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皎月半眯著眸子,一副清冷神女模样:“意料之中的事情,何必追问。”
陆斩看她这副模样,脑子里便浮现出她骑马的样子,那种反差感确实很有滋味,他刚欲伸手,又看向角落里的龙马。
龙马似有所感,也转头看著他们,茫然地眨著大眼睛。
凌皎月抿唇:“它这一路挺累的,让它睡个好觉吧。”
陆斩点头:“也好…”
龙马眨了眨眼,尚且没摸清这两人什么意思,便看到陆斩抬起手,紧跟著它眼前一黑,嘴里的灵草都没嚼完,便失去了意识。
陆斩见状,便伸出手,隔著衣衫攀登山峰。
凌仙子面若冰霜,耳朵却是红的,咬著下唇道:“哼,就知道你要这样。”
“……”
又来这套…
陆斩做出恶霸模样:“别反抗了,反抗也是没用的,乖乖配合。”
…
山洞外面,姜凝霜抱著小白坐在石头上,经过刚刚那一遭,她心底坦然许多。
虽然结果都是守门,可刚刚她守得憋屈,现在她守得心甘情愿,至少观棋是在意她情绪的。
“嗯…”
正思绪飘飘间,雨幕中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暧昧之声。
姜凝霜微微一愣,随即脸色通红,她伸手捂住小白耳朵,自己却本能地支起耳朵,认真聆听山洞里的动静。
“嘶……”
雨幕虽然很大,但也遮不住山洞里的动静,凌皎月含羞带媚的嗓子,跟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大相迳庭。
姜凝霜对此不屑一顾,觉得凌皎月死装死装的,听著就来气。
可姜凝霜还没经历过这事,平时虽然也曾看过科普书,但跟真枪实弹是两个概念,她一边窝火,一边认真偷听。
听了片刻,姜凝霜默默的用真堵住耳朵,双腿夹得更紧了些。
……
彼时,擎州城外。
南疆地处偏远,跟大周天气不同,越靠近南疆,天气越热。
汴京城的积雪还未消融,擎州城便已经是春花烂漫,细雨绵绵。
擎州城外有座山,名为苦驮山,上面建造著不少寺庙,前朝时期这些寺庙香火鼎盛,可随著大周一统,佛门不再备受重视,曾经鼎盛的庙宇大都寂寥起来。
现如今,苦驮山人去庙空,只有行走在外的苦行僧,路过苦驮山时,会在此处歇脚留宿。
“踏踏踏”
细雨绵绵打湿山林,枯败落叶发出踩踏之声,一位身著白袍的僧人,身披蓑衣冒雨赶路,希望能在雨下大之前,赶到苦驮山的寺庙歇脚。
僧人背负行囊步履匆匆,怀中还抱著本蓝皮书。
借著暗淡天光,依稀能看清蓝皮封面的四个大字:镇妖笔记。
镇妖笔记乃是镇妖司出品,刚刚传到擎州不久。
僧人见许多百姓追捧,便也买了本,想充当苦行时的读物,但买来后还没来得及看,天便下了雨,怕被雨打湿,这才抱在怀里。
“哗啦啦”
穿行过密林,前方出现一条大河,僧人刚欲踏上石拱桥,旁边忽然传来动静。
却是一女子声音:“大师……”
黑夜寂静,虽有雨声跟河水流淌,可仍旧不如女子嗓音醒耳。
僧人脚步一顿,心底有些发毛。
他刚下山苦行不到半载,虽没有太多江湖经验,可也听长辈们说过,若在荒郊野外碰到女子、孩童、老人,都需要格外注意,很可能是妖魔所化。
僧人缓缓呼出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顺著声音看去,就看到自桥洞里钻出一名女子。
女子穿著灰白色僧袍,脖子上挂著一串佛珠,头上没戴僧帽,露出光溜溜的脑袋,相貌清秀身段丰腴,竟是个比丘尼。
僧人原本略有防备,可看到同为佛门弟子,心底便放松不少,他微微颔首,行了一个佛礼:
“贫僧法号空慧,不知足下有什么事?”
比丘尼行至近前,神色有几分紧张:“别再朝著前面走啦,前方林子里有妖。”
僧人瞬间头皮发麻,又不想露怯,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询问道:
“足下何出此言?贫僧虽头次来擎州,可也听说擎州镇妖司矜矜业业,若真是有妖魔,只怕早就被斩了才是。”
比丘尼见他不信,神色有些凄婉,她抓住僧人的手腕,轻声道:
“镇妖司固然矜矜业业,可天下妖魔哪里抓的绝?更何况,此处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苦驮山庙宇早就荒废,就算有过路人死在这,也不过是被寒鸦啄食,谁又会帮死人去报官呢?”
僧人看著抓住自己的手,心底更为惊惧,若真是有妖,这比丘尼又何故敢留在此处?
再者,谁家比丘尼行为如此随便?
僧人也曾听说过“淫僧淫尼”的故事,但并不觉得此事会让自己碰到,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抱紧怀中的镇妖笔记,只恨自己还没翻阅,如今只能随机应变。
思至此,僧人挣脱比丘尼的手,问道:“依足下看,贫僧该如何?”
比丘尼微微扭动身子,却见僧人无动于衷,她略显失望,道:“若不想死,便在桥洞里藏身,等天亮后再赶路。”
僧人有些犹豫:“会不会不方便?”
比丘尼却道:“你我都是佛门弟子,出门在外本就该互相帮扶,何必拘泥于小节?”
僧人咬紧牙关,面色如常:“如此,便感谢足下。请足下先将贫僧行李拿去桥洞,贫僧先去方便一下。”
比丘尼露出笑容,她抱著行李,转身便朝著桥洞走,声音徐徐传来:“你不用走太远,贫尼不偷看的。”
“……”
僧人微微颔首,等到比丘尼钻进桥洞后,他才朝著侧方林间走去。
初时走路缓慢,可后面却越走越快,直到最后跑了起来。
僧人一口气跑了很远,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后来路,直到天边细雨停歇,月亮自云层中露出,他才停下脚步,弯腰喘气。
可在弯腰的瞬间,他的脸色却变得惨白。
眼前出现一抹灰色身影,正静静地停在前面,他注视著地面,脖子僵硬地抬起头,便看到比丘尼对著他笑。
“骗我?”比丘尼嗓音不似方才轻柔,有的只是凶戾。
僧人汗如雨下,心知自己难逃此劫,他哆嗦著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恶鬼……你没有影子…”
比丘尼却忽然笑了:“影子?你不是也没有影子吗?”
僧人大惊,连忙低头,地面湿漉漉的,月光柔柔洒落,却不见半分倒影。
……
翌日清晨,姑获山风雨停歇,一轮骄阳自东方升起,明媚天光照的山林都跟著亮堂起来。
龙马站在树林里,腰间拴著缰绳,四蹄燃起幽幽烈焰,俨然一副整装待发姿态,可那双大大的马眼里面却满是疑惑。
昨晚它明明在山洞歇息,可是中途似乎莫名失去了意识,就连嘴里的灵草都没咽。
龙马只记得它跟陆斩相视了一眼,然后就没然后了,再睁眼天就亮了,陆斩告诉它该干活了。
龙马纳闷地踢了踢前蹄子,“咴咴”哼唧两声,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草丛。
陆斩站在草丛中,褪去平日喜爱的黑色劲装,换上了一袭白色的长袍,长袍流袖随风飘舞,瞧著倒有几分儒雅气质,跟往昔肃杀模样截然不同。
凌皎月跟姜凝霜也换了打扮,两人皆身著翠绿裙衫,头上戴著斗笠,怀里抱著剑,俨然是一副“护驾童女”的模样。
就连白白也都被“设置了权限”,非必要,绝不能变成人形。
三人一狐皆乔装改扮,彻彻底底掩去从前身份。此行南疆,可以用其他名字扬名南疆,但不能让人发觉他们来自朝廷跟仙门,否则总会打草惊蛇。
陆斩拿著把折扇,轻轻一摇,倒像是个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
“从今天开始,对外都喊我的江湖艺名,陆小凤。”
姜凝霜眨了眨眼:“小…凤?”
陆斩摇著扇子道:“别觉得俗套,你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含金量。”
凌皎月笑了笑,将斗笠的面纱放下,边道:“昨夜收到消息,青丘世玉也去往南疆,我们确实应该伪造身份,避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昨夜陆斩跟凌皎月在山洞口诛笔伐时,收到了来自皇城的传信。
言称世玉已经赶往南疆,大司主已派盗圣前往南疆,辅佐陆斩的同时,还要盯梢世玉,一旦世玉那边有任何线索,盗圣皆会传给陆斩。
此外还有枚传音铃铛,此铃铛是紫薇山大长老倾力打造,可以用来跟盗圣联系。
这令陆斩意识到,易容伪装非常有必要,否则世玉就是下场。
姜凝霜帮著陆斩整理腰带,边趁机揩油,边道:“既然如此,咱们赶紧出发吧。”
陆斩眼皮子一跳,察觉到姜姜不安分的小手,倒也没说什么。
昨夜姜姜在外头听了一夜,他早晨出来时,姜姜连衣服都悄悄换了,可见是滋味不好受。
眼下趁机揩油,估摸著是听了一夜后,有经验了,胆子大了点,开始皮了。
凌皎月瞥了眼姜凝霜,径直朝著马车走去,待走到马车跟前,便看到龙马瞪著一双大眼,表情奇怪。
凌皎月蹙眉:“它怎么了?”
姜凝霜见好就收,摸够就缩回了手,回头看著龙马,道:
“估摸著是斗鸡眼了?这头驴不太聪明的样子,上次在火云山时,我就发现它十分愚蠢,做这些蠢表情也正常。”
龙马瞪著眼睛(○o○):“咴?”
陆斩知道龙马不会说外语,但却能听懂人话,眼下道:“估摸著是昨晚没睡好,赶紧走吧。”
“咴?”龙马瞪著眼睛,它没睡好吗…可它明明失去了意识,像是被人打晕了。
可恨它生来懒惰,虽为灵兽,却根本不会说外语,眼下很难表达自己情绪,只能四脚蹬地,溅起一阵尘烟,来表达自己不满。
陆斩慢条斯理地摇著折扇,轻飘飘道:“咦,大司主怎么来了?”
“……”
龙马立刻四腿一弯,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
…
五天后,擎州西北,苦驮山。
薄夜时分,天色阴沉沉的,擎州正是春暖花开时节,因位于南边,多雨潮湿。
苦驮山破旧寺庙中,佛像已经倒塌,金身剥落,露出泥土雕塑。
庙宇中坐著十几位男人,看打扮像是猎户,正在寺庙里歇脚,外面风越来越大,不多时雨丝便飘了起来,天色阴沉得厉害,偶有闷雷传来。
为首的老猎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