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和平时代,家主是庸碌之人并不是坏事。
可若是王朝末年,家主庸碌,对于整个家族而言,都是极糟糕的事。
“少年时读汉末历史,四世三公的袁家,钦定的家族继承人袁基便早早退出汉末历史,反倒是袁绍和袁术大放异彩。尤其是袁本初,以一己之力,搅动汉末风云。而其母亲的身份,实际上和玄儿也差不多。”魏国公禁不住想到许多事,他也不能将资源都放在自己的嫡长子身上,无论如何,还是多做几手准备吧。
他一念及此,想到关于徐青的种种信息。
在他看来,徐青若是他的儿子,那该有多好啊。
哪怕他那个堪称修道奇才的私生子,在权势斗争中,展现出的天分,也决计是不如徐青的。
魏国公此刻体会到了昔日魏武的心情,不禁拿起笔,在纸上写出一行字来。
大管家忍不住用眼角余光一瞥,差点惊呼出声。
纸上赫然写着:
“生子当如徐公明。”
他没想到,国公爷会对徐青做出如此高的评价。
魏国公对着大管家失笑道:“徐公明此子,确实叫我又爱又恨。”
大管家不敢多言,轻轻点头。
实际上,他内心也是认可国公的观点。
使自家有子如徐公明者,死复何恨?
因为徐青不止是修炼上的奇才,也有冠绝南直隶诸生的文采,而且为人仗义,扶危济困,更重要的是,此人甚有担当。
尤其是最后一点,那是真正首领人物应该具有的良好品质。
只这一点,在魏国公眼中,足以盖过其他所有优缺点了。
何况徐青的其他优点,还是那么的耀眼。
“英雄不问出身,如此人物,值得我们敬重。”魏国公轻声说道。
旋即,他继续开口,说出连大管家都感到意外不已的话。
“你去请钟山五老下山吧,若是徐公明乡试排名不在五经魁之列,不必请示我,直接杀之。”
魏国公还是心里有些隐忧,如果上面对徐青没有那么看重,他决定不再给徐青继续成长下去的机会。
大管家按捺住心中的震动,拱手道:
“诺。”
第120章 吹箫
夜晚,徐青为法月疗伤之后,法月师父便即入定,调匀气血。
徐青出得房门,冯芜守在院子里。
秋树院落,月光溶溶。
冯芜披着徐青赠她的狐裘,显得清丽绝伦。加上神魂的伤势未得痊愈,更有一分凄幽美态。
朦胧月光,亦使其风姿绰约,楚楚动人。
徐青不禁看出神。
“好看吗?”
“好看。”徐青真心实意称赞。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刚脱离豆蔻,正入二八年华,逐渐步入人生最美好的时段。
当然,青春发育期的姑娘,一天一个样。有的越长越残,有的则是越来越好看。
不可否认,少女师父属于第二种。
冯芜嘻嘻一笑:“走去湖边逛逛。”
天京城内,最不缺便是大大小小的湖泊。如果在高空俯瞰,星光月华映入其中,便如星斗坠入人间一般如梦似幻。
两人缓步出门。
冯芜悠然道:“我师父年轻时,足迹踏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她曾经去过青海,说那里有一处美景,唤作星宿海。听得我如痴如醉。自那时起,我便想着,人世间如此广大,总归是要出去看看的。”
徐青:“人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有想做的事,只要有能力,那就去做。不要做了又后悔便是。”
冯芜俏皮一笑:“那就靠你了,我指望着以后公明哥哥出将入相,饮马敕勒川,追亡逐北,去星宿海,去塞外草原,也带上我呢。”
徐青认真道:“出征时,总不能带家眷吧。”
冯芜脸一红:“没意思。”
徐青轻轻一笑:“借你的玉箫一用,良辰美景,自然有好乐相伴。”
“君子六艺,乐在礼后,那就让小女子看看公明哥哥的技艺了。”
她解下腰间玉箫,递给徐青。
徐青接过,他其实不是很精通音乐,但作为练脏的高手,加上补天劫手的妙用,玉箫一上手,架子上是没问题的。
不过吹起来,却……
冯芜强忍住笑意。
不过很快她就惊讶起来。
一开始,徐青的箫声不是很美妙,音准也不行。
但没多久,徐青便找到状态。
技巧很难说特别好,可是意境和情绪出来了。
渐渐地,箫音飘荡湖岸,使闻者如坐云端。
冯芜沉浸在这箫音中,禁不住缓缓吟道:
“开岁倏五日,吾生行归休……虽微九重秀,顾瞻无匹俦……中觞纵遥情,忘彼千载忧。且极今朝乐,明日非所求。”
箫音歌声之中,有对时光流逝、生命无常的感慨,有游历山川,感受自然风光的喜悦,亦有超脱尘俗,远离是非的隐逸情怀。
意境深远,余味悠长。
不知何时,箫音袅袅而止,歌声随复止歇。
冯芜感觉神魂一轻,说不出清爽轻松。她惊讶道:“你刚用箫音治疗我的神魂?”
徐青笑了笑,他刚才也借着这机会,打通神魂隐脉中,苍龙亢脉的最后一个星官穴位,由此,贯通了苍龙七宿隐脉中的前两脉。
亦是东方苍龙的龙首和龙颈部位。
冯芜:“多谢了。”
徐青摆摆手,说道:“刚开始而已,大约要花七日的时光,才能尽去神魂的暗伤。先前没说,乃是为了防止你心中存着此念,精神紧张,反而不利于神魂的治疗。”
神魂显形和武道练脏之后,加上丹溪翁的医理以及玄天观想法的神魂隐脉理论,徐青便对治疗冯芜的神魂伤势有了盘算。
刚才一试,果然起到效果。
不过这也得冯芜毫无戒备,全身心放开,徐青才能凭借箫音,深入她的神魂之中。
若是她心里始终对徐青有防备,那此举便不能奏效。
徐青其实也感到意外,他还以为冯芜始终会对他有一丝戒备存在呢。
这其实是以己度人。
因为徐青有很强的自我防备意识。
冯芜则不然,灭情道入情这一关,首先便得全身心投入,若是心存杂念,反而不能真正踏入情关。
这和大禅寺的罗汉伏魔观想图、道门的无字天书等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佛门便是“抛弃俗虑杂念,心无所住”。
在道家,则是“赤子之心”。
在儒家是所谓的“至诚之道”。
灭情天书以“情”入道,算是取了巧。
毕竟成年人,情绪复杂,念头繁多,要回归“赤子之心”,几乎不可能。
以“情”入道,将其他杂念抛却,反而更容易做到。
冯芜:“你接下来好生准备乡试吧,我的事不用急。”
徐青:“乡试的文章水平方面,我自问已经没有可以短时间更进一步的空间,能不能中解元,那得看天命。”
冯芜莞尔:“你就不怕连五经魁都进不了?”
徐青淡笑不语。
他这种水平,进不了五经魁的名次,那就是朝廷中枢打算把他当弃子了。
这不是他的损失,而是朝廷的损失。
徐青很清楚,五经魁是一个底线。他进不了五经魁,会让他得罪的那些人看到上面的大佬,根本不打算力挺他。
届时,徐青要面对的压力,说是山呼海啸也不为过。
若是如此,他就不陪朝廷玩了。
以他今日的能耐,只要安排好身边人的去处,打不过,要躲那是十分容易的。
甚至,要是魏国公有眼光,他也不是不能和魏国公府合作。
大家一起做反贼。
以他现在的实力,并不是非要向朝廷中枢的大人物靠拢。
再不济,学林天王那样偏居一方,以待天时。
林天王在东海做岛王,他也可以去西域做个城主,在如今逐渐没落的丝绸古道,称王称霸。
“哎,难怪历史上的反贼那么多,人一旦有实力,就不想自己头上还有人束缚自己,可不就得造反。”
“我是皇帝,我也怕是忍不住想要愚民,想要削弱地方,控制大臣,不然睡不着觉。”
高处不胜寒。
苏大学士一句词道尽身居高位者的心境了。
少年男女,继续在湖边缓步而行。
夜月星辰,皆成了点缀。
冯芜只想着,若是能如此一起永远走下去也是极好极好的。
灭情道的传人,不动情则已,一动而深。
实际上,这一门派,自古以来修成灭情天书的人,都是极少极少的,更多是一往而深,入而不能出,最终难以自拔。
到了接近子时的时候,两人回到丹溪翁的院子,互道晚安。
回到房间里,冯芜盘膝入定,一缕情丝缠绕神魂,斩不断,理还乱,并不断吸收各种杂念,壮大情丝,与此同时,神魂也随即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