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快步走出来招呼大姑，堂屋的大炕上摆满了皮子，她们熟皮子需要用鹿脑，现在堂屋里一股腥膻味，等大姑跟宋母她们打过招呼后，他先把人领到西屋招待。
“小昭儿，昨天李主任特意来咱家传的话，春兰的工作已经定下来了，明儿就能上班。”
“让春兰一个人住在纺织厂那边儿我也不放心，寻思着过来跟着收拾收拾，回头让你姐住到家里。”宋樱桃跟他聊完正事，也坐不住，硬是换了身宋母的旧衣服，把宋春兰替下来，帮忙干活儿。
一家人靠在炕边儿收拾着鹿皮。
宋樱桃瞅着旁边的姐弟俩出去，感叹道：“大嫂，你这两年的苦日子算是熬到头喽。”
自打大哥一走，嫂子的精气神就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年初的时候她过来，大嫂家里还拉了一地的饥荒，那时候瞅见宋母，永远是唉声叹气，愁容满面，坐在炕上都直不起腰来。
现在小昭回来，这俩月他老往公社跑，也不用她特意回屯子里给大嫂送东西，所以最近一直没瞅见宋母。
今天这么仔细一打量，宋母整个人容光焕发，瞅着至少胖了十来斤，跟个官儿太太似的。宋樱桃是打心眼儿里替她高兴。
小昭往轧钢厂倒肉的事儿她听过一耳朵，现在光这一屋子皮子，至少能换上个百十来块钱，加上送肉的钱，以后大嫂的日子，差不了。
“是啊。”宋母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宋春兰，红了眼圈儿，“这下两个孩子都有出息，我也就知足了。”
乌娜吉汗听着两个长辈谈心，默默找了个由头钻出屋子，跑到宋昭身边。
牛师傅已经拉着第一趟肉走了，看着拖拉机呼呼往外冒着黑烟，王金虎扭头一脸兴奋的说道“哥，那个孙科长说让你晚上跟着过去一趟，应该是有新买卖介绍给你。”
“还有领钱的条子，他不敢给我，说让你亲自过去领。”
乌娜吉汗听着他们说买卖，视线越过障子，确认隔壁院里没人，压低声音说道：“宋昭，你们连肉也能卖?”
她在北面鄂伦春人的定居地待过几年，还算清楚山下的情况，这几天宋昭凑肉，心大的她根本没往要卖出去这个方向想。
“什么叫卖，我哥这叫支援工人建设，为后勤工作尽一份力量。”王金虎学着牛师傅说话。
“你刚还说要做买卖呢。”乌娜吉汗被他绕晕，闪着大眼睛望向宋昭。
“我之前和安巴说过，你们多余肉和油也可以送下山来支援建设。”宋昭推了王金虎一把，冲她挤了挤眼睛。
她和奇克图是两个乌力楞的人，估摸着不知道他和安巴的约定。寻思明年能跟他们换鹿茸，宋昭也没藏着掖着。给乌娜吉汗高兴的蹦蹦跳跳。
“等我回去跟察哈一说以后不用再跑到北面去了，指不定他一高兴，不会怪我和普楚。”
“哥，她才是真虎。”王金虎这几天特别爱针对乌娜吉汗，贱兮兮的说道，“就你俩闯的祸，等你回家以后，我都得带俩新鸡毛掸子去看你。”
“好啊，你来我们乌力楞，请你吃狍头。”乌娜吉汗根本没听出他的揶揄，连转了几圈。
王金虎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不再搭理她，默默跟着宋昭干活。
这一趟一共要拉走三千斤肉，晚上还要带人回去，牛师傅一天来了三趟，傍晚上才拉着宋昭他们到了轧钢厂。
宋昭在吴建设家一站一立，知道他还有事，大姑也没有强留他吃饭，领着宋春兰进了卧室。
他一个人轻车熟路的溜达到后勤科，孙科长估计是牛师傅提前给了信，直接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他。
宋昭敏锐的察觉到他今天超乎寻常的热情，肚子一颠一颠的，小跑着过来递条子，一路送到财务室。
他们来的这个点儿，按理来说，财务已经下班了，是孙科长专门打过招呼才留下来的，年轻的小姑娘接过条子，迅速掏出早准备好的现金拿给宋昭。
又是两千五百多块钱进账，算上已经拿到手的卖鱼钱，还没到月底，就从孙科长这里赚了五千块。
加上家里的两千多存款和两个没卖出去的熊胆，他现在也算是个小万元户了。
宋昭收到钱，脚步轻快，照例数出九张大团结递过去。
被孙科长义正言辞，一把推了回去：“咱们都什么交情啦，不讲这个。”
他说完，强拉着宋昭回到自己家里。
他家里早备好了饭菜，只有一个同样胖的突出的中年妇女在家。
“这是我爱人。”
“这是吴主任爱人的侄子，也算是咱自家亲戚了。”
孙科长两边介绍道，招呼宋昭落座，推杯换盏后，立刻谈起了正事儿。
“小昭，年前能不能再给我攒出一批肥油，最好是猪油。”
“钱咱少不了你的。”
年前他还要去京城。
不过乌娜吉汗他们两个乌力楞应该能凑出不少野猪油。
宋昭寻思着能做一把二道贩子，询问道：“先说个价。”
第79章 二道贩子
“九毛一斤，我这也是帮省城的厂子调点儿东西。”孙科长能挠挠头，补充道，“要是一个星期能有三千斤左右，能给到九毛四。”
他刻意把真实价位放到后面再提，琢磨着刺激宋昭一把，直接攒够货。
这回是恰巧得到的信儿，准备要给大厂调一批油。
货少了，人家近万人的厂子，就一两百斤的东西，连热闹都凑不上，没有送的必要。
货多了，他又怕人家还有其他渠道，不能一把给他手里的货全接过去。
这回纯是私活儿，连郝厂长都没知会，他盘点了下有来往的猎户，寻思着也就宋昭这一伙儿人量大速度快，和厂长也没有牵扯。
油虽然好出手，但是这回收油没有轧钢厂托底，他只能用自己的钱先垫着，接太多自己心里也犯嘀咕。
“怎么样，你合计着能送来多少？”孙科长语气急切。
两人这边儿说着话，眼瞅着吃的差不多了，孙科长的媳妇儿寻思着这段时间也没少从宋昭身上赚钱，一咬牙，开了个黄桃罐头端过来。
宋昭快速在心里估算了下。
现在再刷五点敏捷就能再升一级，升级前打野猪没有狩猎点进账。
五点敏捷最多也就是一天的事儿，咋说也得等他升完级后看看新天赋是啥后再寻思。
孙科长要的急，他倒是四处凑一下，不用自己亲自打多少。
奇克图他们乌力楞人不多，上回安巴有说过会多留些肥油跟他做交易，估计能凑出个几百斤的油出来。
普楚他们的乌力楞有小三十个成年男人，入了冬，打些野猪不是难事儿，存货应当不算少。
从他们那里应该能凑出小一半的肥油，他和刚重生的时候也不一样了，附近几个屯子有名气的猎人基本都打过照面，也能凑上些出来。
回来以后家里攒的油都吃不完，上次捉紫貂时候那几头母猪出来的油更是还没动过。
山上的野猪漫山遍野的瞎跑，本身就比家猪要瘦，要是家养的土猪，二百斤就能出小四十斤的肥油。
这会儿的贴的秋膘还没有太多消耗，专门找老母猪来打的话，三百斤的猪也能出个五十斤左右的油。
剩下的口子，估摸着他上山打两拨猪群就能凑够。
乌娜吉汗她们的乌力楞离得远，靠他们拉货过来，一来一回也得个三四天。
宋昭打了些富裕：“一个礼拜三千斤油没有问题。”
孙科长大喜，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拉着他叮嘱道：“回头我另找人过去拉货，坛子啥的到时候我绝对我完好无损的给你送回去。”
“嗯，上午过来的是我弟，保准儿不会跟牛师傅说漏嘴。”
“得嘞，走一个。”孙科长放松下来，瞄了一眼媳妇儿的位置，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小昭，仓库里的鹿肉我都看了，都鲜亮的很。”
“这回...你打着公鹿没？”他嘿嘿一笑，“我也不是给自个儿打听，就是过年嘛，总得走走关系。”
这两回宋昭送来的都只有普通的鹿肉。
上回他寻思是一锤子买卖，不好开口。
现在嘛…
“这玩意儿你说你也用不上，匀给叔吧，咱俩没少打交道，绝对给你个公道价。”
宋昭看着他没说话，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百？”孙科长瞪着眼睛，无声的做了个口型，迅速回头瞥了一眼，“那可得给我挑个品相好的。”
宋昭摸了摸鼻子，和鹿筋不一样，上回他打到鹿时就知道鹿鞭是一味中药，特意去收购站打听了一圈儿。
这玩意儿不常收，收购价都在五十到一百块左右浮动。
上次打的公鹿不多，他觉得价格不高，出了吃亏，全收在家里了。
本身看在他今天没收回扣又给了一笔小生意的份上，想着家里确实有存货。
这东西不像心头血，宋母她们也用不上。
准备给个友情价，五十块钱匀给他一根梅花鹿的。
结果这老小子上来就是五百。
宋昭恍惚中点了点头。
收购站的价格不能和黑市差出这么多吧。
他寻思着回去得让虎子跟王炮好好打听下这些玩意儿的价格...
“下回来别送到这儿来，我给你个地址。”孙科长急急忙忙的站起来，“我给小牛打个电话，一会儿让他开车给你送回去。”
孙科长把他送出家属院。
又跟他低头耳语了几句，亲眼看着他上了车才转身回去。
宋家的院里。
宋昭第一时间找到王金虎，先是嘱咐他不要把油的事儿说给牛师傅，随后打听起市场价。
“这玩意儿卖不上五百，有个二三百顶天儿了。”王金虎吃着奶糖，浑不在意的说道。
“我听牛哥说他家就一对儿双棒，全嫁出去了，家里没人寂寞了呗。”
“他肯定是心里着急了，为了整点儿真家伙还挺下本儿。”
宋昭有了底，把乌娜吉汗叫过来，和奇克图一起商量换油的事儿。
他按照供销社的价格报给两人，一斤八毛。
肥油对他们乌力楞来说是过剩的资源，能换成粮食就是血赚。
“我们乌力楞攒了四百斤多余的猪油，不过你得把钱再换成粮食。”奇克图兴奋的说道。
他们乌力楞子自从听宋昭说过油在山下是硬通货后就在攒油，这段时间自己人都舍不得多吃。
不是心里惦记着普楚，他们这趟来就带着油下来了换东西了。
正好宋昭先提了，奇克图毫不犹豫的说出自家的存货。
“我得回去问问，熊油收吗？”乌娜吉汗没奇克图坚决，“加上熊油，我们应该能出个一千多斤。”
她们今年夏天和冬天住的位置不远，去年攒的东西都没有丢，猎手也更多，存货五花八门的。
“那咱们的鱼啥时候送？”王金虎凑过来，不用送鱼的话，打猪的时候他就能跟着昭哥一起上山了。
“末了整一块儿送过去吧。”
宋昭估了个大概，第二天一早，在上山前先去张宝财家问了问。
张宝财也正要出门打牌，两个人在街上遇到，他一听八毛五一斤收，立马说道：“没问题，你这比供销社还贵五分呢，指定能收到。”
“就是我家攒的全搁小集上出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