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礼。”相对于平时的粗鄙,谢春严此时面色冷峻,端坐在马上问道:“仁德医馆短短一个月内被杀五位学子,这件事为何没有上报镇妖司?”
石耕元忙的抱拳行礼:“大人明鉴,小人无法判定是妖物还是人为,但已经报了官。”
县衙不作为跟我这位苦主有何关系…这句话堵的谢春严顿时哑口无言,只能疯狂朝著旁边的陆斩使眼色。
陆斩将马绳丢给旁边的小医师,问道:“普通人确实无法判定,但一个月内这么多人出事,石大夫都没想到镇妖司…挺镇定的嘛。”
“不敢不敢…”石耕元忙的道:“大人明鉴,我活了四十年从未经历过此等事件,实在是内心惶恐…如今两位大人来到,我等感激不尽,还求两位大人眷顾仁德医馆…”
说到这里,石耕元压低了声音:“学子们实在是怕,甚至都不敢回家…两位大人若是肯在医馆留两天,不管最终能否解决,每天都十两纹银…”
你把谁当保镖呢?谢春严刚想瞪眼,可听到后面的“报酬”后,瞬间接受:“钱不钱的不重要,为民除害本就是我们职责。”
…
仁德书院坐落在江宁郊外,占地面积很广。
石耕元祖上出过一名夜医,并且留下万贯家财,遗憾的是子孙后代经商有道,却在医师一途无甚造诣,直到到了石耕元这脉,终于出了名像模像样的优秀医师。
石耕元性格善良,年少时便拎著药箱行走大江南北,为人免费看诊。
人到中年后才回到江宁老家,利用祖上留下来的万贯家财,开设这家仁德医馆,想要仁济天下。
走进仁德医馆后,陆斩跟谢春严兵分两路,谢春严负责去盘问那群医师,陆斩负责跟石耕元畅聊。
“我们医馆自开设以来,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这桩杀人案出现的时候,我立刻就报了官,没想到居然是妖物所为,可妖物为何针对我们仁德医馆呢?”石耕元有些后怕。
陆斩道:“会不会是底下学子给人看病的时候,不小心误诊害死过性命,人死后若有怨气便会化作妖邪。”
“没有阿…我专门问过的,而且在读期间不允许私下接诊。”石耕元认真的想了想,道:“况且,若是真有人害死过性命,冤有头债有主…没道理杀死其他医师吧?”
“此言差矣,妖邪若是遵循游戏守则,那么也就不是妖邪了。”陆斩盯著石耕元看了看,对方说话条理不乱,且表情认真,要么说的是真话,要么是早就反复练习过。
石耕元叹口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那会不会是…是触碰到了同行的利益,同行在害我们呢?”
“这个暂时无法排除,我们会留在这里两天看看情况,这些学子就暂时留在医馆,事情结束之前不要离开,免得再有人无辜牺牲。”陆斩说道。
既然对方对仁德医馆的医师情有独钟,在这里蹲守要比在外面逛大街效率高得多。
石耕元忙道:“明白…明白…我给两位大人安排住处,接下来就劳烦两位大人了。”
…
下午时分。
陆斩跟谢春严各自换上医师的衣服在医馆凉亭见面,避免打草惊妖。
“春哥,打探的怎么样?”陆斩问道。
“这位石大夫确实混帐。”谢春严愤愤道。
我就知道肯定有所隐瞒…陆斩精神一振:“展开说说?”
谢春严羡慕嫉妒恨道:“这家伙表面看著正人君子,实际上风流成性,他在这几年里,为五位青楼女子赎身,其中三位都是花魁!”
“昨晚跟说的玲珑姑娘还记得不?就是被这家伙赎身当小妾了…四十多岁了,还这么风流,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除了玲珑姑娘之外,还有瑞轩楼的翡翠小姐跟晴华苑的牡丹夫人。三位花魁啊…真他娘的有钱。”
陆斩:“?”
第15章 玲珑姑娘,py交易
陆斩静静的望著自己的同僚,想优雅的扭掉他的脑袋。
怪不得武夫在鄙视链最底层,大概是因为修道者修的是炼精化气,武夫修的是炼脑化力。
谢春严喋喋不休说完,才猛地道:“好吧…那群医师什么都不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但是闹鬼时间是上个月二十号开始,我怀疑妖物是从外地过来的。”
好嘛…智商上线了,陆斩点头:“可能性很大…”
严格而言邪祟修炼跟妖物不同,妖物不仅要靠天赋机缘,还需要绝对的时间。
所以许多妖物修炼数百载,才堪堪是褪凡境实力,个别天赋好的才能迈入玄妙境。
但是邪祟不同。
邪祟大多是人死后怨念不散凝结而成,最初形态是怨灵,这种邪祟杀得人越多煞气就越强,自然而然的实力也会飞速提升。
所以在镇妖司的条款里,邪祟的危险程度要高于妖物。
像玄妙境级别的邪祟,必然是非常嗜血,杀过的人估计不可想像,若是在江宁县的话,不可能没半点风声。
“若是从外地来的邪祟,千里迢迢来到江宁就为了杀这里的医师?”谢春严摸了摸下巴:“看来这个医馆里藏著的秘密很多,不过这跟我们关系不大,我们的职责是斩妖除魔。”
“咱们镇妖司确实是只管除妖,但弄清楚因果关系很有必要,况且在这边蹲守,闲著也是闲著。”陆斩若有所思:“春哥,你比我年长几岁,你了解石耕元年轻时候的事情吗?”
谢春严若有所思道:“石耕元此人颇为传奇,据说他早年行走江湖救治无数人,宅心仁厚在世医圣,唯一一次出问题,是在十年前的宛城。”
“那次爆发大规模的瘟疫,那场瘟疫来势汹汹且难以根治,当时石耕元恰好游历到宛城,面对万千民众,他毅然停留在那边半个多月,想要为百姓治病,可惜这场疫病实在是难治。”
“据说连他发妻周瑛也死在了那场瘟疫里,他虽然得以回到家乡,但却性情大变,浑浑噩噩许久才恢复。”
陆斩没有说话,但总觉得石耕元隐瞒了什么。
还不等陆斩细细思索,便看到一位中年男人鬼鬼祟祟朝著不远处的假山走去。
“是赵文,张安救下来的那个医师。”陆斩说著,跟谢春严相视一眼,当下跟了过去。
…
绕过假山跟湖泊,便看到赵文来到一处幽静花树丛中,粉色花朵怒放,遮挡住里面的身影。
不多时,石耕元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他左看右看确定周围无人后,才走进花树丛里。
“他俩…”谢春严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目光。
陆斩没好气地捂住他的嘴巴,这臭直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肮脏勾当。好在对方不是修者,对感知并不灵敏,并未发现暗处有人在偷窥。
只见石耕元钻入花树丛中,二话不说便塞给赵文一袋银子,然后转身就走。
想像中的肮脏勾当虽然没出现,但可见这俩人确实是有py交易,相对于石耕元,明显这个赵文更好对付。
“跟去看看。”谢春严开窍了,等到赵文离开后,直接跟了过去。
……
仁德医馆原本是不提供食宿的,但因为镇妖司吩咐,让医师全都留在医馆,这才临时腾出来几间杂物房,供学习的医师居住。
赵文拿到钱后便朝回了宿舍,刚准备将钱藏到自己的药箱里,突然后脑勺就被人拍了一巴掌。
“谁他娘…”赵文迅速地将钱塞到被子里,骂骂咧咧地转身,等看清楚后面的人时,瞬间没了脾气:“原来是两位大人…两位大人该说的我真的都说了,其他的真的不知道了…”
谢春严“啪啪”拍了两下桌子,冷笑道:“谁问你这个?刚刚跟石耕元的肮脏勾当我们可是都看到了,再不说实话,大刑伺候!观棋!”
陆斩翻了个白眼,挥了挥衣袖,一排银针出现在半空,瞬间呼啸到赵文面前,在距离仅仅半指位置时,才停了下来。
赵文一个哆嗦,忙得跪下磕头:“大人饶命,我真的不知道妖物的事情…我跟石先生要钱,是…是我抓住了他的把柄。”
谢春严眼睛一瞪,凶神恶煞:“嗯?”
“是…半个月前,我们听说是先生纳了新的花魁娘子,我一时色上心头,晚上便偷偷去后院看,原本只是想看看花魁娘子的模样…谁料,谁料便看到石先生在殴打花魁…所以…”赵文支支吾吾地交代著。
“你确定是殴打不是鞭挞?”陆斩问道。
赵文连忙道:“拳打脚踢的。”
“混帐!”单身狗谢春严瞬间嫉妒得面目全非:“娶了花魁却不用,占著茅坑不拉屎!”
陆斩:“……”
在这个时代,家暴虽然没有前世那么令人深恶痛绝,但是在江宁以仁德著称的石耕元,倘若是传出“家暴”,定然会损坏他的名声。
所以赵文便以此为要挟,时不时就给石耕元要点银子。
“胃口不小啊!”陆斩将钱袋子翻出来,足足五两银子,足够普通家庭好几个月的生活花销,看来石耕元确实很爱惜自己的名头。
不过想来也是,若非是爱惜名声,他怎么会免费传授医术?
天下真有人无私到这种地步吗?或许会有,但陆斩觉得石耕元不是这种人。
银子被拿走,赵文顿时急了:“大人…”
“知道敲诈勒索什么罪名吗?”陆斩没好气地将钱袋子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赵文不敢吭声,只是不断地磕头。
陆斩又以德服人警告几句后,才随著谢春严走出房门,将这种不义之财,一人一半充公。
“虽然没问到跟邪祟有关的消息,但足以证明石耕元跟我们想像中不同,或许这个邪祟跟他有关。”陆斩掂量著手中银子,神色有些冷凝:“你刚刚说,他发妻死在宛城?”
“没错,你不会怀疑嫁衣骷髅是他发妻吧?”谢春严想了想,摇头道:“不可能,根据我儿时记忆,大家都说周瑛十分舍己为人,跟石耕元天生一对,死后应该不会成为邪祟,还这么凶。”
陆斩望了望天色:“等到晚上再说吧,希望嫁衣骷髅今晚会出现。”
作为一名夜医,碰到专杀医师的邪祟,陆斩有点发毛,还好有谢春严给予安全感,嗯…武夫真好。
…
夜幕降临,凉风习习。
晚饭时,石耕元夫妇特地摆了一桌宴席,宴请陆斩跟谢春严两人。
席间。
石耕元的娘子姗姗来迟:“夫君,妾身来的迟了莫要怪罪…两位大人,妾身玲珑慕名已久,来的迟了还请两位大人见谅。”
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穿著红色襦裙,乌黑的头发挽成堕马髻,鹅蛋脸妩媚多情,行走进来弱柳扶风波涛汹涌,不愧是能跟花蕊夫人一争长短的玲珑姑娘。
陆斩目不斜视道:“夫人客气。”
玲珑姑娘言笑晏晏,抬手将酒水一饮而尽,临走时宽大地衣袖拂过陆斩的手臂,一抹凉意沁润而来,等玲珑姑娘走开后,陆斩手心里多了块手帕。
手帕猩红斑驳,用血写著两个字:救我。
第16章 花魁的哭诉
染血的手帕令陆斩为之一振,抬起头再看向坐在对面的花魁娘子时,只觉得她浓厚的胭脂下,似乎早已没了灵魂。
察觉到陆斩的目光,玲珑握著酒杯的手微微发紧。
陆斩不动声色的将手绢收入袖袋,很快便移开视线,看向旁边的石耕元,笑道:“石先生真是令人艳羡,咱们金陵城的知名花魁,恐怕都在你的府邸上了吧?”
玲珑这才松了口气,闷头将面前的酒饮下。
石耕元却叹了口气:“两位大人有所不知,大概是我天生是无妻命,我发妻十年前染瘟疫身亡,这几年陆续娶的娘子,要么是跟著人私奔,要么是因病去世。”
“什么?翡翠小姐跟牡丹夫人也没了?”谢春严痛心疾首道。
石耕元看了眼谢春严,神色复杂:“承蒙大人关心,翡翠跟牡丹皆是跟其他人私奔…这件事本是耻辱,但我却不怪她们,人皆喜欢追求美的事物,我赎她们亦是爱美,她们碰到其他良人亦是如此。”
谢春严怔了怔,似乎很感动:“石先生真是好人。”
“还是玲珑好,玲珑不跑…”石耕元温柔地道。
觥筹交错间,陆斩的目光始终看著对面的花魁娘子,她精致的脸庞如同美丽的瓷器,依旧挂著青楼常见的官方笑容,但眼底却充满了恐惧跟一丝麻木。
…
酒宴后。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