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豹也惊了。
他为请人襄助殷商,整天在三山五岳间闲逛,刚刚看见清风滚过,本能出声呼喊。
没想到叫住的竟然是阐教弟子。
“你是何人门下?我怎不认得你?”
殷郊拱手回道:“弟子乃是九仙山桃源洞广成子门下,姓殷名郊。”
“殷郊?”申公豹悄悄嘀咕,忍不住想起上一个被他忽悠瘸的小子:
“你叫殷郊,那殷洪是你什么人?”
“那是我弟弟,老师也认得他吗?”
“认得,认得。”
申公豹岂止是认识,简直熟的不能再熟了。
那小子就是听了他的话,才背反的师门,最后被活活烧成灰烬。
没想到转眼功夫,竟又遇见哥哥。
他表面上敷衍一番,心里暗自动转:
“此人这时候下山,多半也是为了襄助姜尚。我与他有仇,不可令之如愿。
索性再用言语惑他一番,改了阵营,岂不妙哉?”
顿时咳嗽两声,明知故问道:
“你既然是阐教门下,怎么不在山中清修,出来到处闲逛?
还有你这模样是怎么回事?”
一提起模样,殷郊真是一肚子苦水,不过毕竟是九仙山的家事,他也不好同外人多说。
只道:
“而今成汤无道,西岐有圣主明君,弟子奉师命下山,要助子牙师叔东进五关,吊民伐罪,不是在这里闲逛。”
“原来如此!”
申公豹点头,暗觉自己猜的果然不错,更加坚定了劝对方改投阵营的心思。
面上失笑道:“我问你,纣王是你什么人?”
“是我父亲。”殷郊老实回答。
申公豹立即抓住机会,学着上次劝殷洪的旧事,用王位诱惑他:
“纣王是你父亲,你就是东宫的太子,你父亲纵享银乐,毫无节制可言,不久龙归沧海,驾鹤而去。
到时候你接替王位,坐九五之至尊,承帝王之大统。
怎么能反帮助他人,灭自己的社稷,毁自家的宗庙?
他日魂归九泉,你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他以为这样就能劝的动。
可殷郊作为哥哥,与软弱的弟弟实在不一样。
殷洪志大才疏,做人没有主见。
殷郊却是从小被当作太子培养,为人处世极有见地,笑道:
“老师所言有理,只是当今天下,已非过去时日。
天数已定,我父暴虐成性,使八百诸侯离心离德。百姓黎民皆盼归于西岐圣主,我怎敢违逆天命?
况且,西岐有丞相姜子牙,仁德布于天下,振臂一呼,诸侯无不响应。
我一不敢逆天数,二不敢逆人心,三不敢逆师命,如何成事?”
申公豹定神,心里万分惊讶,这小子还真是个犟种。
铁了心要干自己老爹?
我他妈还就不信了!
他捋胳膊,挽袖子,摆出辩论的架势:
“你说姜尚有德,我却不敢苟同。
所谓有德者不灭人伦、不戕人天性、不枉杀无辜、不居功自傲。
你父亲得罪于天下,你伐他固然没错。
可你弟弟殷洪,我前番才听说其奉命下山,襄助周武,却被龙三太子放三昧火烧死。
只因那太子是天庭上将,姜尚连问都不敢问。
如此主事作风,当得起‘有德’二字吗?”
“这……有这种事?”
本来殷郊只当他说的是耳旁风,没想到还有自己弟弟的死讯。
听到立即大惊失色,不敢置信:
“我弟弟被龙三太子烧死,此事可真?”
见其变色,申公豹暗暗得意,嘴上道:
“那龙三太子倚仗权势,横行霸道,早先已杀了阐教太乙真人师徒。
这事天下人尽知,你大可逢人问问。”
他话说的笃定,让殷郊半信半疑,寻思道:
“这么大的事,师父怎么没跟我说过?”
犹疑间,想起刚刚自己临走,广成子又是叮嘱、又是逼自己发誓,生怕自己叛教一样。
种种蹊跷,让人触目惊心。
“是了,师父多半是知道这件事,所以担心我为报仇,叛离师门……
师父啊师父,你一身的心眼,怎么全用到徒弟身上了?”
他前番被诱骗,变成一个三头六臂的怪模样,本就心有埋怨。
现在得知这些,更加出离了愤怒:
“你不让我报仇,大可以明说,为何要处处隐瞒,让我发那些毒誓?
对区区一个外人,比自己养大的徒弟还好,这岂是当师父的样子?”
他心里转过念头,一点嗔火烧上五脏六腑。
再想到亲弟弟殷洪被活活烧死,更觉心痛。
然而到底是殷商太子,到现在仍没有丧失理智。
申公豹的立场明显不明朗,他不想被对方三言两语忽悠,拖延说道:
“此事事关重大,恕弟子无礼,不敢尽信。
待我问问旁人再说。”
申公豹自无不可,调转坐骑,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
“谨慎些不错,你尽管去问,贫道从不欺人。”
说完,人已飞走。
殷郊怅然若失,目送他远去,心中一团乱麻。
好半天,方才驾起土遁,驰往西岐方向。
他一路游游荡荡,失了魂一般,到一座高山下停住。
正想着去向谁讨问消息,忽有一阵马蹄声远远传来。
扭头望去,山道转角中奔出两名骑士。
一者面如蓝靛,发若朱砂,骑红砂马,金甲红袍,拎两根狼牙棒,是三只眼。
另一者面如傅粉,留三绺长髯,穿淡黄袍,持点钢枪,也是三只眼。
三个人、十五只眼睛相对,看见对方,皆大惊失色。
两名骑士率先喝道:“那三个脑袋的,你是何人?怎么在此阻我道路?”
殷郊回道:
“我乃纣王太子殷郊是也,现为阐教门下弟子,你们是谁?”
听到是殷商太子,二人齐齐一惊,又闻是阐教门人,粉脸的更加错愕。
马上跳下前来拜见。
“小民温良、马善,见过千岁殿下。不知千岁到此,有失远迎,万望海涵。”
殷郊道一声“无妨”。
见他平易近人,温良疑惑问道:
“这里是白龙山,我兄弟因样貌奇异,难容于世人,所以在此结寨而居,不知太子为何而路过?”
殷洪叹了口气,仍把那番天数明主之类的话拿出来,搪塞说了一遍。
只是因为兄弟惨死,始终掩不住脸上的愁容。
温良马善心头奇怪,忙追问缘由。
殷洪这才苦闷道:
“我初下山就惊闻噩耗,说我弟弟殷洪被龙三太子放火烧死,而今心忧此事,不知真假,所以有些愁闷。”
温良也是修道之人,听过一些风言风语,安慰他道:
“太子节哀,此事我当初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里面的详细。”
一旁马善却像炸了锅一样,怒道:
“这事儿岂能有假?那龙三太子嚣张跋扈,做的恶事可不止这些。”
“哦?”
他言语藏着怒愤,让二人一愣,殷郊奇道:“莫非你认识他?”
“岂止是认识!”马善咬牙切齿:“我恨不得吃了他的肉,扒了他的皮。”
说完,向两人解释:
“我昔年在灵鹫山修道,师父也是阐教中人,号作‘燃灯道人’的就是。
他因受元始天尊符命,下山主持破十绝阵,怎料途中与龙三太子发生口角。
那妖龙便倚仗天庭的势力,污蔑我师尊,反把他杀死。
我正要寻他报仇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