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儿’和‘神火域’这个地点搭配上后,司徒孤内心的惊疑变成了果然,眉头剧烈颤抖了一下。
室内安静得能听到人的呼吸声,随侍弟子的目光也盯上了那份信,不知信里究竟是什么内容。
最终还是司徒孤打破了平静,问道:“谁让你送的信?离火宗吗?”
这种没头没尾的信,哪看得出幕后是谁,没办法不问。
送信人偏头看了看一旁的随侍弟子,犹豫着回应道:“前辈,送信人的名字只能说给您一个人听。”
司徒孤也没什么好嗦的,他也不是嗦的人,直接朝弟子道:“你出去。”
那弟子哑了哑,最终也只能是扭头而去,出去后不忘顺手关了门。
没了旁人,在司徒孤的灼灼目光逼迫下,送信人才凑近了些,低声道:“和离火宗无关,信是明山宗的师春托人带过来的。”
“师春?”司徒孤一愣,刚才一帮子炼天宗高层还在议论那家伙,且议论了很久,他也就是站在一旁听听,半个字都没表露,因为觉得与他无关。
做梦也没想到会‘有关’的如此突然,这就跟他扯上了?
“正是。”送信人确认后,又拱手道:“晚辈告辞,具体内情晚辈也确实不知,也没资格知道,晚辈来此只是来向前辈问安的,其它的,什么都没干过。”
意思简单,出了这个门,我什么都不会承认。
话毕就此后退三步,一个转身去了门口开门而出。
司徒孤也就目送而已,并未留客,思绪已经飞的很远很远黑暗中一团清澈如琉璃般的火光很漂亮,竟给人一种柔情似水的感觉,发出着嗡嗡人声,带着他在永夜中寻找。
那时还年轻,他知道那是他的一场机缘,他牢牢把握住了那场机缘。
一人一火在永夜中,一起探险,一起仰望星空畅想未来,有很多欢笑,也有许诺。
然世事无常亦有常,人生终须一别,他留下许诺离开了。
后来,他食言了,但这食言又是情非得已,因为直到目前他也没有能力做到,偏偏他还没办法轻易找人帮忙,能进那里面的人,他很清楚那团神火对相关人员的诱惑力有多大。
往事久矣,已成心中积疴。
他目光回到了信上,眉峰皱起了疑惑,嘀咕一声,“师春…”
他起先怀疑此獠难道已经解开了禁地禁制,将‘真儿’挟持在了手中不成?
转念又否掉了,觉得以师春的实力不可能破除那禁制,就算当今最顶尖的几个去了也未必能从那些老怪物手中讨得便宜。
他很清楚,塔内老怪物们的实力,早已不是刚被囚禁时能比的,有人手段非常,竟有办法教会那些老怪物修行法门,存在了无数年的老怪物学会了善用其庞大威能,其恐怖可想而知。
那等恐怖存在,又岂是师春能解决的。
想到了之前左子升他们的禀报,知道师春闯入了禁地,心中顿有些数了,估摸着是在禁地内遇见了,然后将其给挟持了。
其实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他能遇见真儿,焉能保证其他人不会遇见?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听过了左子升的禀报,自然也就明白了师春挟持的目的何在。
然而,竟敢威胁到他头上,他已是目泛怒意,老话果然没错,流放之地出来的皆是道德败坏之徒,可恨,可杀!
偏偏他此时又拿师春无可奈何,再说了,人家哪会在乎真儿的死活,人家拿的什么威胁他,他心里还能没点数么?
门口,送了下客的弟子又伸头伸脑地进来了,也不算送客,人是他带进来的,得监视着送出去,凡事得有个负责。
“长老,可有什么吩咐?”他试着问了声,其实更想知道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然而这次的司徒长老很谨慎,拿起小木筒将信塞了回去,手中火光一闪,当场将木筒和信一起给烧成飞灰。
“没事。”起身的司徒长老扔下话就走了,剩下那弟子现场打扫刚烧出的灰烬。
司徒孤没有去别的地方,还是回到了器云谷最高峰的山顶上。
清瘦的身姿在宽袍大袖中略显飘逸,眺望山下人山人海的沙滩,再看看夜空上旋转的神火灵门,那光华漩涡里暂时已经没了人出来,不复开始的热闹和喧嚣。
开启了这么长时间,能出来的已经都出来了,剩下的要么还没来得及赶出来,要么就是暂时不想出来,譬如各派那些蹲守师春的人手。
走到掌门身边沉默了一阵后,司徒长老终究还是开了口,“我想进一趟神火域。”
宗主洛演“嗯?”了声,扭头看向他,错愕神色很明显,就差说出‘你再说一遍’来。
边上几位长老也以为自己听错了,纷纷扭头看向他,太不合理了,不是听错了还能是什么?
没得到回复的司徒孤只好再重复了一遍,“我想进一趟神火域。”
洛演等人皆凝噎无语,然后面面相觑,知道这位有时候很任性,但是这要求也太不靠谱了,没法答应呐。
那哪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地方,关键也进不去,压根不是某个门派能做主的,就算我们答应了也没用,你司徒长老面子再大,其他门派也不会同意。
洛演问:“为何?”
司徒孤神色平静,简单直接道:“我进去后能找到师春。”
这是他给出的解释,话也不是假话,他估摸着师春正躲在禁地内的某个地方,既然师春没说明在哪碰面,那就是他和真儿都知道的某个地方。
第418章 贵派很忙
尽管说的是事实,别人听来也确实是个进去道理,但炼天宗一伙还是在怀疑这位的脑子里到底在捣鼓个什么东西。
之前大家商议的时候,你躲在边上一声不吭,好像不关你事似的,你能找到师春,早不说,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思?
当然,早说晚说都没意思,都改变不了目前的局面,只是现在说出来更没意思,说出来跟放屁似的。
不过他的面子肯定还是要给的,谁叫他是天下第一炼器人,又不跟他们争权夺利的,所以也没人说他什么。
洛演也算坦诚道:“师弟,能不能找到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也没办法送你进去。若想开启进去的通道,‘神火灵门’必须停止运转,然后再重新逆向开启,这你是知道的,问题是现在无法与那边沟通,不知有无哪派弟子进入了两界通道,冒然停止,无异于滥杀无辜,这岂是我天下第一炼器大派能干的事?
何况这事我派无法做主,其他门派也不会答应,哪怕是你去找他们,他们也不会给你面子。他们想的也多,你越是想进去,越不会让你进去。你觉得你有办法让他们都答应吗?”
此话出司徒孤不吭声了,知道自己做不到,衣袂飘飘在风中,沉寂安宁在风中。
见他没有执意,其他人也就没吭声了。
有人倒是想问问他,有什么办法找到师春,然考虑到这位不是什么喜欢交流的人,也就没有多问。
也有人好奇他怎么对师春的事积极主动了,然转念一想,这位对神火域的事好像一直是比较关注的,换了别的事甚至未必会出山凑这热闹,何况是在这呆这么久……
海上宫殿式的船楼上,僻静一角,可观海天夜色,南公子请了一伙人当中身份地位最高的那位素衣男单独到旁说话。
南公子给素衣男带回了神火域内的第一手最新消息。
目前暂时可以说,器云谷外没人有他更早拿到神火域内的消息,没办法,封罗教那几个直接放弃了参与和观看最终比试,先带人退出了,为的就是第一时间传递消息给他南公子。
别的什么都可以一句话带过,主要表达的自然是师春收获巨丰,只要出来了就有可能拿第一,那么他们这次在赌盘上的收获之巨也是可以想象的。
明白了南公子的意思后,素衣男思索着徐徐道:“能顺势大赚一笔固然是好,可这事压根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把人捞出来,怎么捞?没办法捞,别说我们没那么大的面子,就算是那位女帝来了,也强迫不了。
女帝强迫,四位圣王就会站出来帮炼器界说话,四位圣王强迫的话,女帝又会跳出来帮炼器界说理,这事谁强迫谁没理,其中的道理你应该明白。连他们那些大佬都做不到的事情,我们算个屁。”
“但这次不一样…”南公子悄声递了句又鬼鬼祟祟看了看四周,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来,递给对方,“师春托人从里面给我带信了,乾兄,这信只能到你为止了,不好让外人知道,传出去了,容易被有心人做手脚,坏我们的好事。”
本来他是不打算让这封信的内容再扩散的,不管是对自己负责,还是对师春负责,都确实不好再扩散,然而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有些事情靠他的份量是不够的,那些所谓的人脉不会什么事都听他的,得有实在背景的人出面才行。
师春的信?刚才听了师春在神火域的丰功伟绩,也算是得了南公子的力推,素衣男对师春已经有了新的认识,或者说已经入他眼了,所以也好奇上了信里的内容,当即接了过来查看。
借着波光粼粼的海上月色一瞅,他忽疑惑一句,“师春受重伤了吗?”
南公子一听就懂这误会来自哪,忙解释道:“没有,人好着呢。”
“哦。”素衣男微微颔首,赞许道:“这字迹是在故意掩盖出处,是个谨慎人。”
好吧,眨了眨眼的南公子揪了揪嘴角的小胡子,这次就不解释了,毕竟人家还在神火域里为他的事冒险。
看完信后,素衣男略挑眉头,显然是也不怎么认可,就为这三言两语的,他还不想冒那个险。
在他这里所谓的‘冒险’不是指什么肉身上的威胁,而是出手了,事情却办不妥,等于是被打脸。
甚至会被人认为,原来他们家的能量也不过如此。
而这是一种巨大的损失。
所以到了他这个身份层次的人,很讲究这个,是不会轻易去搞这种事的。
何况这事还没法悄悄干,靠他一个人力量也不行,毕竟是扭转整个炼器界的态度,需要靠其他小伙伴或朋友的力量一起促成才行。
弄那么大动静,引得好多人注意,却办砸了,那多难看。
在旁察言观色的南公子是有备而来的,见状立马递话道:“师春这人我太了解了,没这了解,我能让他进神火域去搅局吗?没这了解,我敢硬着头皮继续接炼天宗的注吗?”
素衣男闻言多看了他一眼,想想也是,说的确实是这个理,之前还觉得这家伙是不是疯了,现在倒是事实摆在眼前,证明这家伙没错了。
南公子继续道:“乾兄,师春既然说那三家各怀鬼胎,会顺水推舟,那就一定会顺水推舟,我敢担保!
乾兄,那三大派在炼器界掌握着相当的话语权,只要他们愿意推动,主要阻力就没了,咱们再对相关门派施压一二,必成的事啊!
乾兄,跟你不对付那位,他能扭转整个炼器界的态度吗?他做不到的,你能做到,大家眼睛都看着呢,这种机会也不多呀。”
说到这也就停下不说了,继续观望着对方的神色反应。
也不得不说,他这种长期跟这些混在一起的,是知道这些人弱点的,也算是相准了下手的,没点拿捏的本事,也难长久跟这些人混在一起,需知这些人的喜好变化很快的。
话又说回来,他若没这本事,师春也不会寄望于他。
果然,一说到那个老是扫他脸面的家伙,素衣男嘴角都开始往下沉了,他又重新看了看信上内容,问:“若那三大派不肯顺水推舟怎么办?”
南公子拍了胸脯,“拿我是问!这么多年了,乾兄什么时候见我对你乱说过话?”
看似说的底气十足,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师春到底跟那三大派搞了什么名堂,万一有变他就惨了,他这已经是作保了。
绷着嘴角稍作沉默后素衣男忽不经南公子同意,就直接将信搓碎成了齑粉随风扬去,也稍解释了一下,“这信确实不能再让其他人看到,待会儿你也不能向他们透露,有些人是两面派,这里听到的,一转头就能透露给那一边知道。若让那狗东西知道了我们有把握,必然要出手干预,让他误以为成不了,让他坐等看笑话才是上策。”
南公子立马脑袋点的跟小鸡吃米似的,“还是乾兄看得远,我差点就糊涂了,明白明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再让其他人知道,跟他们就事论事,不谈内幕。”
素衣男拍了拍他胳膊转身而去。
南公子当即跟上,脸上有如释重负感,深感赚点钱也不容易,外人哪知他的不易。
有了素衣男出面,比南公子一点点找人商量或拜托简单多了。
人家那是把相关人员号召过来,直接出面派活似的,犹豫什么?不给我面子是吧?
这样办事的效率又岂是南公子能比的。
当然,内幕情况还是不说,素衣男的理由就是冲这场赌盘的利。
人聚人又散,楼船上的贵人们很快分散而去,很少有见到他们这么急这么赶的状况出现。
没办法,确实是在赶时间,要赶在神火灵门正式关闭之前把人给捞出来。
纷纷跑出神火域开启后影响的范围,去传讯。
随着一段时间的过去,器云谷的地主离火宗开始变得苦不堪言,严守把关的角色,似乎变成了传话跑腿的角色,不断有人出面让离火宗帮忙向某个门派送信。
偏偏想拒绝还不好开口,找上门的人都不好得罪,一家两家还能勉强抗拒一下,十家百家的让离火宗怎么敢得罪,回头怕是不知道怎么被灭门的。
离火宗的异常,器云谷内,类似炼天宗那样耳聪目明靠前的门派也留意到了,实在是离火宗的动作太频繁了。
山顶,洛演听过弟子凑近耳语的禀报后,皱了眉头道:“还没完没了了,请他们宗主来一趟。”
这里刚说到,离火宗宗主就亲自跑来了,乐呵着拱手向这边打招呼。
洛演也不客气,不冷不热地阴阳了一句,“听说贵派很忙啊!”
“唉,没办法。”离火宗宗主摇了摇头,然后上前偷偷摸摸从袖子里掏了封信出来,递给道:“贵派王庭那边的人,让转交一封信给您。”
“……”洛演一伙炼天宗高层神情僵住,到嘴的话愣是没办法再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