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二号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嗯…”斜躺在榻上的美人慵懒地应了声，纤细的手指剥开一颗葡萄送入口中，眉眼之间似有笑意：“我以为陆斩活不了了，谁能想到他能活著呢，并且极有可能获得了天大机缘。”
裴舵主不敢吱声，只敢颔首聆听。
黑水长老名姬梦璃，名字跟长相皆很出挑，只是性格狠辣，杀伐果断，否则也不会在黑水宗站稳脚跟，被黑水宗许多弟子奉为神明。
她平时总是言笑晏晏的，像是温柔多情的姑娘，可刻在骨子里的狠辣是改不了的，魂碗这种残忍的传信工具，就是她最好的代表作。
对于姬梦璃的来历，黑水宗弟子无人知晓，原本黑水宗根本没有姬梦璃此人，可后来由宗主亲自封为长老。
封姬梦璃为长老后，宗主忽然变得佛系起来，将教中大事全权交给姬梦璃打理，后面甚至直接闭关了。
如今许多新入教的黑水宗弟子，只知黑水长老，不知黑水宗宗主，更能看出对方手腕。
裴舵主在她面前不敢放肆。
“以我的名义，替我写封信，等到陆斩回来后亲自送去，既然他想见我，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理应跟他见一面。”
姬梦璃涂满豆蔻的指甲格外鲜红，她眯了眯狐媚眼儿，慢条斯理地剥著葡萄，豆蔻跟她的面颊形成鲜明对比，衬托得她神色愈发苍白，像是大病初愈的病弱之人。
自从得知黑水珠在陆斩手中后，黑水宗一直想从陆斩手中夺回，偏偏陆斩深受器重，自身实力又高强，硬抢不是好办法。
姬梦璃决定拉拢陆斩。
好在她的手下不负所望，在耗费一些金钱后，终于成功拉拢了陆斩。
对于这位风评极差的江湖浪子，姬梦璃并没有什么好感，可是对方竟然提出条件，必须见到她才肯交出黑水珠。
姬梦璃不想来，觉得来了有失自己身为长老的身份。
并且，陆斩好色之名远扬，姬梦璃生怕那小子是贪图她的美色。
所以这件事情被耽搁下来，这期间姬梦璃一直在暗中调查陆斩，想看看陆斩是否还有第二张面孔，谁料所调查出的消息，皆是陆斩的风月事。
不是说陆斩跟凌皎月厮混，就是说陆斩跟姜凝霜亲密接触。
甚至跟那位楚小姐也有关系。
总之，姬梦璃所调查的消息，全方位地表示，陆斩此人贪财好色，庸俗至极，应该是个极好对付的人。
姬梦璃对于这种肤浅之人更加瞧不上，偏偏在这种时候，传出陆斩时隔两月重出仙岛，斩杀造化境大能，可能是获得了圣物眷顾。
姬梦璃瞬间对陆斩刮目相看，她从前觉得陆斩有勇无谋，可现在看来是她有失偏颇。
有勇无谋的人，怎么会得到圣物？
姬梦璃立刻来了兴致，也不管身份不身份的了，立刻来了金陵。
裴舵主眼观鼻鼻观心，猜出上司想法，小心翼翼地问道：“长老，陆斩开口要见您，肯定不光是交出黑水珠那么简单，他或许想用黑水珠换取更大的利益，您怎么看？”
“这是自然。”姬梦璃妩媚地笑著：“圣教弟子本身就该有野心，否则当什么邪修…呸，否则当什么圣教？若他没有任何野心，我要他何用？”
裴舵主一听，立刻试探道：“那长老准备给他什么好处？”
实则这不是裴舵主想问的，是他手下的兄弟想问的，兄弟们都怕长老为了黑水珠，就给了陆斩。
毕竟长老一贯的行事作风，就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姬梦璃想了想：“金银珠宝都乃是身外之物，想来他是看不上眼的。”
“啊？”裴舵主大惊：“陆斩不就是贪财好色的人吗？”
姬梦璃将葡萄皮甩出来，冷声道：“金钱跟权力相比，哪个更重要？自然是后者，有了权力后，自然就会拥有金钱，无非是看个人如何运用罢了。若是陆斩肯交给我黑水珠，我决定给他个金陵舵主当当。”
“？？？”金陵舵主不是我裴某人吗？裴舵主立刻慌了，他接住葡萄皮，战战兢兢道：“那属下呢？”
姬梦璃抬了抬眼皮子：“你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裴舵主一喜，只以为这是要给自己升职，忙道：“感谢长老！”
“不用谢我。”姬梦璃很满意下属态度，她眯著眼睛道：“最近在西北地区发现一座矿，你去负责挖矿事宜吧，金陵这边的舵主就交给陆斩。”
裴舵主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长老？西北地区？那地方甚是苦寒……”
裴舵主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在金陵兢兢业业多年，才打下金陵舵的势力，结果长老一句话，就给他发配到西北地区？
他这么细皮嫩肉，他怎么受得了西北之地？
更何况…他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就这么送给陆斩吗？裴舵主不舍得。
姬梦璃有些不耐烦，冷声道：“裴舵主，既然加入圣教，那便是要服务圣教的，听从号令乃是第一要义。如今圣教迫切需要资源发展，西北那座矿就是大资源，你如果干得好，还愁以后没有发财上位的机会？”
裴舵主眼皮子一跳，不太相信姬梦璃画的大饼。
姬梦璃语气猛地变得柔和，她妩媚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等从西北地区归来，说不准我也要靠著你提携呢，裴教主……”
裴舵主听得骨头都酥了，精神立刻抖擞起来，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画面，跟觉得亢奋，忙得弯腰拜谢：“多谢长老栽培！”
“不必谢我，退下去准备准备吧。”姬梦璃柔柔地道。
裴舵主红光满面，风风火火地走了。
等他离开后，姬梦璃脸上的笑容敛去，她朝著花园后方看了眼，淡淡道：“出来吧。”
黑水二号从花园假山后面走出。
黑水二号此时的打扮，并非乞丐模样，倒是穿著一身青色长衫，看起来人模狗样精神奕奕，像是一名读书人。
“多谢长老为属下做主。”黑水二号来到跟前，二话不说就磕了头。
可惜隔著屏风，看不到长老的绝世姿容，黑水二号多磕了几个，试图从屏风缝隙瞅一眼，但最终以失败告终。
姬梦璃皱眉道：“这件事裴舵主虽然冲动，但说到底也是为了圣教著想。此番也算是给他个教训，你以后勿要再提。黑水宗要想发扬光大，还是要齐心协力才是。”
黑水二号连连称是：“属下明白。”
“嗯，过不了多久，我会跟陆斩见面，许他金陵舵主之位。至于你以后的任务，就是跟著陆斩，盯著他的一举一动，如果他有危害圣教的行为，你可以将其杀之。”
姬梦璃给黑水二号加了个buff，陆斩就算是人才，她也不可能立刻信任对方，这把剑必须谨慎使用。
黑水二号却不觉得开心，他眼皮子狂跳：“啊？若陆斩真有猫腻，属下也打不过他啊！”
“那就动动脑子，什么事情都要我出手的话，圣教养你们做什么？”姬梦璃其实脾气不好，但因为脾气暴躁影响修炼，她这才每天温温柔柔的，可不代表她是真的温柔。
黑水二号感觉压力山大：“属下明白。”
打发走了黑水二号，姬梦璃站起身，她望著远处的晴空，妩媚的双眸微微眯著，猛烈咳了起来：“咳咳……”
……
日头高悬，秋高气爽。
人烟稀少的官道上，一男一女自林中而来，少女扶著男子，男子正朝著旁边的树木吐。
赫然是陆斩跟楚晚棠。
陆斩跟凌皎月同行那么久，已经逐渐适应御剑高度问题，这才自信满满地上了楚晚棠的飞剑，谁能料到小楚比月月暴躁多了。
小楚御剑，快得出奇。
且为了在陆斩面前炫技，小楚专挑崇山峻岭中行走，御剑上蹿下跳左闪右避，御剑技术很是高超。
于是陆斩吐了。
就算是夜医，就算是修者，也无法克制晕剑恐高，这令陆斩很苦恼，因为这违背了修者的修炼守则。
修者连这都无法克制，还修什么修？
“你没事吧？”楚晚棠拍了拍陆斩的背，有些心虚：“抱歉，我看你在剑上神情自若，以为你习惯了，这才想给你展露展露我的高超技巧…”
小楚也有点委屈，她哪能想到陆斩的神态自若都是装的？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装的？
陆斩用真压了压，摆手道：“没事，找个地方喝两口茶吧。”
经过杀鹤那一战，陆斩元神得到很大滋养，再加上跟楚晚棠同行，如今无人敢撼其锋芒。
楚晚棠赶路也有些倦怠，两人一拍即合，进城找了家酒楼吃饭。
“这么说，春哥他们都没什么事情，全都全身而退，并且采到不少天材地宝？”
陆斩喝了两口茶，身体舒服很多，跟楚晚棠闲聊这两月发生的事。
他需要补足自己的信息差。
楚晚棠端著茶盏，喝了一口觉得生涩，便放下，轻声道：“那天你跳湖后，有造化境大能出手，他们见到情况不对就赶紧跑了，不过听说那位造化境大能也没找到神火精粹。”
说到这里，楚晚棠看了眼陆斩：“那位造化境大能，应该就是前不久你跟凌皎月联手斩杀的那位，她是谁？”
“我也不知道，约莫是哪里的老不死。”陆斩捏著茶盏，面上不动声色地撒谎，心底有点儿别扭。
小楚待他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可他却对小楚隐瞒颇多，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答应过云水宗掌教，不会将此事外传。
楚晚棠并未追问，长舒一口气道：“我那时在破关的紧要关头，便没有去仙岛凑热闹，没想到错过这么多好戏…我听祝绯说，就连十二地盟都对你出手了？”
祝绯回到汴京后，第一时间跟她见面，说了许多陆斩的好话，并且讲了陆斩的处境，正因为祝绯，楚晚棠才对仙岛发生的事情了解颇多。
“嗯，十二地盟应该不是对我出手，而是对朝廷出手。”或者说是对大司主出手，陆斩觉得，他是被镇妖司牵连的。
“还好你的手段够硬，连魔家四杰都被你杀了……”说到这里，小楚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忽然靠近陆斩，妩媚的桃花眸很是严肃。
陆斩坐在凳子上，她是站著侧身，陆斩能清晰地看到她修长的脖颈和白皙娇嫩的肌肤，还有身上那股子幽香，跟平坦无波的平原地带。
或者说…她的平原地带距离陆斩极近，若是姜姜在此，如此近的距离会形成洗面奶，可小楚这么近的距离，没有任何作用。
她气势汹汹的模样，令陆斩心底一个咯噔，她从来不会忽然发难，除非是察觉到了什么。
陆斩不动声色道：“诶？你化妆了？”
距离近了，陆斩才发现小楚的唇瓣涂著一层淡淡的胭脂，胭脂跟她唇色相近，他先前并没有发觉。
“你别扯开话题。”楚晚棠从前从不化妆，这次也是淡妆来接他，没想到被他看了出来，可这不重要，她眯著眼睛道：“你连魔家四杰都能杀，整个仙岛只怕能横著走…小侯爷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没关系，你怎么忽然这么问？”陆斩理直气壮跟她对视：“就因为我杀了魔家四杰，就因为我实力高深，就是我杀死的小侯爷？你怎么不觉得是那位造化境杀的？”
楚晚棠十分谨慎，她朝著周围布置了结界，才继续道：“造化境大能想杀小侯爷，至于带帮手吗？况且当时那一男一女，出招十分别扭，显然是故意隐藏了自己功法，而且…”
陆斩将她推开：“而且什么？”
“而且其他人未必能摸出万象金钟的短板，并且在小侯爷服用神威丹后，对方似乎并没有任何慌乱，甚至是很从容，这说明他可能知道神威丹的缺点…”小楚眯著眼睛说道：“我跟你说过神威丹的缺点。”
陆斩毫不心虚道：“最了解神威丹缺点的应该是鹿云书院的学子，他们见过院长龟化。”
“但他们肯定不知道万象金钟的缺点。”楚晚棠瞪著他：“其实关于这件事，我早就有猜测，但我没有主动提，一直都在等你主动跟我说，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你都不肯主动告诉我，你这是把我当外人？”
这怎么还能扯上内人外人？更何况确实不是内人…陆斩眯著眼睛，觉得小楚这是在诈他，便道：“你怎么就觉得是我呢？”
“不仅我觉得是你，师尊也觉得是你。”
“为什么？”陆斩更惊讶了。
关于小侯爷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楚晚棠有这个猜测，是基于对他的了解，可大司主又不了解他。
他甚至没见过大司主…大司主凭什么猜测的？
楚晚棠严肃地道：“因为师尊觉得，其他人在面对万象金钟时，肯定想不到那么奇奇怪怪的法子，只有你的思路才这么奇怪。”
“那是大司主奇怪才对…”陆斩看她神色严肃，不像是开玩笑，便道：“行吧，是我杀死的小侯爷。”
原本陆斩想瞒著小楚，可看著小楚这个架势，摆明是要追查到底，这件事又牵扯到大司主被言官攻击，他如果不说，想必大司主也会追查。
虽说小侯爷的人都死了，可十二地盟还活著，真想追查，未必没有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