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2004:独行文坛 第125节

  本台将持续追踪张潮行迹,为广大市民带来最新、最热辣的消息。”

  “啪!”心情大坏的张潮把电视一关,开始琢磨起明天的行程与对策。

  原本计划当中,未来两天他会做两件事,一是接受媒体采访,表达自己的想法;二是和复赛选手座谈,打消他们的疑虑。

  但是香港媒体对他的倾向性报道,显然是这件事雪上加霜了。

  这里的老百姓固然有物质拜金的一面,但对有钱人的浮夸与错误,同样有“嫉恶如仇”的一面。像李超人就经常被拿来调侃,比如周星星的《千王之王2000》里,扮演李超人的罗家英台词中就有“浆糊山庄”和“牛展阁单位”。

  张潮一时半会想不出怎么扭转形象难道要去住重庆大厦、吃街边牛杂?

  “张潮再犀利,来香港也要束手束脚。钟叔这一招大晒咯!”油麻地的一间店铺内,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眼球突出、颧骨高耸的年轻人,带着崇拜的语气说道。

  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身着黑色T恤、心宽体胖、留着一圈胡茬的中年人。他盘坐在中式红木大椅上,手里捏着一块温润如玉的石料,不断盘玩。

  听到年轻人的恭维,中年人微微一笑,先拈起面前的功夫茶小饮一口,然后才悠然说道:“张潮以为自己有钱、有名,上层关系好,就能决定一切。其实,在香港,这才是他最大的破绽。”

  年轻人闻言小鸡啄米般地连连点头道:“他哪里有钟叔了解香港市民的心态。”

  “钟叔”就是钟伟明,他现在正在自己的“石头店”里饮茶休闲。这类店向来是做熟客生意,而且往往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所以什么时候开门营业比较随意。

  钟伟明道:“香港的民心早已经厌倦了说漂亮话的官僚。那些‘大人’,不是在富豪的游艇上‘商讨经济政策’,就是在富豪的豪宅里‘规划未来发展’。

  搞到头呢,小市民还是要住50的房,食16蚊的碟头饭。那些文化人也是,为了几千蚊的出版补助,争到头破血流。张潮以为找潘要明、刘以鬯就能搞掂,哼哼……”

  年轻人给钟伟明又斟满一杯茶,继续问道:“钟叔,张潮下一步会怎么做?”

  钟伟明道:“还能怎么做?不就是开新闻发布会,讲些‘陆港团结’‘血脉相连’之类的陈词滥调咯。然后再去几个学生家里家访,许诺一些蝇头小利,希望能打动家长。”

  年轻人道:“那家长动心了怎么办?要是他们同意去沪上参赛,我们不就白忙一场了?”

  钟伟明挥挥手,蛮不在乎地道:“除非他能让12名学生都去参赛,只要有一个坚守本土,那去的人就都是‘叛徒’,剩下的这个就是‘英雄’。谁敢赌?”

  年轻人翘起了大拇指,连声道:“高啊!实在是高!”、

  钟伟明洋洋得意道:“这就叫做‘阳谋’!学着点啦!”

  年轻人疑惑地问道:“‘阳谋’,什么是阳谋?我只听过‘阴谋’。计谋也分阴阳的?”

  钟伟明道:“听说你们台岛的课本删除了很多中国传统文化的内容?难怪连‘阳谋’都不知。‘阴谋’是对方不知道你用乜计策,不知不觉就中计了。

  ‘阳谋’呢,就是对方明明知道你用的乜计谋,但是知道也用,还是不得不中计。历史上最有名的阳谋,就是汉武帝的‘推恩令’。我这个阳谋,其实也是从人性出发……”

  年轻人正听得如痴如醉,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吵杂声,还有人轻轻敲门。钟伟明皱起了眉头,今天早上自己明明没有约人,怎么会有人上门?

  不过偶尔来散客也是常有的事,特别是暑假,那些大陆来的游客经常不懂礼貌地乱敲门,也不管店面是不是在营业。

  但是想到大陆游客一掷千金的购买力……钟伟明起身到店门口,先拉开了防盗门,又把卷帘门拉了起来,准备迎接今天的第一波客人。

  但是一阵闪光灯乱照,亮瞎了他的钛合金狗眼,一时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隐约间,一个有些眼熟的高大青年节一个箭步走到他面前,和他握了握手,道:“钟伟明钟老板是吗,久仰大名!我是张潮。”

  钟伟明这才回过神来,触电一样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指着外面的记者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潮无辜地耸耸肩道:“我打听到您的‘石头店’在这里,一般早上10点钟开业,我就赶过来了。这些狗……热心的记者朋友,不知道怎么就跟上来了。”

  钟伟明一阵烦躁,挥着手道:“我和你是两路人,我也不想和你争论什么。你有什么想法、高见,请自己对着媒体说。不要来找我,我不会配合你。”

  张潮满脸诧异地道:“钟老板,我来不是要和您争论什么的啊。听说您这里有好石头,我恰好对石头也有点兴趣,想买一块好点的自己收藏或者送人。

  您做生意的人,怎么能把顾客拒之门外呢?”

  钟伟明脑子又短路了张潮?来买石头?这什么套路?他店里卖的都是宝石,价值不菲。

  他当然相信张潮有这个消费能力,但是他不相信张潮只想消费。张潮此来显然是蓄谋已久,不然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店里,又怎么会有这么多记者在场。

  钟伟明深吸一口,下决心拒绝张潮,于是开口道:“今天本店不……”

  话没说完,张潮就打断道:“我今天来,只看石头;要聊,也只聊石头。钟老板要是不让我进门,那我只好认为您的石头怕被看了。”

  钟伟明一生爱石,尤胜文学,哪里能忍得了张潮说自己的石头怕被看,要是再拒绝,不就承认自己的石头有问题吗?这时他忽然想到自己刚刚和屋里的年轻人说的“阳谋”,不由得一股心血上涌。

  但这时候赶人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只是冷着脸、侧过身道:“那就请吧。不过我事先声明,各位记者就不要入内了,人多事杂,碰了什么,丢了什么都不好说。

  另外,你要是借机谈别的,就别怪我送客了。”

  张潮点点头,回身向记者们道:“各位记者朋友,钟老板怕丢东西,所以还请大家在外面等候。等不及的,也可以先回去。”

  一句话,又堵的钟伟明气血翻涌,他再看向记者们,发现一个个都面色不善。

  这时候张潮已经大跨步走进店里了,原本在店里的年轻人个子本来就矮小,一下被张潮的“气势”挤压得主动坐到了角落里。

  张潮并不认识这个人,而是自顾自地看起来了石头,并且问道:“钟老板,介绍一下你的石头呗。”

  钟伟明不咸不淡地道:“我的‘石头店’,主要经营的就是各种宝石和奇石。这边是宝石区,主要有鸡血石、玛瑙、巴林石、寿山石、田黄石、猫眼石等。

  这边是玉石区,主要是各种玉料,有和田玉、蓝田玉、独山玉。哦,还有翡翠。

  这边是奇石区,主要是各种象形石,比如这块,就是肉形石。还有这块,是山水石……”

  钟伟明是个石痴,说起自己的石头就容易“得意忘形”,所以介绍着介绍着,慢慢就忘了对张潮的防备,甚至还拿起一丛他很得意的珊瑚递给张潮赏玩。

  “古代珊瑚值钱,现代采珊瑚容易了,慢慢不值钱了。但是一旦出现精品,价格反而更贵。比如现在这丛珊瑚树,颜色是纯红的,还是比较罕见的……”

  张潮看了一番,确实觉得挺漂亮的,于是问道:“这丛珊瑚树,多少钱?”声音比较大,外面的记者也听见了,纷纷伸长了脖子想听清楚。

  钟伟明看了一眼张潮,然后谨慎地道:“在我心里,石头都是有灵性的。尤其是珊瑚,它化为宝石之前是生物,所以更有灵气。所以石头不仅仅是看钱的买卖,也要看缘分。这丛珊瑚树,我还没有打算卖。”

  张潮有些失望地放下来,但还是问道:“今天您店里的石头,该不会都和我没有缘分吧?”

  钟伟明一时语塞,停了好一会儿才道:“不至于,不至于。你接着挑。”

  张潮环顾一圈,然后道:“钟老板,冒昧问一句,这些石头总价多少?”

  不管是门外的记者,还是店里的钟伟明,都被张潮这句话吓了一跳,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都知道张潮有钱,难道有钱到这个地步了?要一口气包圆?

  钟伟明略带怒气地道:“张先生也太小看我这间小店了。我这里虽然没有那种动辄上亿的籽料和翡翠,但是您想买下来,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张潮“哦”了,连忙道:“别误会,我只是好奇而已。哎呀,上亿我确实买不了,几千万我也够呛。想不到钟老板身家这么丰厚。我认识的作家里,几乎没有能像您一样事业有成的!厉害!厉害!”

  钟伟明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昨天晚上张潮才刚被扣上“内地作家首富”的帽子,今天就在记者面前证明自己和张潮的财富差相仿佛。

  那之前自己在媒体上塑造的为本土底层作家呐喊的形象还怎么维持?

  张潮的偷袭,渐渐把自己的节奏和思路都打乱了。

  但是张潮仿佛没事人一般,接着道:“我是福海人,福海的特产是寿山石、田黄石,您这里都有。我想买一块玩玩,您能说说这两种石头的区别吗?”

  钟伟明勉强定住心神,从柜台里拿出两块石头,摆在张潮面前,说道:“这里一块是田黄,一块是寿山石,你觉得哪块是田黄,哪块是寿山?”

  张潮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心里乐开了花,只要他把石头摆出来,自己就有的说道了。

  (两章合一)

第230章 金镛的评价(三章合一)

  钟伟明有些高傲地道:“你是福海人,福海人会不了解寿山石和田黄石的区别?”

  张潮笑道:“田黄石价比黄金,福海也不都是有钱人。我家之前家境很一般的,哪里玩得起这些石头。”

  石头店不大,声音外面的记者听得清清楚楚,钟伟明又是一阵烦闷,偏偏这个话头是自己抛给张潮的,发作不得。

  他只能耐心地道:“田黄石其实就是寿山石的一种,并且是其中最名贵的一种。寿山石石质晶莹,有油脂一样的温润感,色彩多样,浑然天成。

  田黄石顾名思义,主体是黄色的。产于收寿山溪两畔的稻田里。是山上的石料滚落到溪水里,被溪水淘洗了千万年,细沙泥土掩埋了千万年,所以特别油润、透明,好像冻脂一样。”

  张潮又仔细看了两块石头,故意指着其中较大的一块道:“虽然两块石头都是黄的,但我看这块更黄一点,就是田黄吧?”

  钟伟明拿起张潮指的那块,说道:“这块呢,是更黄一点,但是它不是田黄,它叫黄芙蓉,也算是寿山石里一个名贵的品种。

  不过价格,与真正的田黄相比,那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张潮略带夸张地拿起另一块石头,惊诧地道:“难道是这块?这块小很多啊,也不是那么黄。”

  钟伟明吓了一跳,连忙小心翼翼地用手指从张潮手中拈回这块只有拇指大小的石头,骄傲地说道:“没错,这才是田黄石,而且是田黄石中的极品,田黄冻。你仔细看,这块石头都不像石头了,反而像是一块凝固的、透明的油脂。

  所以它虽然不是特别黄,但是黄得温润,黄得透亮。别看这只有小小一块,它的价钱是按克计算的。你说它‘价比黄金’?黄金哪里有它值钱。清代就有人说‘一两田黄三两金’了。看来你是真不懂。”

  张潮不置可否,拿起那块更大的黄芙蓉石,翻来覆去看了一通,不解地问道:“我虽然是外行,但是依我来看,这块石头看起来也很润,即使没有那种脂肪凝冻的效果,可是黄得更明亮、更纯粹、更大气,品相高雅,至少不输那块田黄。”

  钟伟明再次语塞。其实很多所谓的“宝石”,在品种、等级、品相方面,往往没有什么客观标准,纯靠藏家和玩家的口口相传和“经验”积累,具有很大的主观性。

  尤其是寿山石是按照产地命名的,只要在规定的产区内挖出来的性质相近的石头,都是“寿山石”。不同品种的寿山石,在地质学上可能属于完全不同的几种石头类型,颜色更是丰富多彩。

  至于什么“更润”“更有油性”“更透”“更压手”……那就更是由着行内人嘴巴说了。

  后来某国企在老挝买了一个矿,挖出来的“老挝田黄”不仅和寿山田黄一样都属于地开石,而且品质更纯净、个体更大,但国内囤有田黄的藏家却纷纷表示这种田黄“石质干涩”“不够温润”,所以价格一度只有国内田黄的百分之一。

  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翡翠身上。翡翠有一种伴生矿叫“水沫玉”,晶莹剔透,也有什么冰种、糯种、玻璃种之分,只从审美角度看和翡翠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翡翠就价比天高,水沫玉就接近白给。

  翡翠价贵的原因,其实不过是乾隆时代的中国外贸商人,在两种宝石中选择了绿色的翡翠作为国际贸易的平衡物,把价格炒作起来了而已,因为这样才不至于满载而来、空手而归(没办法,东南亚当时太落后,没有商品能对标瓷器茶叶丝绸,十三行只能帮他们创造出来,类似的情况还有燕窝、红木等,乾隆狂吃燕窝就是因为他是十三行的总老板,得帮着炒作。纪晓岚在笔记中回忆过,自己小时候翡翠价格极低,时人都不把翡翠当玉看;长大后,翡翠价格尤在真玉之上。)。

  经济是第一推动力,剩下的就看故事和话术怎么编了。

  张潮上一世在深圳,有一阵业务集中在深中片区,住得也离国内最大的黄金珠宝交易集散地水贝很近,所以了解了一些,因此对这些石头基本没有什么幻觉。

  不过他没有为难钟伟明的意思,马上就递了个话头给他,问道:“既然田黄更贵,一定有它的道理。钟老板能说说看吗?”一副热心请教的样子。

  钟伟明这才松了一口气。品相这种东西就看你认不认,不在一个语境当中,说破天都没有用。张潮这么问,看来是有点要入彀的意思,于是耐心地解释:“黄芙蓉石,是在山洞当中开采出来;田黄石,是随着地质活动,从寿山石的母矿当中裂解出来,滚落到溪水当中,再埋藏进砂层里面,最终形成的。

  在这个过程里,寿山石先是与山体不断地摩擦、碰撞,周围的糟粕被磨去,棱角也慢慢被磨平。待石头滚入溪中后,就逐渐被一起冲下来的泥沙掩埋,河水及泥土中的各类金属元素开始对石头不断浸染。

  随着金属元素的不断侵染和堆积,独石通体变黄。再经过氧化,石材表层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皮壳,待到内部成熟到一定程度,‘老气’的‘田味’才逐渐显现,才成为真正的田黄。

  正是田黄石有这样的磨练过程,所以才外形圆润、质地温润、色彩醇熟。也只有田黄石,才有这种精华蕴藉、沉静内敛的特性。历代的皇家贵族,都把田黄视为最名贵的宝石,是有原因的。

  只有你沉下心来,仔细欣赏、把玩,才能体会田黄独有的魅力。其他任何石头都比不上田黄。”

  钟伟明说着说着,忍不住就要忽悠张潮“入教”,既是石痴的本性,也是商人的本能。

  张潮长长“哦”了一声,又拿起那块田黄仔细观察了一下,才说道:“同一种石头,安安定定地呆在山洞里面,到最后,它的价值就是不如历经滚落、碰撞、摩擦、侵染,跑到另一处去的‘同胞’……

  哇,钟老板,你这番话好有深意,对我的启发好大!”

  钟伟明这才反应过来,冷冷地道:“我说的是石头,你不要乱联系。”

  张潮一脸诧异地道:“我说的也是石头啊,你想到什么了?”

  钟伟明:“……”生生又吞下一口气。张潮才来店里不到半个小时,他受的气简直比过往半辈子还要多,偏偏都还发作不得。

  张潮既然已经“套”出了他想让钟伟明说出的话,也就不做过多的纠缠,随口问道:“这块田黄石,价格是多少?”

  钟伟明看了一眼店外的记者,问道:“你真心要买?”

  张潮点点头道:“真心要买。田黄这么名贵,又这么有启示意义,我买一块当做纪念吧。怎么,钟老板怕我买不起?”

  钟伟明道:“倒不是这个原因……我们买卖石头,不习惯这样。”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神指了指店外面的记者。

  张潮笑道:“我们都是穿 T恤,胳膊光溜溜的,不好‘袖里吞金’吧。”

  钟伟明无奈地拿出一个计算器,先按了消音键,然后在上面按出了一个“300,000”的价格,向张潮展示了一下。

  他这块石头品相虽然不错,但是个头太小了,属于能刻章的下限,而且是素石,既没有工艺加成,也不是什么传承有序的文物,所以这个价格还算是公允。

  张潮按这个价格买了倒也不吃亏,田黄的价格一直是稳中有涨,哪怕后来老挝料涌入市场,也没有发生暴跌的情况。

  何况张潮也不想卖,这块田黄他还另有用途。

  不过买卖不砍价是不可能的,所以张潮一副十分惊诧的模样道:“不是‘一两田黄三两金’吗?这可不止1:3了。”然后按照亲妈教自己的菜市场砍价办法,啪啪啪按出一个让钟伟明看了想吐血的价格。

  钟伟明看完,狠狠地摇了摇头,拿起来计算器又按了一个价格,并且说道:“一两田黄三两金,那都是清代的事了,几百年了,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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