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世未深的高中男孩有着朴素的是非观，他在剧组承蒙路宽照顾，自觉是团队的一份子，不遗余力参与到从打杂到客串的角色扮演中去，获得了一定的参与感和认同感。
张剑也在暗暗盘算着此事的个中关窍。
刘倍和路宽的交易达成后，永遇乐就要求对《仙剑》改编权估值100万用于公司抵偿对张剑的部分债务。
平心而论，永遇乐要求的这个价格是很高的。
《仙剑》是业内第一例游戏改编电视剧的作品，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这种IP的巨大盈利前景，也不知道这样一种仙侠的新题材能不能被市场接受。
刘倍想的是平进平出给路宽卖个面子，张剑却不这么认为。
他是个合格的商人，吃亏难受，占便宜没够！
他既对这部太过另类和突破性的剧本题材毫无兴趣，又丝毫不让步地要求永遇乐公司降低估值。
毕竟他买价越低，卖给路宽的收益就越高。
想来这就是文青演员和商人导演的区别吧。
局面一时僵持不下，王永乐是个老赌狗，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宁愿被法拍也不答应贱卖《仙剑》的改编权。
张剑听刘泽宇的语气，显然还不知道永遇乐的改编权目前尚未易主。
他立马决定先和王永乐就《仙剑》改编权抵偿部分债务达成转让协议，再从刘泽宇和路宽中“择优录取”。
“刘总，我去方便一下，您稍坐。”
张剑让女秘书添茶，转身走进卧室。
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儿子，张剑迅速拨出电话：“联系王永乐，答应他100万要价，抓紧签合同。”
抽水马桶声哗啦啦地响起，张剑擦着手走了出来。
“刘总，据我所知，您的公司还刚刚成立吧，这改编权买来准备自己做还是？”
刘泽宇笑道：“这就不劳张导操心了，我联系了一家魔都的影视公司，就是那部《书剑恩仇录》的出品方。”
张剑了然地点点头，他也是电视剧导演，在行业内浸淫已久，知道刘泽宇说的是糖人影视。
《仙剑奇侠传》改编后的题材和调性，也的确符合糖人作品的一贯风格。
千禧年开头的十年里，大多数影视剧的立项主导权仍然是掌握在作家转型的编剧和影视公司手里，不同的电视剧制作方因为主力导演、编剧、演员团队的差别，擅长的题材也不一样。
京圈的影视公司如华艺、梦周影视出品的电视剧多以军旅题材为主，后世的《士兵突击》和《我的团长我的团》等都华艺与编剧兰小龙的深度合作。
张剑的梦周影视传媒则有《雪豹》、《黑狐》、《雳剑》等代表作。
刘燕名和海盐创立的海闰影视多以京圈作家海盐、王硕、马卫都等人的小说改编题材为主，从最早的《编辑部的故事》、《渴望》到后来的《永不瞑目》、《玉观音》等。
在90年代和新世纪初，“海盐剧”就是绝对的造星机器，捧红了陆毅、孙丽、徐京蕾、佟大为等一众明星。
除开京圈之外，当下的国内还有两家后世90后最耳熟能详的电视剧制作公司：周易和糖人。
周易风格以武侠见长，糖人则从《仙剑奇侠传》开始确立了古偶仙侠的路数。
刘泽宇在王小磊的牵线搭桥下和糖人取得了联系，后者迫不及待地开始筹划项目，对于这位本地小衙内的充分信心，让蔡衣侬丝毫不用担心改编权的获取。
张剑决心先看看刘泽宇的诚意有多少斤两，假意为难道：“刘总，但凡您早一天张口，这改编权我们绝对双手奉上，只是现在的确是先答应了别人，这。。。”
刘泽宇心中冷笑，你没答应路宽的问界文化，我还不来截胡呢！
他与张坚亭第一次密谋针对路宽的杀招在最后关头被破解，又眼睁睁看着路宽先他一步，觊觎起他的“禁脔”。
小衙内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决定听取王小磊的建议多个渠道逼近先行一步的路宽。
去社会上给张天硕的小弟放风的动作已经持续几天了，但凡有个脑子一热的，绝对就直奔路宽寻仇去了。
听他话里有推脱的意思，刘泽宇眉毛一扬：“张总，别的事儿都好说，这件事你还是务必给我一个面子。”
张剑面上恰到好处地升起一丝愠怒，嘴上说着让别人给面子的话，却没想过自己的话有没有给别人面子。
小衙内之前风度翩翩的伪装瞬间卸下，露出狰狞的真面目。
刘泽宇也不是一味以势压人的主，张剑父辈是国内地质环境领域的专家，不乏拿国务院津贴的高校教授和政府高级顾问，惹急了他也麻烦。
“张导，这样吧，我和华艺的两位王总颇有些交情。”
刘泽宇不轻不重地给了一棍子，又奉上蜜枣。
“冯导有一部商业片《手机》过完年准备开拍，正在筹划阶段，到时候我牵个线，看看你能不能参一股。”
张剑闻言眼前一亮，从惊人巨作《英雄》横空出世后，行业内部人士和社会热钱都开始对蠢蠢欲动的国产电影投来感兴趣的目光。
投资者当然想尽量地降低风险，那么电影投资对象就很有限了，当下国内票房有保证的就是那几位大导演。
而在这个时间节点，冯小钢的票房保证甚至要超过其他一线。
1997年他的《甲方乙方》就以3600万的票房从当年的好莱坞大片出杀出重围，成为国内电影市场的救市之作，创造了“贺岁档”的概念。
张剑的前妻刘倍就是《甲方乙方》的女主角，他怎么会不清楚小钢炮和背后的华艺等京圈众人的实力呢？
刘泽宇见他眉头拧着，在心里暗自得意着，这手家传的棒子蜜枣组合技屡试不爽。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想不到张剑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张剑则是内心狂喜，这一波要一箭三雕了，不但《仙剑》能赚到不菲的差价，又有机会参与到华艺的电影项目里去，更是能够收获小衙内的友情。
至于会不会得罪路宽，他甚至没有考虑过。
张若云在里面听得一知半解，只从对方的语气上听出这是刘泽宇给自己老爹开出的条件，一时间又看不到他的表情。
只是此时张剑的沉默震耳欲聋，似乎胜利的天平不可避免地要倒向路宽的敌对方。
张若云心知不能再等，把头蒙在被子里，拨通了路宽的电话。
第91章 钱到用时方恨少
2002年6月22日，中央音乐学院《爆裂鼓手》片场。
今天是既定的杀青日期，可是导演路宽却有些心不在焉。
青影厂裘元旭和田状状今天都到场压阵。
后者是《爆裂鼓手》的监制，在帮他联系青影厂的拍摄团队和影片过审上出了力，也算是对后辈的提携吧。
“小路，发什么呆？”
田状状抽着烟，两条白龙从鼻腔喷出，沟壑纵横的脸被笼在一阵烟雾中。
“是啊，好容易要杀青了，你怎么一脸心事的样子。”
裘元旭也很疑惑，就算当时剧组被张天硕找的帮闲针对的的时候，也没见过他这副表情。
路老板这才稍稍解开些发紧的眉头，笑着给田状状递了支烟，又扫了眼老邱的兴奋脸色。
你就笑吧老邱，搞不好他妈的你们青影厂这次要白打工。。。
没错，今天下午两点半，韩国光州，棒子和西班牙的1/4决赛正式打响，上半场刚刚结束。
有惊无险地互交白卷。
这年头手机没法实时看比分，他找了个剧组场务专门在电视机前给他实时通报。
路老板的400万算是安然度过了这48分钟，补时的三分钟里西班牙华金的一脚任意球差点给他吓尿。。。
兜里的手机一阵颤抖，路宽一个激灵。
怎么是张若云这小子？
路宽和田状状示意了下走出片场。
“喂？有事儿赶紧说！”
他怕报比分的打不进来电话，催促着小张有屁快放。
张若云算是口条清晰的，一阵白话把路老板说得晃了神。
刘泽宇、糖人、王永乐、100万，转让协议未签，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他做出决断。
“小张，你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好好学习，以后上我的戏！”
“好的路导！拍电影比我爸他们拍电视剧有意思多了！”
高中生张若云差点兴奋地暴露自己在屋里的行踪。
“呵呵，行，我先撂了啊。”
路宽把烟屁股在鞋底捻灭，转手又拨出电话。
“雯雯，公司账上现在有多少现金？”
“150多万。”
艹！钱到用时方恨少。
这段时间博客的客户增长太迅速，鹰皇支付的违约金一部分被服务器费用和地推费用鲸吞，一部分被路老板拿去赌球。
原本手里的400万划拨了100万给了《盲井》剧组，又采购电影拍摄耗材和支付了部分青影厂的人员工资。
还有大冤种师兄的60万外债，和入股红星坞需要支付给程敬非、刘晓丽的股金拖着没支付。
剩下这150多万是最后的子弹了。
怎么办？找几个好姐姐化缘去？
“老板，你还在吗？”
孙雯雯的询问让他回过神来。
路宽看了看表，北平时间下午3点35，下半场已经开始2分钟。。。
赌了！狗日的棒子你们得争气啊！
“你马上联系取出所有现金，我让庄总配合你，直接去找王永乐，不惜一切代价把改编权拿到手。”
孙雯雯愣了一下：“老板，不是说从刘倍那儿。。。”
“有内鬼，交易取消！”
“张剑已经派人去接洽了，他们的出价是100万，300万以内你自行决断，务必把改编权拿到手！”
“是，路总！”孙雯雯很干练地答应下来。
路宽放下电话，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给梅燕芳打电话。
人情是很脆弱的。
抛开和梅燕芳的亲密关系，他给梅燕芳点出病灶，人家眼都不眨给他300万的报酬，又是联系香江的资源又是免费参与客串，帮助宣传博客，待他已是不薄。
他这次赌赢了一切好说，如果赌输了，再张口借钱，信任感一触即溃。
路宽相信梅燕芳会应允他的请求，但关系不是那么处的。
“路宽，发什么呆呢！”
刘伊妃冷不丁从后面拍了他一记。
刘晓丽佯装教训起女儿：“在剧组叫导演，没大没小的。”
她也就是这么一说，路宽不工作的时候随便开玩笑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