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同样一点头,冷漠的脸上也挤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后,就擦肩而过,向内继续走去。
“吼”
恰在此时,一声粗狂嘹亮的龙吟在杜康的识海内响起,自到手后就一直处于沉寂中的阴鱼龙突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黑色龙气,剧烈地躁动起来。
萍水相逢,原本不过擦肩而过的缘分,但杜康和汉子却同时停下脚步,两人转头相视,目光中全都满是惊讶和戒备。
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两人都确信,刚才的一幕绝对是阴阳鱼龙的共鸣。
杜康觉得,刚才自己的想法错了,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巧合,只是这个巧合没有应在昆仑玉上,而是应在了茫茫人海中阴阳鱼龙的相逢上。
青黛对接近杜康周围的所有人都心怀警惕,在这番变故的瞬间,还以为是龟龄见财起意,想要半路截杀己方,更是直接弹出了爪刃就要出手。
那个汉子扫了一眼青黛的爪子,以及她身后的杜康,连忙低吼一声,全身肌肉骨骼立刻蠕动增生,将衣服撑的爆裂开来。
黄黑相间的条纹毛发从体表生出,虎头虎脑的脑袋变成了一只长有龙角的真虎头,双手变化成一双长有厚实肉垫的狰狞虎爪,有尖锐的利爪从肉垫中弹出,闪烁着锋锐的寒光。
中阶高手的变身过程格外地快,不到一个呼吸后就让汉子变成了一个,身高九尺,半人半虎,将狭窄巷子堵得严严实实的虎人。
【化龙九法狴犴法】
看这个形象,分明就是龙界集会时将阴鱼龙抛给青黛,祸水引东的那个修士。
青黛也认出了他,就要冲上前去,但杜康的一只手却在此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毫无杀意的说道。
“这位朋友,我们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为何突然对我们二人拔刀相向呢?”
这个修狴犴法的修士,看着眼前似乎无意动手的杜康,一时拿不准他想干什么。
但这个女人一看就是睚眦法修到丁级以上的修士,再加上还有一个实力不明的男人,好汉不吃眼前亏,汉子虎目紧紧盯着两人,双脚下的虎爪借机一步步向后退去。
直到退到龟龄当铺的后门处,才纵身一跳,落地无声地跳入了院子中。
看到这一幕,杜康拉着青黛快步离开了这个巷子,汇入街上的人流中,向出城的方向走去。
“大人,刚才那个修士是在龙界遇到的那个,他身上一定有……”
“我知道的,他刚才进的是柴龟龄的院子,我们不妨大胆的猜测一下,偷薛英俊阴阳鱼龙一事就是柴龟龄指示的。对于我手上这块自己送上门来的阴鱼龙,他们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在城里可不方便动手,我们现在就出城为接下来的一战选个好战场。”
杜康心中满是快意,他正发愁怎么把昆仑玉搞到手呢,这下有阴鱼龙这个诱饵在手,柴龟龄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
龟龄当铺后院。
正要回到前堂店铺的掌柜,看着翻墙而入的虎人,不禁面露喜色。
“你终于来了,阴阳鱼龙失窃的事,已经被隐龙会的人传的到处都是。有人说你们盗宝之后全都被杀了,也有人说你们根本就没有得手,说什么的都有,见到你能活着回来我就放心了。东西到手了吗?”
“先不忙说这个,刚才从院子里出去的一男一女是谁?”
虎人心有余悸地盯着当铺后院不高的院墙,仿佛担心那两人会杀进来。
“两个来赎买东西的客人,不用担心,那两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我要见你们老板,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要立刻告诉他。”
……
片刻之后,还是杜康刚才驻足的那间小屋,还是那张茶桌,不同的是,对饮的人变成了柴龟龄和变回人形的虎头汉子。
“我听明白了,在龙界你只拿到了一块阳鱼龙,剩下的一块阴鱼龙机缘巧合下,竟然落到了刚才出去的那个男人手上。”
柴龟龄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口热茶,叹了口气说道。
坐在对面的汉子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洁白如玉,一点黑色的阴鱼眼点缀其上,遍布着龙鳞状花纹的勾玉,看着榻榻米上堆积成小山的金条道。
“这是我得手的那一块,按照约定,我们拿到完整的阴阳鱼龙你会给我们万两黄金,我死了十几个兄弟才拿到了其中的一半,还请支付我约定酬劳的一半吧。”
“任何东西都是在完整时才能卖出价格。我是说过,完整的阴阳鱼龙可以换得一万两黄金,但半个就只值三千两的价了,把玉给我,你拿着钱离开吧。”
“这玉可是我十几个兄弟的命换来的,你如今竟然要食言。况且我还告诉了你另一半玉的下落,你认识那个男人,以你的实力,只要出手把玉抢回来就可以了,何必要因为两千两黄金坏了自己龟龄居士的信誉。”
壮汉心中暗恨,如果自己的十几个兄弟还活着的话,这个老头一定不敢贪他们的卖命钱。
“信誉?这个世道真的存在这种东西吗?”
柴龟龄的声音徒然变得嘶哑起来,仿佛一只妖魔在呢喃。
“要不是在那场拍卖上,我不愿正面得罪薛英俊这个兴隆商号的大少爷,这个肥差能落得到你们这种小偷小摸的小帮派手里。”
柴龟龄背上的龟壳,开始散发出浓郁的黑色光芒,整个人的皮肤也被一股墨色染黑,整个人就像变成了一只漆黑的大乌龟。
壮汉感觉自己身体周围的灵气全部被厚重如同山岳的水灵气挤走,在浓郁水灵气的挤压下,他的身体被压迫在原地近乎动弹不得。
柴龟龄起身走到壮汉的面前,将他手中的阳鱼龙一把抢过,在他耳边嘶哑的说道。
“现在老夫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要么拿着三千两走人,要么把剩下的那半块玉给我拿回来,我就遵守承诺将一万两黄金全都给你。”
汉子就如同一只被凝固在了琥珀里的昆虫,只有眼珠还勉强能动弹,他看着如妖似魔的柴龟龄,心中满是悔意,后悔自己错估了对方的力量,只身相见结果落入这样的困局。
至于对方说的两个选择,壮汉觉得哪个选择都不靠谱。
他心中隐隐有种明悟,自己如果选了现在就拿钱走,应该会被当场击杀,帮柴龟龄省下一笔雇人的花费,只有主动为其出手试探那个男人,才可能有一丝活命的希望。
此时,对壮汉口部的压迫感突然消失了,他当即开口道。
“我选第二条路,我会杀了那个男人,将玉抢回来。”
第216章 刑狱(求订阅)
正午,天空阴雨连绵。
在这个午时饭点的雨天,通渠坊的街面上只能见到稀稀落落的行人。
酒楼食肆的屋檐大多宽广,使得它们的窗户能够大开,好让有闲情逸致的客人能在靠窗的位置赏雨,而不用担心雨沫被斜风吹进店里。
一栋沿街靠河的酒楼,二层靠窗的位置坐了一桌打扮奇特的四人组合,分别是穿着全套甲胄的铁甲武士、一身明黄色僧袍的光头俏丽尼姑,一个身形消瘦怀抱华丽长剑的青衣剑士,和一个打着赤膊身高八尺的魁梧壮汉。
他们的出现,使得酒楼里原本就不多的客人,齐齐退到了一楼就餐。
这些退避的人中大多都是凡人,当然不可能谁都这么有眼力见,但原本在二楼用餐的几个低阶修士见到几人后,匆匆忙忙结账离开的身影,让善于读懂空气的沧澜城人主动地将二楼让了出来。
店里的小二也在上齐菜品之后,匆匆地跑到了楼下,生怕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这几个中阶修士一刀砍了。
沧澜城明文法令规定,虽然禁止修士在城中私斗,但中阶修士在城里无故杀死凡人,惩罚也只是赔点钱而已,因此凡人会本能的离这些灾星远点。
“它奈奈的,大公子请人算的卦也忒不靠谱了,只说两块阴阳鱼龙全在沧澜城里,也不指示个具体的方位。还说什么,机缘到了的时候鱼龙会自己出现在我们面前,我看那就是个神棍,这偌大的沧澜城让我们怎么找啊。”
最靠窗的武士,推起了头盔上的铁面具,露出一张方正的面孔,正抓起一只猪肘撕扯着。
“据说,那算卦的人还是京城大家族出身,家族传承近千年的观人测运之术,我看他分明是年纪太轻,法术还没练到家。也就大公子会信他的话,这可害苦了我们,都找了三天了,大海捞针,一点消息也没找到啊。”
已经吃饱喝足的赤膊壮汉,用牙签剔着牙里的食物残渣,色眯眯的看着一旁的俏尼姑也跟着抱怨起来。
“大公子吩咐的事,我们老实去做就行,就算是找不到东西,又不会少我们月钱,哪来这么多牢骚。”
尼姑将面前大碗中烈酒一口饮尽,终究还是觉得这种凡酒喝得不爽利,柳叶眉轻皱,看向一直沉默不言的抱剑剑客。
“你们多向剑兄学一学,这种不骄不躁的性子才能成事。”
剑客闻言后无动于衷,只有怀中的宝剑轻颤回应。
武士和壮汉对视一眼,皆不再理会看着娇俏,实则无趣的尼姑,而是凑到一起玩起了猜拳。
尼姑见状,只能擦擦樱桃小嘴边的残酒,扭头望向窗外的风雨和行人,口中轻念起佛门的诸多戒律:“不杀生,不邪淫,不聚赌,不饮酒……”
这四人自然是薛英俊派出寻找阴阳鱼龙的队伍之一,像他们这样的小队,在沧澜城还有两支,分别在城里不同的方向搜寻。
四人中实力最强的,是看似娇滴滴的尼姑,她一身金刚不坏法身早已在几年前修遍了全身,身上除了九窍和肚脐这十处罩门外,神兵刀刃不能破,等闲法术不能伤。
武士是从别国流浪到碧波海的一只妖兵,没人知道他是被哪种法术祭练出来的,只知道他身上一套达到中阶的甲胄神兵永远不会脱下,防御能力极强。
壮汉修炼的则是一门螳螂双刀法,手中一对大刀威力堪比中阶神兵,善于强攻破敌。
至于最后的一个所谓剑客,真正的剑客是他手中成妖的宝剑,抱剑的青年实则只是一个被剑妖控制的傀儡,这只妖怪因为需要进食大量的金铁矿物,才投入了财力丰厚的薛英俊麾下。
四人全都有四阶的实力,再加上分散在城中的另外两队人手,可见薛英俊手中力量的强大。
就在四人以为,今天又要在酒楼里厮混一天的时候,一直看向楼外风景的尼姑却突然双目一凝,目光锁定了河对岸一个步履匆匆的人影。
身高体壮,虎头虎脑,虽然在龙界时,这个男人不是自己追的那一路贼人,但他们在得手阴阳鱼龙分开逃跑时,自己看到过这张脸,他就是贼人之一。
尼姑只一眼就将这个人的样子印进了心里,她微微偏离视线,一把将手里的酒杯握成粉末,俏脸上露出一抹狂喜之色,低声对同僚们说道。
“兄弟们,那个小神棍说得竟然是真的,鱼龙果然自己出现在我们面前了,立功的时候到了。”
对于五感敏锐的修士而言,视线中突然有人看向自己,是很容易被察觉的。
几人都是老江湖了,并没有听到声音后立马转头向窗外看去,而是等待尼姑的指令,直到那个身影快要消失在窗口中时,尼姑才起身带队向楼下走去。
在下楼的过程中,尼姑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在其上的一个按键上重重按下,发现目标的消息就成功传递到其他两队人马手中,他们会根据令牌的定位迅速赶来会合。
四人走到酒楼的一楼大堂门口,尼姑望着已经走到远处的人影说道。
“龙界开启已经过了几天的时间,鱼龙未必还在他身上。我们先跟上他,一路跟踪到他们的老巢,等人手汇合之后再将贼人一网打尽。”
之后,四人中三人就在酒楼中继续站立不动,只有剑客一人走出酒楼,远远的钓在那人身后追踪起来。
即便在修士随处可见,打扮奇异者众多的沧澜城里,尼姑、武士、壮汉三个人的外貌和衣着都能算的上引人注目,只有剑妖控制的这个形象普普通通的剑客最适合追踪。
直到追踪目标完全消失在几人视线里,他们才根据武士提前喷在剑客身上的体液,循着体液的味道,缀在稀疏的人流里渐渐远去。
而在这几人走远之后,旁边小巷里一顶落地许久的轿子,才在无声中起轿,远远跟在他们身后朝同一个方向前行。
轿中。
满头白发的柴龟龄,对刚才所见的一幕若有所思,他背后的漆黑龟壳上,一幅繁复的卦象排列其上。
“我昨日就为自己卜了一卦,结果算出的是非运之相。此卦可解为:沉浮不定,吉凶难辨,若明若暗,大成大败。看来我今日的吉凶难测,是落在了薛英俊的追捕上,和今天见的那个年轻人关系不大,但在这个关键时刻,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
天空飘洒的小雨,将沧澜城的空气冲刷的格外清新。
大股大股的空气被以匀速吸进鼻腔,人类的体味、路过女人身上的胭脂味、骡马屎尿的味道、午时民居中的饭菜香味……纷繁的味道全部通过灵敏的鼻子转化成可以被人类理解的概念。
混杂其中的气味大多都是无用的,不值得黄飞虎在其上浪费精力,只有印象最深刻的两种味道在鼻腔中不断徘徊,为自己指引方向。
那是今早遇到的那一男一女的体味,黄飞虎在其中嗅到了龙独有的那种味道,他们一定也是修习化龙九法的修士。
遵循着气味的指引,黄飞虎走在沧澜城的街道上,穿行过一个又一个坊市的城门,最终从城南的左一门离开了沧澜城,进入城南原野中的小道。
出城之后,没有了城里的诸多约束,黄飞虎放开脚步大步狂奔起来,全开的速度却没有拉近和那两人的距离,通过鼻中气味的新鲜程度,黄飞虎确定他们在出城后也加快了速度。
黄飞虎自然不是“黄飞虎”的真名,但在江湖上混的久了,外号似乎就变成了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他原本的名字了,就连他如今也只以黄飞虎自称。
黄飞虎觉得自己最近倒了天大的霉运,先是在龙界咬牙接到了一笔,报酬足够自己退出江湖养老的大生意,但在目标顺利得手后,失主的追捕却使得手下全部丧生,自己变成了一个光杆司令。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之后,拿着一半的任务目标想要换取报酬,却被雇主强行在脑袋上安了一个铁箍。并且说明,如果他不能将另一半拿回来,这个铁箍将会一直收缩,直到将他的脑袋变成一个烂西瓜。
早知如此,他就不会贪心那承诺的五千两黄金了,守着对方给的一千两黄金定金,也足够自己后半辈子花销了,更何况自己修炼的是狴犴法,将阳鱼龙留下还能助力于自身修炼。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黄飞虎只能成为一颗棋子,头顶着铁箍,冒雨来追踪那两个实力不明的敌人。
前方的路越来越偏僻,让黄飞虎生出一种对方是故意将自己引到这里的感觉,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前方虽然有龙,但身后也有巨龟,他只能不断的走下去。
终于,在翻过一个小山包之后,一条大河出现在了眼前,河边还矗立着一栋高大的船坞。
瞬间,虎鼻中的体味也随之变得更加新鲜起来。
那两人停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