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此后,他就上了风秉文的名单,在风铭文找了他几次之后,他痛哭流涕地在风秉文面前保证,再也不当赌坊的打手,会寻正经的行当,老实过日子。
可是习惯了赌坊打手花天酒地的日子,又怎么耐得住市井小民枯燥乏味的生活,再被风秉文压制了几个月,刚刚习惯这平凡的生活,他原先的东家又派人找上他。
一开始他还犹豫不决,但是那赌坊来人,告诉他,他只要跟着过去,在旁边站着,就能分钱,也不用他动手,他就没忍住,想着偷偷出去一趟,不会被发觉。而后,风秉文就带人找上来了。
“风爷,求你饶过我这一次,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了,他们要是派人过来,不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去了。”
看到面前这孩子露出的笑脸,这汉子不喜反惧,浑身冷汗淋淋,哭嚎着扑倒在那孩子脚下。
“站起来,少在这里恶心我。”
但汉子这般作态,却让风秉文心中更加厌恶,抬起一脚就踹在他的肩膀上,这汉子小两百斤的身体,愣是被他踢得腾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最后撞在墙角上,才止住了去势。
这般骇人的力量,让旁边十几名青壮眼皮子一跳,纷纷低下头,生怕触了此时风秉文的霉头。
“啊!”
被踹到墙角的汉子捂着塌下去的肩膀哀嚎起来,骨断筋折的痛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做错了就要认,挨打的时候给我立正。我管了你近四个月的时间,好歹也算是让你有了一点人样,为了一枚银铢,你又打算堕落?”
风秉文此时怒火中烧,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如果可以,他真想一刀劈了这混账,一了百了,可惜,不行。
并非是顾忌官府,不能惹出命案的约定。真要是需要,风秉文是不介意下手的,这是因为这几个月来,风秉文摸到天书的部分规则。
惩恶扬善,自有善功奖赏。
但,惩戒的必须是纯粹的恶,如那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拐卖孩童,让无数家庭流离失所的人伢子,这样的恶徒,砍了多少都是没事的。
可这世上又有多少人坏得这般纯粹?世界从不是黑白分明,而是灰色,人性之中,善与恶交杂。
就比如面前哀嚎的汉子,先前曾是赌坊的打手,他的收入,除了看场的固定收入以外,更多的则是作为赌场催债之人,去讨要那些赌徒在赌场欠下的高额债款,他能拿到一定比例的债款作为酬劳。
这样的人物,似乎是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可谁又能想到,这厮在他所住的街坊邻居口中,却是一个热心肠的汉子。
他主动奉养早年丧子的邻居夫妇也许有其它图谋,但他也确实照顾了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老人,这是事实。
这样的人物,他若是一刀砍了,这天书上,该出现的是善功,还是恶业?
风秉文不知道,他也不想尝试,但是他知道,引领这些游走在灰色产业上的家伙,让他们走上正途,是必然能够得到善功。
而且,风秉文发现,那些受他影响而改邪归正的街头混混,其一言一行同样也会牵扯到他。
受他所助,因果牵连。
强改了既定命格,这些改命之人不论是行善还是作恶,都有风秉文一份因果。
这也是他这几个月来,这六千有余的善功其中一小部分的来源,嗯,恶业也是如此,他基本没干什么恶事,但是他的恶业也仍旧涨到三位数。
“我也想堂堂正正的活着,可是,钱根本不够用。”
听到风秉文的质问,那哀嚎的汉子强压着痛苦,咬着牙回答道。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先前过惯了大手大脚的日子,突然紧巴巴,任谁心里都会有几分憋屈。
“想挣钱,多的是正经路数,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做什么?就因为来钱快,来钱容易吗?”
风秉文可以理解,但是他不会容忍。
“风爷,杜河家里还有三个老人要养,开销大了些,他现在在车马行当马夫,这月钱确实不够用。”
作为改邪归正的典型,胡二也跟了过来,他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出声。
“……”
风秉文沉默了一下,他不会说什么”不够用那就想办法”,光提要求不提建议,那也太惹人恨了。
“你愿意押镖吗?报酬会比你当车夫丰厚很多,只是会有些危险,不过呆在家里的时间倒是不少。”
“风爷,您还认识了清风镖局的人?”
胡二有些惊讶,青山县只有一家镖局。
“嗯,认识。”
风秉文点头,他的大名传遍全县后,那镖局中的话事人,一位自称是江湖一流的老镖师就找了上来,开口便称赞他是可造之才,要收他当徒弟。
然后,风秉文跟他握了一下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位老镖师捂着手回去了,再也不提收徒之事。
就冲着这一份交情,风秉文估计自己找上门的话,凭借着他的面子塞个人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这杜河的块头摆在那里,这赌场要债都拉他过去充门面。
第六十三章 我给你们立规矩
“我愿意。”
在风秉文目光压迫下,塌了半边肩膀的杜河一口答应下来,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因为一开始就走了歪路,以至于他在转正的时候遇到了不少阻力,不然以他的体格,想找一份养家糊口的正经行当也不难,但是人家打听一下他先前是干什么的,就都不要他。
至于进镖局走镖,虽然有些危险,但是也可以接受。如今的大乾可正是盛世年间,天下大治,拦路剪径的山匪盗贼可是稀罕物,当然,也不是完全绝迹,还是有碰上的可能。
但是相比之下,山林中的野兽,威胁度更高,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众人成行的话,基本没什么野兽敢袭击人类的车队,除非是一些比较特别的兽类。
“嗯,肩膀的伤养好后,自己去镖局报到吧,我会跟那边打招呼。”
风秉文相信那位老镖师应该会给自己面子,只要他还想要面子的话。
“另外,你等下就把那枚银铢送回去,这种脏钱就别收了!”
“是。”
杜河不敢有任何反对意见,风秉文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昨天抱着侥幸心理,跟着赌场的人去催收债务,结果今天早上这位就找了上来。这着实把他给吓到了。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说完,风秉文便走出这间逼仄的弄堂,来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也不管跟在身后那些如今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家伙,辨认了一下方向后,抬脚便向前走出。
“风爷,您这是要去干什么?”
胡羡鱼赶着追了上来,他刚刚就瞧见了,这位爷的脸色不大对劲。
“我准备去赌场看看,你要去吗?”
“风爷,您想干什么?”
胡二被吓了一跳。这位年纪轻轻却身有神力的爷,可是洁身自好的紧,他不认为对方去赌场是去消遣。
“去找赌场的话事人谈谈,给他立一些规矩,放心,我不会砸了他们的场子。”
风秉文笑了笑,赌场,青楼,但凡人烟稠密之地,必然有这两种场所,不论是盛世还是王朝江枫之际,这些玩意儿都一直存在,只不过规模的多与少罢了。
“风爷,您可别乱来,悠着点,这赌场后面的人可不一般,跟我们可不一样。”
胡二被惊到了,连忙劝阻。
“你知道的不少啊,跟我说说,这赌场后台有多硬?”
风秉文无所谓地笑着,灰色产业最容易滋生罪恶,青山县的赌场也是大路货色,寻常赌场会干的事情,一样都没落下。
“风爷,我这么跟您说吧,您认识的那位邢捕头,闲暇之余也会进去耍两把。”
胡二向左右望了望,然后凑到风秉文耳边,隐晦的提醒着。
“哦,懂了。”
风秉文十分淡定地点点头,也不惊讶,然后冲着一脸惶恐的胡二笑了笑,安抚道,
“不要紧张,我都说了,我不是去砸场子的,我是去讲道理的。”
赌这种玩意吧,稍微控制不好,便是家破人亡的下场。但是说要禁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每一个人天生都是赌狗。
“赌场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胡二着急的想要跳脚,这么几个月的处下来,这位已经改正的家伙已经把风秉文当成了自己人,
“而且赌场这里可是有真正的江湖高手坐镇,您虽然身负神力,但是人家可是有真功夫的高手!”
“高手?有多高?”
风秉文看的急得团团转的胡二,只觉得有趣,这家伙也不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还知道担心他。
至于赌场的高手,嗯,在他有对赌场下手的想法之时,就已经打听过了。
摘花飞叶,皆可伤人。这份力量几乎就是说书人口中,那些飞檐走壁,高来高去的江湖侠客之流了。
但也就那样了,想当初,那位清风镖局的老镖师,找上他的时候,自称便是一流高手,还在他面前秀了一番颇为炫目的招式。
当时可是引起了疯了的兴趣,琢磨着要不要跟这位老镖师学一学,然后他就抱试探的想法,跟老镖师握了一下手,再然后,学武的想法就没了,只剩下四字评价,
花里胡哨!
那些武艺精湛的武林高手,也许掌握着远超常人的技艺,还会有一些普通人根本做不到的异能,但终究没有超越人的极限,面对他,一位都可以自称水君的异类,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最终,胡二也没有拦得住,风秉文就在青天白日之下,大摇大摆走进青山县规模最大的地下赌场。
因为风秉文本身就是盛名在外,他刚一进赌场,就被赌场的话事人“请”到“雅间”,然后,见到正主的风秉文展示了一下他的“道理”,跟那位坐镇主场的“高手”交流一下,赌场的话事人“心悦诚服”,终于能够安静地听风秉文讲话。
“我不是过来砸场子,所以也不会赶尽杀绝,我只是过来给你们立几条规矩。
第一,凡是来你们的场子放松的人一旦输光上头,压上房产地契,甚至是老婆子女的,一律轰出去,不准他们再赌,顺便把名字记下来给我。
第二,你们放出去的贷款利息,不得超过街面上当铺的最高利息。即便是收账,也必须给余地,不得尽数收走,一处安身立命之地必须留下。”
“这……”
听到风秉文提出的要求,赌场的话事人阴晴不定。这些条件要是答应下来,赌场肯定还是有赚头的,只不过赚的会少许多。
“你若是无法做主,就把你后面的人喊出来,我与他说,相信他也是讲道理的人。”
风秉文笑道。
“这点小事,我还是能答应的,风公子,您立的这些规矩,我就做应下来了。”
话事人撇了一眼旁边镶在墙上,四肢扭曲的“高手”,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挤出笑容,连忙应了下来。
他开着赌场,也只是求财,可没打算送命。他花重金请来的高手,那双手脚都被练得可以开金断玉,可是刚刚一个照面就被废了,他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那家伙就嵌在墙里,成了挂画。
第六十四章 许愿
冬至,年关将近之时,灰暗的天空下,仍旧有纷扬的雪花飘落,天地间银装素裹,地上积了巴掌厚的冰雪,万物寂寥。
在这呼气成霜的大冷天,县城中都是人迹寥寥,更别提风家村这样的小村了,清完了门前积雪,没什么事情做了后,大家伙都缩在家里,围着火盆,聊着家长里短。
“日子过得可真快呀,一晃一年就要过去了!”
“是啊,一年马上就要结束了,不知道子川今年什么时候回来?”
“等他们俩回来,见了小文跟家里的变化,恐怕会被吓一大跳吧。”
老人笑着,环顾一下家中的陈设,老宅还是原先那个老宅,乍一看没什么变化,可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家中陈设能换的都给换了个遍。
“是啊,今年家中的变化可真大呀,特别文儿。”
说到这,两个老人都静默了一瞬,似乎都想到了什么。
“祭拜用的香纸都准备了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