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家村;
刚刚跟邢捕头提出要求后的风秉文,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家门口拴着一条正在低头嚼着青草的健壮黄牛,实在是想忽略都难。
“哪里来的牛?”
风秉文盯着与他齐高的黄牛,看了两眼后,便走进房中,一进屋,他就察觉到了屋内氛围的不同,而原因嘛,自然则是大堂中一位正在用茶的锦袍中年人。
“终于等到风公子回来了!”
而看到风秉文进门,原本还坐在主位的一侧与老爷子交谈的中年人顿时站起,整理了一下衣裳后,在风秉文略有些错愕的眼神中,向他鞠躬行礼,
“鄙人胡安德,多谢风公子这些天对犬子胡羡鱼的教诲,我今日回家,一看方知风公子恩情,略备薄礼,上门拜谢。”
“你是胡二的爹?”
听完这锦袍中年人的自我介绍后,风秉文明白过来了。
这就是那位温姐姐所说的,胡二那在大户人家当管家的爹。只是这架势,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啊。
“正是不才,犬子这些天多劳风公子费心了!”
这位胡管家的语气很是谦虚,丝毫没有因为风秉文年幼而有所轻视。
“举手之劳,不费什么。”
这泼皮父亲居然如此,风秉文一时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秉文,你这些天在县城可是干了不少大事啊。”
只是,相比于这位面色郑重的胡管家,在一旁作陪的老爷子看向自家孙子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
“我其实也没干什么。”
风秉文腼腆地笑着,他其实没跟自家老爷子说他天天在县城打人的事情,主要是怕老人家念叨,可是现在看来,这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了。
“风老先生,风公子,在下事务缠身,还有许多没有完成,就先行告退了,还望海涵。”
胡管家适时开口,拱手便要离开,一旁的老爷子见状连忙站起来,拿起了桌上的一张纸,风秉文远远瞧见了,那纸上面还有数道红印。
“胡管家留步,这些你就带回去吧。”
“老先生,东西我既然拿来了,自然就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胡管家听闻,脚下快了几分,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出了屋子,老爷子腿脚不便,叹了一口气又坐了回去。
“爷爷,那是什么?门外那头牛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地契,跟门外那头黄牛一起,都是那位胡管家送来的,用来酬谢你的。”
老爷子没好气的说道,今日若不是有人上门,他还真不知道自家孙子在自己卧床这段时间,竟干出了如此之多的事情。
“地契,有多少?”
风秉文的眼睛顿时亮了,虽然他现在已经超凡脱俗,但是对于土地,他还是有种本能的喜爱,这是刻在骨子里的。
“十亩上田!”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
“哇,那胡管家还真大方啊!”
风秉文忍不住感叹一声,据他所知,他家里的地加起来都不到三亩,主要也是他家不靠种地吃饭,再一个就是唯一种地的奶奶也老了,操持不过来,多余地的都卖了,或者是租出去。
“是挺大方的,但是这东西我们不能要,你明天一早就送回去吧。”
“没这个必要吧。”
风秉文嘀咕着,人家给他送头牛,再送十亩良田,虽然会惊叹,但是他绝对是受之无愧。可是把人家的儿子给扳回正途,人家有钱,感谢一下怎么了。
“没必要?你知道这些值多少钱吗?”
老爷子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一头马上就能育种的公牛,再加上十亩良田,这般资产,即便是贫户,也能一跃成为中人之家,最少也是吃穿不愁。
“那人家也乐意呀,我不是我逼他给的!”
第六十一章 因果牵连
数日后,风秉文看着自家住宅旁多出的牛棚,棚中正有一头健硕的黄牛,正在低头咀嚼昨天割来的嫩草,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三辞三送,他们就不嫌麻烦吗?”
自家老爷子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迂腐,面对一头即将成年的黄牛,还有十亩良田,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家里还没有阔绰到这般地步。
不过老爷子在了解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也觉得收下也是合乎情理的事情,毕竟胡家有这家底,而那胡二也确实是被打得生生改了性子,从良了。
但即便是如此,老爷子在思索片刻之后也没好意思收下去。这样的大礼,若是不推辞,就这么收了,可是有人说闲话的。
于是,便是三辞三送,来回跑腿的自然是风秉文,还有那已经开始琢磨着做一些正经事的胡二。
如此三次之后,老爷子才掏钱请人在屋舍旁搭了一间牛棚,那头黄牛,还有那十亩良田的地契,就这么收下来了。
这样的动静也在风家村引起了轰动,风家村只是有十来户人口的小村,全村上下都没有一头耕牛,别说是小村,就算是大村,耕牛的数量也是屈指可数。
更别说还有十亩良田,这风家村大半人家全家家当都没有这个数,而如此丰厚的资产,竟然是人赠送的,这如何不让人眼红。
但风家村中人还没缓过来时,县城中又有人赶着鸡鸭豚猪,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络绎不绝地上门拜访风老先生。
还没等风家村人反应过来,那位风老先生的屋前屋后,鸡笼,鸭圈,豚舍,猪栏……一切农家应有之物,纷纷立起,每日鸡鸣鸭叫,好不热闹。
外人看得眼红,只是一位住在其中的孩童却是满心忧伤。
自从那位胡管家协重礼登门拜访后,那县城中那些被他每日殴打,强行逼迫其重归正途的混混家属这才反应过来。
大多数人自然是没有那位胡管家有钱,但是你买一只鸡,我买一只鸭,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多少也出一份礼,短短旬日功夫,就让屋前屋后大变模样。
两位老人对这样的变化,那自然是笑逐颜开,特别是风秉文奶奶,都高兴得合不拢嘴,这鸡鸭豚猪,她可是念叨好久了,只是年纪大了也不方便养。
老人高兴,风秉文却实在是开心不起来,这屋子原本一面靠水,三面环山,空气清新,风景秀美,远望群山,心旷神怡。
可如今这鸡笼猪舍这么一围,那股粪便的腥臭之气终日萦绕不散,进出家门还得小心地面,着实令人难受。
不过家中两位老人也是明智之辈,风秉文如今有学业在身,不可能干这些放牛喂猪的活,老爷子更不用说了,虽然已经能够下床行走了,但是他可是教书先生,身体养好了就得去学堂。光凭奶奶一人想操持这么多的事情,根本不可能。
所以两位老人商量一番,这些送过来的鸡鸭猪豚,该吃的吃,该卖的卖,不用舍不得,真要是都留下,不可能照顾得过来。
至于风秉文嘛,这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宰了的肉大多都进了他的肚子,卖了的钱,按两位老人的说法,也都会用在他身上,不过风秉文对钱财无所谓,他不在意。
而这一番波澜之后,风秉文的日子就彻底平静下来了。只是每日就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巡视县中众多不良子弟的改正情况,稍有偏差,便是拳脚相加这可是得到了他们的父母的应许与鼓励。
而有时,也会有一些狠不下心的父母找上门来,请求风秉文代为管教。风秉文对这种事情自然不会拒绝,这可是白给的善功。
而过着这般平静的日子,不觉便是时光荏苒,正是: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席。
一杯未尽笙歌颂,阶下辰牌又报时。
眨眼间,便是三月时光流逝,这一日,正是大雪,这青山县的上空,正是灰云笼罩,下起了第一场雪。
“下雪了!”
从暖烘烘的屋舍中走出的风秉文,抬头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说话间,嘴中呼出一口水雾,但很快就在寒风中飘散。
“又下雪了啊,不过这雪还不算厚,雪化冻的时候,冷的时间应该不会长。”
风秉文身后,一位腰背挺拔,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不算厚的衣衫,走出屋门,看着地上积的薄雪,感叹着。
“爷爷,你要不多穿一点吧!”
披着单衣的风秉文撇了一眼旁边的老人,忍不住出声。
“不用,这身衣服够了,我不冷。”
老爷子直接拒绝了,这并不是硬撑,即便是走出屋外,在这大雪飘飞的天空下,他也是面色如常,感觉不到丝毫冷意。
“……”
风秉文揉了揉脸颊,几个月的功夫,他偷偷喂给两位老人的灵药效果早就体现出来了,就比如旁边这位老爷子,本来伤筋动骨的躺在床上,还得熬冬。
可是呢,早在一个多月前老爷子就能走,下床还能活蹦乱跳,自此后老爷子的心就有些膨胀起来了,开始不服老了,即便是这大冬天的,也敢穿着几件衣服在外面晃荡,因为他确实感觉不到冷。
“走了,上学堂。”
老人看着那正在飘落的大雪,没有丝毫畏惧,撑着一把伞走进雪中。
“哎!”
同样没在怕的风炳文也跟着走进雪地,而在于老人并肩而行时,他还能一心二用,除了能够应付老人考校功课时,还能将部分心神沉入心间,
“天书!”
风秉文;
善功:陆仟伍佰柒拾捌;
恶行:壹佰伍拾叁;
善功记录;
助者为善,善功,柒;
助者为善,善功,拾六;
度化恶鬼,善功,壹佰叁拾;
……
恶行记录;
助者为恶,善功,伍;
“嗯?”
风秉文看着又一次被刷新的善功记录,本来心情愉悦,可是当看到恶行记录上又多出一条之后,他的脸色顿时便阴沉下去。
“又是哪个混账玩意儿,狗改不了吃屎?”
第六十二章 清风镖局
“风爷,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我只是跟着去壮壮势啊!”
一间阴暗逼仄的弄堂中,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跪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讨饶,而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位都不比跪着的他高多少的孩童,这般情景,不论是谁看到了都觉得荒谬怪诞。
但站在一旁注视这一幕的十几名青壮汉子,却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们分你多少钱?”
风秉文不置可否,语气淡淡地询问道。
“我……拿了一枚银铢!”
青壮汉子犹豫了一下,想起这孩子曾经近乎妖孽的行为,谁敢隐瞒,老老实实地道出实情。
“一枚银铢,看来被你们催债的那户人家欠的钱不少啊,你都没动手都能分到这么多,要是动了手,岂不是能分一枚金铢?”
风秉文闻言,顿时笑了。
面前这汉子曾经是青山县一户赌坊养的打手,还被胡二找过来堵他,只不过被他收拾了一顿,打断了一只手一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