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还穿插写了一篇3万字的《少年的巴比伦》,还有若干给“博客中华”的杂评。每天自己都要火力全开才能勉强维持住进度。
幸亏学校方面开了绿灯,免了自己的晚自习。加上还有兰婷借他的笔记本续命,才能这么极限地完成。
敲下最后一个标点符号以后,张潮瘫倒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心里只有武侠大师温瑞安一本小说后记中被人引用了无数次的那句话:
“忍不住倦,忍不住累,忍不住泪,忍不住折了手中的笔……”
可惜手中没有笔,键盘是学校财产,砸不得。
张潮只能握紧拳头,在空中狠狠挥了一下,低吼一声:“成了!”再检查了一遍以后,张潮就将小说最后两章内容,单独复制到一个新文档上,重命名好,给朱妍玲发了过去。
由于这段时间是每写完两章就发给朱妍玲审核,所以朱妍玲很快就看完了最后两章内容,给他回复了一封邮件:
“张潮:
来稿收悉。
这样结尾很好!祝贺你完成了一部优秀的作品。我们会尽快完成审校、排版工作,封面已请业内名家设计,发行渠道的沟通亦在紧锣密鼓进行中,放心。
预计本月中旬你就能拿到样书。
如后续有其他书稿修改需要你配合的,我会及时与你联系。
……”
张潮看完邮件,简单回了一句“谢谢”后,就关闭了电脑。
至少在一星期里,他不想再碰键盘了。
第46章 热得发烫的预热
2004年3月5日,最新一期的《花城》来到了读者手中。
老订户们马上就觉得不对,这一期怎么厚了很多,翻开一看啧啧,274页,多了整整30页。
《花城》最早每期定价1.2元,足足有340页厚;到了1986年,纯文学期刊的销量就维持不住了,杂志入不敷出,只能缩减到240页左右;再到了80年代末,又被迫把每期价格提到3.5元,页数不变,并且开始接广告。
如今15年过去了,物价不知道翻了几番,《花城》也只敢小心翼翼地把定价提高到9.9元,就这销量每年还在崩。
幸好花城社是一个综合社,图书出版等其他业务能维持着杂志运营;而杂志又为图书出版输送血液,还算是良性循环。
这一期竟然舍得加印?赶紧看看加印了什么。
看到《少年的巴比伦》和张潮这个名字,不少老读者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些人都是很传统的纯文学、严肃文学的爱好者,对张潮的印象就是一个经常上新闻、浮躁、肤浅,与纯文学没什么关系的弄潮儿。
“堕落啊!堕落啊!想不到《花城》也堕落了!”一个大学文学院教文艺理论的老教授,一把就把新一期的《花城》拍到了桌面上。作为专业人士,他有着极强的审美洁癖。
老教授的动静引起了家里人的注意,他那刚上高中的孙女乖巧地给他倒了杯水,问道:“爷爷,谁又惹你生气了?”
老教授一指杂志,还是愤愤不平,道:“好好一本《花城》,让这个混世魔王给弄脏了!”
孙女顺直看过去,只见杂志正好翻到《少年的巴比伦》这一页,大大的标题下面,小小的作者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张潮!?
孙女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和好奇,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爷爷道:“这个张潮是谁啊?”
老教授叹了口气解释道:“一个比你大一点的高中生,整天就知道在报纸上炒新闻,专门写一些博眼球的东西。就这,也被炒作成‘少年天才’,我看是‘少年魔王’!”
孙女心里一喜,果然是他。于是伸手就把《花城》杂志拿走了。
老教授好奇道:“你不是从来不看这些文学杂志吗?”
孙女朝他做了个鬼脸道:“您顺顺气,我先替您批判批判他!”说完就拿着杂志猫回房间去了。
少女没有着急先看小说,而是打开电脑,拨号上网,登录QQ,再找到一个名为“一生爱潮汐15群”的群聊,发了一条消息:
“GGMM们,知不知道偶发现一个什么东东。潮汐GG在《花城》杂志上发小说啦,偶们不用苦苦等了……”
一句话炸出了上百条新消息,许多不明所以的群友都在问:
“MM酷毙了!”
“真的是潮汐GG写的?”
“《花城》杂志是什么?去哪里买?”
“小说叫什么?”
“《少年的巴比伦》?好酷哦!”
“我现在去报刊亭看看……”
(写着写着,自己都冒鸡皮疙瘩……)
这样的对话,像病毒一样,用很短的时间,就蔓延到了数以百计的聊天群里。
少女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回答完群友的提问后,才开始看《少年的巴比伦》。
咦,都是“少年”,怎么和《少年如你》不太一样啊?有些看不懂……
少女看了一千多字,感觉越看越迷糊,怎么人物一下是小孩子,一下子是小青年;一会儿是这个谁在讲故事,一会儿又变的那个谁……
这真的是张潮写的吗?
带着疑惑,少女拿着杂志,又找到了老教授,问道:“爷爷,这篇《少年的巴比伦》我怎么,怎么看不懂?你帮我讲讲呗,这个小说到底在讲什么故事啊?”
老教授没好气地接过杂志,嘟囔地说道:“这小说能有什么难懂的。平时让你多看点书,你就知道上网……”
抱怨归抱怨,但孙女的要求还是要满足的。老教授又戴上眼镜,认真看起了《少年的巴比伦》。
“……嗯?这真是那个‘小魔王’写的?”看了开头,老教授也迷糊了。
同样迷糊的还有在羊城开报刊亭的老陈。这天一早,就有七八个小年轻看样子都还是高中生来他这里问有没有3月号的《花城》卖。
《花城》这种纯文学杂志在报刊亭里一向算滞销品,要不是统一配送,他根本就不会进货。在他这里,《花城》卖上三年,都没有《故事会》三天卖的多。
仅有的2本《花城》早就被买走了,想买的又源源不断过来问。老陈慌了,赶紧向配送那边打电话,让再送10本《花城》过来。
结果人家告诉他:“你打晚了,早就被人抢光了。现在全羊城都找不到货!”
最迷糊的是《花城》杂志社,一大早办公室的电话就被打爆了,全国各地要求增订3月号的订单,像雪花一样飘了下来。
到中午稍稍一统计,就已经超过了10万份,并且电话还没停,订单还在增加。
这一下可把主编兼社长萧建国给搞懵了,一边安排印刷厂加班加点,一边把编辑们都叫到办公室来开会,分析原因。
听到同事们七嘴八舌地讨论,朱妍玲只是微笑、沉默。
田英眼尖,看到她这么淡定,就问道:“小朱,你说说看。”
朱妍玲这才开口道:“原因是什么,不是和尚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吗?这期杂志和以前相比,只有一个变化,它不是原因,什么是?”
“你是说张潮那篇《少年的巴比伦》?太武断了吧。”
“他是有点粉丝,可都是高中生,最大也不过二十几岁吧?我们可是纯文学杂志。”
朱妍玲叹口气,道:“你们都小看他了,也小看网络了。”
“网络?”
朱妍玲不说话,而是走到萧建国的办公桌前,在他的电脑上登录了自己QQ,然后点击“按关键词搜索QQ群”,分别输入“张潮”“潮汐”,再点确定
顿时,带着这两个关键词的QQ群像瀑布一样倾斜而下。
“一生爱潮汐1、2、3、4、5、6、7、8、9……”
“挚爱潮汐1、2、3、4、5、6、7、8、9……”
“潮言汐语1、2、3、4、5、6、7、8、9……”
最朴素的就是“张潮粉丝群1、2、3、4、5、6、7、8、9……”
点开来,每个群少则百十人,多则三五百人。大部分都在讨论自己买到了或者怎么买3月号《花城》的事。
看得围观的众编辑头皮发麻!
网络之力,恐怖如斯!
朱妍玲说道:“早上我听说这事的时候,就在琢磨是不是和张潮有关系。又联想到我儿子最近喜欢玩的QQ群,就试了一下,没想到……”
这时候负责接电话的编辑推门进来了,汇报道:“社长,订单又多了,印不过来了。”
萧建国忙道:“我去协调,一定要抓住机会,不要让盗版钻了空子。”
田英哈哈笑道:“小朱,你当时说要用这个中篇给张潮要出版的长篇做个预热,这个预热会不会太热了啊,热得发烫喽!”
第47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2004年虽不比2024年,但通过网络发送个文件还是比较方便的。
加订的3月号《花城》只靠羊城这边自己的印刷厂印,再分发到全国各地,那黄花菜都凉了。所以萧建国干脆把这一期的电子排版稿发送给几个加订量较大城市里比较可靠的印刷公司,让他们代为印刷,然后让渠道们自己去提货。
利润会薄一点,但是胜在速度快啊。
现在的萧建国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期《花城》前前后后长销了近一年,一再加印,销量最终突破了百万份。成为了90年代以后,唯一单期销量破百万的纯文学期刊,也是他担任主编、社长期间,《花城》最辉煌的时刻。直到退休以后,都是老萧同志最有面子的谈资。
当然,这都是后话。
一时间,朱妍玲在花城社的地位大涨,好几天王红钊看到她都不敢抬头,只能低头装作审稿。
朱妍玲也没有空去理会办公室里的这些小风小雨,目前她最重要的工作就审校《少年如你》,以及联系各地的图书销售渠道,争取尽快把《少年如你》首印的40万册,给推销出去。
审校工作只需要细心和耐心,但是图书销售,则还需要人脉关系,以及对这部小说恰当地介绍。
介绍力度不够,人家会觉得你信心不足,证明这本小说大概率不好卖;介绍力度太足,人家又会觉得你太夸张了,证明这本小说大概率不好卖。
在网络购物还没有兴起的年代,传统的几个渠道是非常强势的。其中排名第一的,自然是新华书店系统,依靠遍布全国超过15000家的店面,几乎是唯一一家敢说自己能把图书卖到全国每一个角落去的书商。
此外全国的中心城市都有自己的图书批发市场。燕京的首图批发市场是华北图书批发的核心,羊城的购书中心是华南地区的核心,还有苏省的出版总社也算是一方诸侯。
这一家家,都得朱妍玲自己一一沟通过去。现在的花城社,一时半会还养不起专职的销售人员。主编和编辑们就要肩负起这个重担。
《少年如你》40万册的首印数,目前已经接到的订单堪堪达到20万册,离计划中正式发行还有一个月,应该还能订出去出去10万-15万册,剩下的走《花城》自己的零售渠道怎么也能卖完了。而且看大家订货的热情,18个月到内卖到100万册以上,应该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朱妍玲松了一口气。
而长福三中的校园,张潮依旧过着波澜不惊的高三生活,甚至都开始恢复去操场打球。郁郁寡欢的陈欢这才高兴起来,很是给他传了几个好球,就是一个都没有砸到脑袋上。
也许是天天都能看到张潮的缘故,出于“近庙欺神”的心理,三中的学生对他反而没有那么狂热。
况且福海也不是北上广深这些一线大城市,网络在学生中的渗透率并没有那么高。虽然“午夜潮汐”在网上已经掀起了巨浪,但是在这个小地方,却只剩下了一丝涟漪。
不过确实有不少学弟学妹会用怯生生、又带着崇拜的眼神,注视着每天在校园里穿梭的张潮。张潮倒也习惯了。
比较明显的变化就是,他的约稿信明显增加了,有发到学校信箱的,有发到他邮箱的。其中既有《青年文学》《钟山》这样的文学期刊,也有不少报纸邀请他开个专栏。传统文学期刊的稿费标准依然不高,大多维持在千字50到千字150的规格,停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正是纯文学开始衰弱的起点。
但报纸不一样,销量好的报纸根本不靠那块儿八毛的定价,而是各式各样的广告,所以活得滋润得很。所以有报纸甚至开出了千字/500元的高价来请他。但是这都不能打消张潮封笔一段时间的想法。
3月15日,张潮在学校的取款机查了一下余额,竟然有4000多元,基本都是从1月到2月各大报纸和刊物转载自己文章给的稿费。
而最近的晚自习,张潮的肉身都罕见地到班级列席当然脑子是基本不在线的。
不过也经不住后座的陈欢突然惊呼:“啊,这哥们终于被逮了!”
接着一份报纸就怼到了张潮眼前,讲的是正是滇大那事,这新闻比风油精还提神,让张潮一下子灵肉合一。
滇大的事件,影响恶劣,张潮之前沉迷写作,忽略了各种社会新闻,才没关注到此事。
这在整个中国新闻传播历史上是一个可以上教科书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