以说是不亏不欠。
以尹照棠的设想,肥猫绝不会答应,因为这一刀算是砍在社团的大动脉上,也许走粉,社团将来会死,但不走,前几年社团早倒了。
江湖人,没得选!
但肥猫在沉思一阵后,却冷笑一声,望向他道:“你要社团断了那根线可以,但得帮社团一条更能赚钱的财路出来。”
“妈的,我刚刚听来听去,算是听明白了!”
“你就是觉得自己有本事,看不起我这个老骨头啊。觉得我走的是歪门邪道,你走的是正道王道,扑你阿母,你找我分一成利润,我还没那么生气。”
“你成心看不起我,行,凭你的本事,带社团洗白,一条财路出来说服大家。到时社团别说走粉,夜场里一克都不卖,也不给别人出货,每个月派兄弟去戒毒所做义工都行。”
“你喜欢做善人,就让你做到过瘾行不行?但你要是不出来,就乖乖留下来为社团做事。”
“我不逼你做不愿意的事,但你也别问不该问的,想要离开社团,除非‘洗身’啦(指成为尸体,出殡前的洗澡),否则想都别想!还想金盆洗手?你打的起金盆吗!就洗手!”
“这个交代,你满不满意?”
第88章 有忠有
尹照棠手指间夹着香烟,吐着白雾的动作却一停,凝视着肥猫讲道:“阿公,你可真看得起我。”
社团开一出条泰国的线不容易,放弃泰国的财路更不容易。
说一声断轻巧,但得罪的人一大片,肥猫处理不好,很可能要直接办丧事。
但他竟然在短短数分钟的争吵中,找到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平衡,政治上的老辣不提,眼光是真的毒。
一眼看出尹照棠有着那份底气,才有资格讲良知。要不然,个个社团都在做的烂事,烂仔们只会想着分一杯羹,可不会想着金盆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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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猫运气好在烂仔中到个人才,比谁都舍不得放手,听见尹照棠的回答,撑着龙头棍站起身,用手指向地上破碎的茶盏:“有忠有义,荣华富贵,不忠不义,照此莲花!”
一个有胆量开口让他关掉档口,一个有本事打下旺角的地盘,一个有能力开办正行公司的人才。
值得他信一次!
一个有才华可以为社团出条更赚钱财路的大水喉,一个可以带社团洗白上岸的话事人。
为之一死,又有何妨?
几十岁的老骨头,生死已然看淡,重要的是后继有人。
庄雄,柳传宗,街市勇都不错,但那只是江湖的人才,跳不出泥塘,活一世也是泥鳅,现在有个岸上的人才走来,心里再冒火,也得仔细考虑考虑他讲的话。
真仔细考虑过,砸吧砸吧,便会品出味道。
很多道理人不是不懂,只是做不到,这样人的多了。突然间,有人站出来说能做到,反而会被人嘲笑是痴心妄想,能在逆耳中听出忠言,也是几十年江湖风云磨砺出来的真本事。
尹照棠也被江湖规矩的条条框框拿捏住了,但冷静的一想,肥猫已经是豁出命来赌了。
这要是做正行生意遇到麻烦,社团把人打到空都得帮他打下去。因为,到时候整间社团都是靠他吃饭,绝对得言听计从。
“我知道了,等我的消息。”尹照棠说罢,将烟头扔在地上,推开椅子起身踩了一脚。
虽然这跟他的预期有点差距,但已经可以接受,凡事总要一点时间。他的地位毕竟低,做不到一言而决,得要一步一个脚印的走。
“最好快一点,不要等我死了,到时可无人再替你说话。”肥猫语气沉吟,给了他一个到生命尽头的时限。
尹照棠瞥了他一眼,脸上再度浮现笑容:“阿公,麻烦你平时多跑跑步,减减肥,少喝点茶,喝温开水啊!”
“走了,回家睡觉。”
肥猫目送着他,朗声说道:“明天中午十二点啊,在尖东的福临酒店,不要迟到了。”
“知道了。”
尹照棠脱口答道,头也不回的走下楼,路过一楼的前台,刚刚神隐着的根生叔忽然出现,笑着拿出一个绑着塑料绳的纸盒。
“一点夜宵,拿回去给兄弟们食。”
“多谢啊,阿叔。”
尹照棠不会客气,接过纸盒感觉沉沉的,看高度是个双层盒子,估计得有十个左右。
潮义酒家的千层蛋挞外皮酥脆,挞心是没有加一滴水的纯蛋液,吃起来蛋香味很足。但可惜酒楼大部分时间都不对外营业,不然靠着千层蛋挞都能红。
阿king蹲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见到锁上的木门打开,一时有些不适应光亮,用手挡住眼睛,眯起双目问道:“大佬?”
尹照棠心知肥猫对阿king的处理是在为他考虑,但他和寻常的江湖大佬还真不一样,一样都不怕手下的兄弟锋芒毕露。
更不怕被后生仔抢食。
因为,他的生意,手下小弟抢不走,多出的地盘,却需要人来管。阿king在得到扎职的许诺之后,积攒的怨气也获得平复,垂头走出房间开口道:“多谢大佬。”
“去哪里?”
“深水,福华街。”
那里距离旺角已经有一段距离,堂口里有些马仔钱包不宽裕,便会特意租在偏一点的地段省租金。每天坐小巴来油尖旺混,时间太晚,在社团的马栏找个房间便睡下。
尹照棠用社团的车送阿king来到深水,路上游荡着一些醉鬼,福华大厦楼下还支着两个路边摊。
一个摊子卖咖喱鱼蛋和煎酿三宝,一个摊子卖车仔面和碗仔翅,都是三文五文的价格,标准的穷人小吃。
尹照棠邀阿king来到摊位坐下,打开蛋挞盒,用盖碗喝着桌面的凉茶水,点了几份小吃。
阿king在暗室中一天一顿粮,两碗水,早已饿的手脚发软,狼吞虎咽的吃下两个蛋挞,接过老板递来的车仔面,狠狠扒了三口,纸盒里的面条就已经见底,假鱼翅更吃出真鱼翅的美味。
他一辈子都不忘记这个味道!
“明天,你没什么事,帮我挑三十个兄弟出来读书。”尹照棠抽着烟,蹙着眉头,似乎事情很难办。
阿king埋头干饭,听了一半,含糊不清的答道:“做事?又要做掉边个。大佬最近风声紧,是不是缓一缓比较好?”
尹照棠手里拿着一串签子,嘴里嚼着鱼蛋,纠正道:“是读书,不是做事!”
“最好是读过书,想读书,脑子机灵的。”
阿king感觉幻听了:“啊?”
但看大佬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表情震惊又错愕,端着碗仔翅,连连咳嗽:“大佬,你找三十个刀手容易,找三十个要去上学的乖乖仔,你不如杀了我先!”
堂口刚打赢四大的红棍,眼看马上会有新地盘到手,马仔们哪里舍得走?先前没单独地盘的四九仔,也会摇身一变成为有场子的“大哥”
蓝灯笼们有更多的地方开工,正混的风生水起呢。回去学校读书,比杀了他们都难受。
尹照棠也面露难色:“我知,事情有点棘手,但格局可以打开一点嘛,烂仔就行,是不是我们老忠的人无所谓啦。”
“你跟他们讲,学费生活费我来包,他们现在一个月赚多少,我出多少,总归有人会抓住机会的。”
“三十个人啊,一个都不准少。我跟关二爷拍过胸脯的,你可不能让我难做!”
下一章要明天中午了,再一两天,应该便可调整为理想中的更新时间啦。
第89章 江湖第四
洗手间的镜子前。
尹照棠翻正西装的袖口,抚平衣领,照着镜子抹上发油,探出头望一眼客厅墙上的时钟,指针已来到九点三十七分。
他收拾了一阵,穿戴整齐,打算前去医院探望一眼受伤的兄弟,再前往福临酒店同四大的人讲数。
这次开战旺角堂口的保释金和汤药费不是个小数目,加上请大圈帮的出场费,兄弟们的律师费,打点惩戒署关系的钱。
七算八算,没有五十几万打不住。
整间社团的投入算一算,打一场仗烧掉百万港纸,难怪江湖字头都是能少打就少打,一年打两三场的字头,招牌再小也要红啊!
“虽然,其他堂口的帐是找社团报销,但每个堂口欠一个人情,今天讲数在马交仔身上捞多少,堂口生意就能省下多少。”
“不然的话,今天不给街市勇,老摩那批人好处,明天就得在其它地方找补回来。”
那班江湖老油条,不吃到饱,怎么可能收声。
堂口跟社团间,反倒没什么可说,小的靠大的,天经地义。昨天跟阿公谈完以后,更无需客气。
油尖旺,窝打老道,广华医院。
病房里许多兄弟都被警方取证过,小部分被直接转移到监视医院,剩下大部分在正规医院里接受治疗,但有一定概率在住院时就被并案起诉,等到一出院就会收监。
医院发现多人的刀伤与枪伤,有责任通知警方。一两个人的小伤可以塞钱掩盖,社团血拼几十人要安排病床,想瞒都瞒不住,警方也会定点巡查。
尹照棠却突然意识到也许社团该开间医院,既能赚钱,又能省下一笔律师费。
虽然,港岛申请医院的营业牌照要求很高,几千万现金只是门槛,但是可以收购破旧的私人医院,借壳经营,慢慢开始积累啊。
不再像今日,轻伤的往九龙城送,重伤的等着警察拉。兄弟们为社团卖命,却混到连一个养伤的地方都无,果然黑社会是最低级的现代社会组织形态。
“棠哥,高佬森打电话过来,叫你中午不用去福临酒店了。”牛强推开病房门,拿着一部大哥大,低声向病床边的大佬汇报。
“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