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惧之时,突又想道:
“我现在的模样,同过往已是大相径庭,为何师弟见我如此,却无半分惊奇?
莫非他早知我会这样?”
犹疑间,忍不住向后张望。
只见刚刚还华丽非凡,装修气派的洞府,转瞬消失一空。
仅剩溪水潺潺,竹林石桥。
仿佛刚刚的一切完全不曾存在过。
殷郊满心疑惑,有太多问题想追问师父,晃晃荡荡,回到桃源洞。
广成子立在门前,见徒弟已生三头六臂,暗暗点头,脸上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道:
“奇哉!奇哉!仁君有德,生此异人。”
殷郊三颗脑袋、九只眼睛,闻言瞪的老大:
“师父,这不是你在作法捉弄我吗?”
在他想来,九仙山乃是广成子道场,平日里又无旁的仙家。
怎么师父让他去狮子崖,恰好就出现一座仙府?
仙府中又恰好出现仙豆神丹?
等自己吃完出来,又恰好消失不见。
若不是自己师父,谁能做到这种事?
广成子被问的有些尴尬,挥手打了个哈哈,
“徒弟,这都是你的福德,武王的运势。
你刚要下山,便有三头六臂、金刚不坏、力大无穷。
可见天命在周,成汤大势将去矣。”
殷郊无语,有口老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吐。
不要把什么都往天意上扯行吗?
“师父,弟子有此神通,承的不是大周的天命,而是师父的关爱。
我常闻仙家法道,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三头六臂既然能放,必也能收,烦您再传个仙法,叫弟子收了神通吧。”
广成子抚了抚胡须,眼底闪过犹豫。
这玩意儿不是不能收,而是不敢收。
你道为何?
前番殷洪是个好模样下山,却为了殷商王位,背反师门。
殷郊是殷洪的哥哥,难免没有与弟弟相同的心思。
在广成子想来,天下仁王圣主,从没有长成一副怪物模样的。
殷郊是三头六臂的样子,即使心里想争王位,旁人也不会让他登基。
所以,收三头六臂的方法绝不能传。
传了对方难免生出争王的心思。
想了半天,终是拒绝了他:
“徒弟,这是你自己的福运,与师父何干?
怎么收此神通,为师也不知道哇。”
竟然打定主意装傻充愣。
殷郊不知所措,忍不住又哀求几次。
可广成子全部推说不知。
没办法,他只能咽下苦果。
怪谁呢?
怪只怪自己不问自取,乱吃东西。
但对师父广成子,不免生出一丝埋怨。
广成子见他认命,微微一笑,继续道:
“徒弟,战阵凶险,若无一身好武艺,三头六臂也不行。
你过来,为师再传你棍法枪棒,十八般武艺。”
他知道龙三太子武艺精强,因而故意作此针对。
殷郊不疑有他,随同师父进洞。
因吃了仙豆神丹,他的禀赋超凡脱俗,诸般武艺,一看即会。
三四天的功夫,便学的精熟。
广成子见时机成熟,又拿出“斩龙剑、断龙刀、缚龙索、困龙图、镇龙印、团龙镜、定龙枪”七般法宝,一一传授。
殷郊运练纯熟后,即时拜辞,准备下山。
可徒弟刚走,广成子再次叫住对方:
“徒儿,你先慢走,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殷郊回过身,面露疑惑,微微拱手:
“师父但有所示,只管言语,徒儿绝不敢违。”
广成子叹了口气,他也不是不愿意相信徒弟,关键赤精子被骂的那副惨样,让他心有戚戚。
殷郊与殷洪是亲兄弟,万一下山改了念头,阐教又得丢个大脸。
“徒儿,我授你法宝,是想让你顺天应人,扶子牙师弟东进五关,兴正义之师,吊民伐罪。
你可千万不要半道改了心意。”
殷郊还以为是什么事,听到是这,松了口气。
“师父多虑了,我与妲己仇深似海,吾父亦荒银暴虐,当年险些杀掉我兄弟二人。
弟子怎么敢再助殷商?”
广成子不相信,摇了摇头:“空口无凭,你得发个誓给我看。”
殷郊顿时举手:“若弟子改此念头,反助殷商,便叫我受犁锄之厄。”
本以为这样就行了,没想到广成子依旧不满意:
“不行,你现在已是金刚不坏,什么犁头能锄的动你?”
殷郊:……
合着你就认定我会反是呗?
这师父真的不能要了。
“那您说怎么办?”
广成子沉思,瞥了眼他的肚腹,一团金光盈盈闪烁,如跳动的火焰,透过肚皮发出光芒。
不由道:
“若你违反今日之言,就叫你肠穿肚烂,肝胆俱碎,如何?”
吃一堑,长一智。
有前番殷洪叛教的先例在,这回元始天尊长了记性。
神丹虽赐予殷郊金刚不坏,又有一团金光能救其于水火。
然而天尊何等样人?
阴阳妙道皆在掌中,能救人便也能杀人。
若殷郊忠心耿耿,那金光便是他的救命良药。
若其背反师门,则是肠穿肚烂的毒药。
殷郊听到,心里泛起一阵冰寒,不敢置信的望着对方:
“师父,你我师徒多年,难道弟子做了什么错事?怎么你就恨我至此,非叫徒儿死的凄惨不可?”
广成子语塞,张口结舌,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总之,仍要求对方发誓。
没奈何,殷郊只能顺随师命,发了毒誓。
这才被放下山。
他一路驾土遁,化阵清风向西岐出发,路上一直寻思师父的反常行径。
可惜因为信息太少,想了半天,始终想不明白。
这时清风滚滚,过一座高山,耳畔听到一阵呼喊:
“道友请留步!道友请留步!”
殷郊闻言,从风中现身,在山头上站定,“谁?谁在喊我?”
吼!
虎啸山林,云中即时窜下一头白额虎,落在地上。
殷郊吓了一跳,本能退后两步。
就见虎上坐一位道人。
面庞清瘦,尖嘴猴腮,留八字胡须,对着他微笑点头:
“道友莫慌,这是家养的,不伤人。”
殷郊半信半疑,没有放松警惕。
他在山中清修,又是三代弟子,不认识申公豹。
是以拱手探问道:“道长何来?叫我何事?”
申公豹捻了捻八字胡,嘻嘻轻笑:
“贫道是东昆仑阐教玉虚宫弟子,申公豹是也。”
“呀,竟然是师叔么?”
殷郊一愣,继而大喜,他也是阐教门下,没想到半路还能碰到同门。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