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魏晋瑶炼出神威丹的时候,言之凿凿跟他说此丹乃呕心沥血所炼,他错就错在相信魏晋瑶的鬼话,兴致勃勃讨要了一颗丹药服用,结果登高望远时被丹药龟化,跟头老龟一样慢爬,成了全学院的笑柄。
院长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学子,只好以武力镇压,让他们缄口不言无法外传。
本以为一了百了,谁能想到在禁言术的作用下,学子们居然还能想到其他的方式传播这则消息。
这令院长逐渐开始怀疑自我,怀疑儒修。
他曾经认为儒修乃是天下最正统的职业,其他的职业在儒修面前,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可现在儒法居然有漏洞。
他明明使用禁言术,让学子们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结果学子们还是有办法传播。
好在传播的消息不清不楚,外人以为他们学院养神龟了,否则他这张老脸朝著哪里搁啊?
他因为这事儿去找魏晋瑶理论,结果对方倒打一耙,说他这个老登自己贪吃,关她什么事?
向来以吵架闻名的儒修,那一刻体会到了秀才遇上兵的无奈。
“唉……”
院长重重地叹了口气,虽说他买了头神龟保住颜面,可养神龟花销太大,还没人报销。
祝熹劝道:“你也别唉声叹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应该坦然面对。”
“哼,你说得简单!”院长没好气地道:“要是能公费养龟,我就能坦然面对。”
“……”
“你怎么张口闭口都是钱?这要是传到外人耳里,他们会怎么看我们鹿云书院?”
“外人确实不知道我们鹿云书院如此抠搜!”
祝熹急眼了:“你这老匹夫,难道想打架不成?”
“难不成我会怕你?”院长瞪著眼睛。
祝熹刚想跟院长打一架,可转念想想院长最近为钱财发愁,这时候要是跟对方打架,搞不好会被讹钱。
想到这里,祝熹态度缓和许多,道:“罢了,我不与你计较,要怪就怪那神龟能吃,顿顿都要天材地宝,实在可恶。”
“哼。”院长冷笑道:“最可恶的应该是魏晋瑶!我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她,她说话真是有辱斯文…从此后,咱们学院不接受镇妖司的人前来,来一个我打一个!”
祝熹坐在对面,伸手将橘猫捞了过去,安抚道:“唉,镇妖司的人确实蛮横…不过那位新来的子时司司长倒是有点意思,听说在金陵的时候,那小子挫了你的得意弟子林鸿文。”
院长勃然大怒:“说话就说话,抢猫做什么?”
“……”
将猫捞过来后,院长才哼道:“鸿文在儒学一道天赋极高,可未曾经过事儿,有些轻狂,望月茶楼一事也算警醒。他自从回京后,每天就是埋头苦读,心态进步许多。”
祝熹欲言又止:“可那小子的诗才我们是看得到的,如果……”
“你可拉倒吧。”院长打断祝熹的话,他对镇妖司的人绝无好感:“写出一首诗不算什么,写出两首诗也不算什么,若能源源不断写诗,才是真的有才华。他在望月茶楼的诗词确实惊艳,可也只有那一首而已。”
“看来你对镇妖司恨之入骨啊。”祝熹觉得院长老顽固。
陆斩那样的人才,若能吸纳到鹿云书院,必然能将诗词一道发扬光大。
可院长却因为对方是镇妖师的身份,丝毫不愿意抛出橄榄枝。
难道人家陆斩会跟魏晋瑶一样吗?
天底下多少年才出现个魏晋瑶这样的恶霸?
他祝熹就觉得陆斩挺好的,要是能收为弟子,以后保不齐能垂名青史,可惜院长太顽固。
院长振振有词道:“能被魏晋瑶亲手提拔的,想来是被魏晋瑶看重的,魏晋瑶那个德行,她看重的人肯定跟她差不多,能好到哪里去?”
“总之,镇妖司的人别想踏进鹿云书院半步,谁来了都没用,我陈泰之说的,否则我做这院长有何用?!”
不争馒头争口气,他陈泰之被魏晋瑶坑害数次,这次说到做到!
如此气势汹汹一番话说出,院长心底舒畅极了。
对,人活著就是要争口气!
陆斩确实有才华,但不代表他这位大儒就要去舔,他虽然有点缺钱,但基本风骨还是有的,读书人的气节最重要!
然则就在这时,书童从外面走来,低声道:“院长,祝老的弟子谢玉想求见您。”
祝熹眼睛一眯:“嗯?我的弟子求见院长干吗?”
“哼,君子择贤为师,找我很正常。”院长看祝熹不悦,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让他进来,我记得这谢玉学业还可以,想来是能出仕的。”
祝熹皱著眉,贤能之风尽散,怒道:“老贼,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想抢我的弟子吧?”
“大胆!怎么跟院长说话的?”院长瞪著眼:“况且这与我何干?这是弟子有眼光,这才私下拜见我,你若是不想面上无光,我劝你躲一躲,免得当面被打脸,怪丢人的。”
“……”
祝熹如鲠在喉,他之所以反应大,纯粹是因为院长经常干这种不厚道的事情。
比如林鸿文,当初就是齐大儒的弟子,可惜被院长给强行收徒了,这老匹夫是有前科的,不得不防。
谢玉的天分虽然比不上林鸿文,可也是有所小成的,要是再转投院长门下,那还得了?
祝熹气冲冲地走向梅林,他倒要看看自己徒弟私下见院长做什么。
院长心底舒坦,抢不抢弟子无所谓,主要是祝熹反对他公费养龟,能给祝熹添点堵也是舒坦的。
……
“学生谢玉,拜见院长。”
谢玉来到凉亭,恭恭敬敬地朝著陈泰之行礼,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他是专门为陆斩来通传的。
原本陆斩想直接进来,但被谢玉拦住了。
试想一下,陆斩作为镇妖司的中流砥柱,一口一个‘院长师侄我来看你了’,那该是什么场面?
谢玉怕院长当场气吐血,这才被迫做先锋军,先来禀报再说。
院长捋了捋飘逸的白胡子,笑眯眯地道:“坐吧。”
谢玉受宠若惊:“学生不敢。”
谁不知道院长最近喜怒无常,前一秒是和蔼可亲的老人,下一秒就是暴跳如雷的老登,他哪里敢跟院长同坐。
“谢玉,我记得你的恩师乃是祝熹祝夫子,你私下来见我可是有事?”院长暗示道。
谢玉点头:“确实,学生有件事情想问您。”
“但说无妨。”
“学生斗胆一问,您对镇妖司陆斩怎么看?”谢玉暗戳戳地问道,现在陆斩就在山门外,他得铺垫铺垫。
万一两人见面打起来可就尴尬了。
要是放在以前,院长肯定做不出拳脚相向之事,那时的院长仙风道骨渊岳峙,乃是大周顶尖大儒,德高望重。
可现在不好说…院长被长公主祸害太多次,整个人性情大变。
院长顿时瞪大眼睛:“坦白来说,那小子在儒修一途极具天赋,若是修儒学,或许能名留青史,可惜是魏晋瑶的人,想来跟魏晋瑶是一丘之貉!你问我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想替陆斩说好话?”
谢玉忙地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听说他才华横溢,以为院长会欣赏他呢。”
“我怎么会欣赏镇妖司的人?!”院长主打的就是小肚鸡肠:“你今天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值得你前来打扰我?”
嘶…
院长果然开始暴躁了,看来长公主对院长影响颇深。
长公主确实是丧心病狂,能把一个老实人逼成这样,也不容易。
谢玉满头大汗,小声道:“院长…这个…嗯…或许是很重要的事。那个……”
“别支支吾吾跟娘们似的!”
“陆斩想拜访你。”
“?”
“陆斩想拜访您,就在山门外呢。”谢玉硬著头皮,心道院长说话好没素质,以前的素质都被狗吃了?
院长噌一下站了起来,猫也不要了:“好啊好啊!魏晋瑶自己不来给我添堵,让她手下来给我添堵是吧?我倒要看看,这位春风得意的陆大人,来这里到底是有什么事!”
“院长,您不必亲自前去。”谢玉小声道。
院长浑身一震,浩然正气迸发而出,他气势汹汹地道:“我说过,镇妖司的人别想踏入鹿云书院半步!”
“……”
谢玉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跟在后面,心底盘算著一会如果打起来,自己应该帮谁。
唉
帮谁都不合适!
两人气势汹汹朝著山门走,路上碰到林鸿文。
林鸿文朝著院长拜了拜,还没有跟自己师尊请安,就听到师尊气势汹汹地道:“鸿文,你来得正好,走,看为师怎么去揍镇妖司陆斩的!”
“???”
林鸿文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
自己师尊气势汹汹的,居然是去打人?
还是去打陆斩?
这说出去岂不是引人发笑?一代大儒行事粗鄙,跟武夫何异?
“唉,都是被长公主逼的。”谢玉朝著林鸿文神识传音:“以前咱们院长德高望重气度不凡,哪像如今,一言不合就要去打人,哪里还有当初风范?可见长公主行事……唉!”
林鸿文唏嘘不已,以前师尊确实不这样。
大司主真是作恶多端,可林鸿文不敢说,他怕被镇妖司的人打断狗腿。
可陆斩是无辜的…林鸿文开口求情:“师尊,您跟长公主的恩怨乃是私怨,学生觉得不应该牵扯其他人,况且陆斩才华横溢,虽不是我们学院学子,但名声远扬。”
院长冷哼道:“他在望月茶楼打了你的脸,又抢了你的心上人,你不恨他?”
“……”
林鸿文脸色一绿,心道师尊是真的不会聊天,好端端地提他的伤心往事做什么?
他连忙道:“一码归一码,陆斩曾经救过我,还请师尊不要为难他!”
“哼,你不用求情,鹿云书院不欢迎镇妖司,他明知如此,还故意前来,这不是挑衅是什么?老夫最近正好手痒,且拿他练练手!不过既然鸿文你开口求情,为师也不会太过分的!”
“……”
林鸿文眨了眨眼,有些欲言又止:“师尊,好吧……其实我的意思是,怕您打不过陆斩,咱们儒修不擅长打架斗殴。”
院长:“……”
院长如鲠在喉,板著脸道:“我是用言语教训他,又不是跟他动手,否则传出去岂不是以大欺小?”
林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