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提灯 第358节

  边说边摸出了欠据,外加清点出的五十金,甩手挡在了黄盈盈身前。

  见到檀金焰气,黄盈盈表情立马绷不住了,当场见钱眼开,眉开眼笑地赶紧夺到手,先看了看欠据没问题,立马毁了,又清点了一下檀金数目,也没问题,赶紧塞进了钱袋子里,同时乐呵呵道:“小高啊,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多情种子,果然没错,话说书馆二小姐要嫁人的事,你真不知道?”

  吴斤两皱眉道:“你哪听来的?”

  “什么叫哪听来的,亲眼看到的,如今城里已是人尽皆知……”黄盈盈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噼里啪啦讲了遍。

  吴斤两也算是服了这家伙,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钻的老毛病愣是改不了,听后,迟疑道:“那男的什么人?”

  一脸美滋滋的黄盈盈摇头,“不清楚,听人说是喊什么表哥。”

  “表哥?”吴斤两嘀咕了一声,思索后又横眉冷眼道:“就这个就要了我几百檀金?”

  “别急呀,你若真对那二小姐有情意,这几百檀金准保你花的值。”黄盈盈说着看了看四周,忽放低了声音道:“他那表哥有问题,娶亲是不是真我不知道,但十有八九还有别的企图。”

  吴斤两皱眉:“别神叨叨,挑干的说。”

  黄盈盈:“小高啊,你也别看不上我,这大致城内呀,有些事情可能还真就我能看出点头绪来。先扯个远的,这大致城内的大小买卖都是要交税的,我家米铺也不例外,例外的是,我家米铺从不交现钱,都是拿灵米去顶税的,毕竟城里的山上也要吃灵米,直接从米价里扣便可。

  每次往税监送米,基本都是我亲自去押送的,有一次去税监送完米要下山时,见到两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税监人手也下了山,我当时就好奇了,就悄悄跟上了,想看看怎么回事。

  结果两人跑到了城里一家酒馆里关起门喝起了闷酒,我好奇呀,就忍不住趴墙根偷听了一下,听了通埋怨,才知二人是因为办事不利,被少监梅幽给收拾了一顿。”

  吴斤两狐疑,“跟书馆有关?”

  黄盈盈:“你别急呀,听老夫慢慢道来。梅少监因何收拾他们?你猜的没错,就是跟书馆有关,梅少监看中了‘朝月馆’的那块地皮,那位置你也知道,大致城最好的地段之一,而且占地还是几进的大院子,你说那得值多少钱?”

  吴斤两估算了下,“估计得千万起跳吧,那少监见财起意了?”

  黄盈盈轻言细语道:“倒也不是见财起意,不是图那个钱,听意思是什么人物要在大致城选个落脚的地方,然后看上了书馆的地盘,觉得在那起个宅子不错,然后不知什么人一口包揽下了此事,结果闹了个大言不惭,原因也简单,东闻殊不肯卖,说是祖宅。

  梅少监在这事上大概也是个跑腿的,为此软磨硬泡了很久,不但愿意高价买,还愿意在城里另弄块地给重建藏书阁,然东闻殊那老顽固是出了名的,他既然决定给多少钱都不卖,那就不是用钱能买下来的。

  于是税监就想在书馆的税务上做切入,可东闻殊做事跟他的骨气一样,愣是让人找不出一点像样的毛病。税监那两位挨揍,就是因为这事上办事不力,搞得梅幽气恼了。

  我理解梅幽为何不敢硬来,那书馆,城主是知道的,偶尔不知什么时候,城主也会光临一下,翻找个书籍什么的,还会跟东闻殊聊聊天。换句话说,东闻殊是城里商家中少有的能把话直接递到城主耳边的,他虽没什么名堂,却是能直接进城主府的人。”

  吴斤两听的认真,也有些意外,没想到那书馆后面还藏着这事。

  “然后就是差不多一个月前吧,我又去税监那边送米,然后听到有人被打得嗷嗷惨叫的动静,也不知是谁在遭受折磨,我当时没忍住好奇,就偷偷摸了过去看了看,你猜我看到了谁?”

  “……”吴斤两哑了哑,虽早就知道这老家伙的好奇心特别严重,喜欢到处凑热闹,但此时还是忍不住服了他,哪都敢伸头偷看,就不怕惹祸上身?

第486章 已知

  这也就是为何褚竞堂他们质疑黄盈盈没钱还要去看‘却死香’很可疑,而他吴斤两却直接将这份可疑给排除的原因,实在是这老家伙真就有这方面的毛病。

  当然了,人家那破毛病不关他事,此时也懒得跟这老头斗嘴,直接问道:“我哪知道,收了钱少打哑谜,谁呀?”

  黄盈盈贼兮兮捂着嘴说道:“表哥,就书馆那位二小姐的表哥,二小姐要嫁的那位,今天一起逛街的。”

  尽管话说到之前的地步,已有所猜测,可确认后的吴斤两还是有些莫名惊疑,“你的意思是,那个表哥娶二小姐是冲书馆娶的?”

  黄盈盈反问:“你觉得不是?”

  吴斤两琢磨了一下,咂巴嘴道:“东闻殊几个儿女,嫁个二小姐出去,就能把书馆给嫁没了?”

  “,小高,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也犯糊涂了。”黄盈盈打了打吴斤两胳膊,“你不妨想想,那边为什么拿东闻殊没办法?不就是无处下手嘛。还有,税监是干嘛的,他要动书馆,自然是要利用手上的权力。你再想想,事情不明摆着吗?

  既然东闻殊一家子身上找不到把柄,可以往里掺沙子呀,弄个不干净的人进去,在税务上搞出了不干净的事,一旦被揪住,东闻殊只怕不妥协都不行。”

  吴斤两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那个什么表哥娶了二小姐,不会离开书馆,会留在书馆,不然不好做手脚。”

  黄盈盈呵呵道:“就那破书馆,收入不多,支出拮据,打着孝心的幌子,要留下帮忙的借口太多了,那都不是事。不过话又说回来,知道了对方要做什么手脚,应对起来也就简单了。小高你关键时刻来个力挽狂澜,博得了美人芳心你就说你这几百金花得值不值吧?”

  最后一句是拎着手指戳着吴斤两心窝子说的,那脸上表情别提有多得意。

  吴斤两倒也被自己英雄救美的场景给美了个眉飞色舞,不过也被对方的那股得意劲头给戳醒了,忽一把抓住了对方那戳啊戳的手指,一掰。

  “哎哟,你孙子过河拆桥啊你,痛,快断了,快放手…”黄盈盈歪着身子鬼叫了起来。

  吴斤两掰着他手指冷笑道:“老黄,你这反应很利索呀,我怎么感觉你不是头回干这种卖消息换钱的事,你他娘的到处伸头偷窥,真的只是因为好奇?”

  之前就觉得这位好奇的方式未免有些好奇过头了。

  “嘎…”黄盈盈吃痛的声音走了调,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歪着身子干笑了起来,“这不重要吧,不重要,不重要,咱们各取所需,没骗你就行,你说是不是?”

  吴斤两握住的手指再次发力掰下去。

  “哎哟。”黄盈盈发出惨叫,吸着凉气,“疼疼疼,我说你轻点,我什么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入赘呀,干着活,伺候着人,还没工钱,每月就那点少得可怜的例钱,我不想点办法弄点花销,这日子还怎么过?收集消息,找到需要的人,童叟无欺,这不算罪过吧?”

  还真被自己猜对了,还真是这尿性,吴斤两乐了,嘿嘿着撒手放过了他。

  得了自由的黄盈盈甩着手指倒吸凉气,没好气地瞪吴斤两。

  吴斤两却伸手与之勾肩搭背了,“开个玩笑,别气,这钱不是已经给你了么。难怪你对这城里的事那么熟悉,听说你入赘白家有三四十年了,这样论起来,你这卖消息的活干很多年了吧?”

  说到几十年的入赘生涯,黄盈盈唉声叹气,“有些年头了吧,守着铺子做买卖,这来来往往客人嘴里的话听多了,慢慢就发现了一个道理,有些看似没用的消息,对有些人却有着不同寻常的价值。有一回,多嘴提醒了一个客人,对那客人来说却是帮了大忙,后来送了十金给我当酬金,至此我便彻底开窍了,到处攒消息,一旦遇上有需要的,那就是钱呐。其实也是逼出来的,我那口子但凡多给我三瓜两枣,我也不至于到处贼头贼脑,命苦,可怜呐。”

  吴斤两拍了拍他后背安慰道:“放心,就你那喜欢去青楼的爱好,你那口子肯定不会多给你三瓜两枣的,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既然对方有掌握好多消息,他是想问问‘却死香’消息的,不知对方对大致城多年前的那场尸变知道多少,然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问太直接了,不合适还是忍住了,准备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开口。

  不带这样安慰人的,黄盈盈一把甩开他胳膊,大步走人。

  吴斤两朝着他背影喊话道:“老黄,你不会把有关我的情况也卖给别人吧?”

  黄盈盈啥都没说,埋头走人。

  吴斤两随后也陷入了沉默,觉得收工后有必要去找一趟师春。

  而草木深处静悄悄隐匿的一双眼睛,已盯上了黄盈盈离开的身影。

  不是别人正是从明山宗调来此地的劳长泰,他摸出子母符向师春发出了消息:黄老头刚刚在城外草地面见了放牧的大个子。

  当然,也不是事无巨细的禀报,知道师春现在可能也不方便,只是发现事件有较特别节点时,才会报给师春,其他的只需事后告知结果便可。

  师春也很快有了回复就一个字:嗯。

  显然就一个‘已知’的意思。

  收起子母符的劳长泰又悄悄跟上了黄盈盈离去的身影。

  他这里对黄盈盈的跟踪,吴斤两并不知情。

  事情的起因是,褚竞堂三人已经明确表达了对黄盈盈的怀疑,而吴斤两直接否掉了这份怀疑。

  可问题的症结是,明山宗一伙喊吴斤两一声‘吴老大’,那仅仅只是一声称呼,并没有真把吴斤两当老大,吴斤两在大家伙面前还没那服众的威信,起码吴斤两个人的话,还达不到让大家言听计从的地步。

  而吴斤两也没正儿八经经营过属于领头人的威信,经常跑青楼去玩得不知东南西北的,谁敢放心?

  当老大的,没点自律能力,是有损威信的。

  虽然三人当时没跟吴斤两争辩什么,可一回头还是把自己的怀疑直接报给了师春,交由师春去定夺。

  没办法,现在他们就是有这个财力,都有能直接联系师春的子母符。

  事发时,师春问明情况后,知道吴斤两既然敢排除黄盈盈的嫌疑,那吴斤两自然有自己排除的原因,但他身为在东九原带过那么多弟兄的人,知道维护手下弟兄办事积极性的重要性,需要鼓励,不宜打击。

  而互相监督堵漏也不是坏事,总比闲得没事干的好,何况按他们的说法也确实可疑,所以他不会直接摁灭褚竞堂他们的怀疑,只要你们自己忙得过来就行,充分给予他们一定的自主权,充分让他们发挥个人的能力,也能让大家感受到自己对他们的信任。

  他觉得这些人的能力也不该限制在惟命是从上,毕竟他师春个人的能力也是有限的……

  一路穿梭在城中的黄盈盈心情愉悦,从花枝招展之地经过时,下意识摸了摸钱袋子,想到袋子里的五十檀金,嘴角的笑意越发诡异。

  看了看天色,大白天的,算了,还是等晚上再说。

  白氏米铺,大致城建城的时候就来了,算是城内商铺里的元老之一,见证了大致城的漫长岁月。

  心情大好的黄盈盈一回来,一脸苦笑的伙计便迎了过来咬耳朵,“老板娘出来了,见你不在,发火了,让你来了就立马过去。”

  黄盈盈神色一僵,低声问:“你没跟她说我催债去了?”

  伙计道:“说了,她信不信那我就不知道了。”

  黄盈盈顿一脸的艰难,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后堂粮库那边。

  米袋堆积如山的粮库里,一张案后,坐着一个花容月貌的丰腴美妇人,肤白肉嫩的,加上一身白衣如雪,真个是明艳动人,不和谐的是,手里居然单挑着一支烟杆吧嗒,不时吞云吐雾上一口,另一手翻着账本,算盘子上扒拉几下。

  这便是‘白氏米铺’的老板白启如。

  说句现实点的,论姿色,大致城青楼里的女子,又有几个是比得上她的。

  家里放着这样的大美人不顾,黄盈盈还跑去混青楼,是不少人想不通的。

  让人更想不通的是,这般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居然会挑黄盈盈一半拉老头做丈夫,就算是挑个入赘的,这品相也未免太差了些,大家实在是看不出黄盈盈有什么优点能被白启如给看上。

  然事实已经如此,左邻右舍的也只能是在背后嚼嚼舌头。

  小心翼翼来到的黄盈盈,案前着脸笑道:“夫人,我催债去了,有什么事吗?”

  白启如吧嗒出一口烟,为烟雾后面的脸增加了神秘莫测感,冷冽眸光翻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继续拨弄算盘子翻账本。

  好吧,黄盈盈也不多说了,退回几步,然后老老实实扑通跪下了,垂头丧气的,等着挨收拾就行。

  正这时,外面伙计突然跑进来,对眼前下跪的情形熟视无睹,兴冲冲告知白启如,“老板娘,来了大主顾,说是要一千袋灵米,让天黑前送到城外遮拦坡路口去,已经预付了七成定金,剩下的三成说是货到付款。”

  边说边把一只钱袋子放在了案上。

  白启如打开钱袋子,倒出一堆檀金焰气,点清了檀金数目后装起,吧嗒了口烟,一口烟气吐的长远,直喷黄盈盈面门子,“还发什么傻,还不快将一千袋灵米装车送过去,钱款要如数带回来,再有借口少一分,打断你腿。”

  黄盈盈立马支棱了起来,站起拍了拍胸脯,“夫人放心,保证一个子都不会少。”

  然后立马去招呼了人干活。

  不多时,两辆细麟驹拉的货车便堆了高高的灵米出场,两名伙计驾车,黄盈盈和另一名伙计各坐在一车堆高的口袋上,亲自押着两车灵米往城外赶去。

第487章 无妄之灾

  遮拦坡,大致城几十里外最长的一段坡路,其实也是一条横亘的山脉,只是被裹心草的生长给铺满了,显得像道坡。

  几十里路,并非一路平坦,何况还有巨大载重,但细麟驹依然能拉着疾驰,面临长坡亦能奋蹄直上。

  满载灵米的两车爬到了坡顶停下,黄盈盈也在堆高的米袋上站了起来四顾,发现四周空荡荡,并未见到有人。

  “方子,人呢,你确定是送这吗?”黄盈盈喊了声。

  站在另一辆车上张望的伙计道:“没错呀,总不能还有第二个叫遮拦坡的地吧?”

  他忽又指向坡那边的路上,喊道:“不知那是不是。”

  几人顺势看去,只见路上有一车驰骋而来。

  黄盈盈摸着小胡子嘀咕,“一辆车装着也不方便吧。”

  话虽这样说,但还是耐心等着。

  然那车冲上坡来后,车上人扫了他们几眼并未停留,又一路冲下坡去,朝着大致城方向去了。

  “嘿,什么情况,真要让人等到天黑不成?”黄盈盈骂骂咧咧一阵,他口袋里的檀金在躁动,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正等着他呢。

  然就在刚遇见的马车跑远后,两边的裹心草山林中突然同时有动静,米铺一伙人起先还以为接货的人来了,谁知两边冒出的却是一批黑衣蒙面人,一边各五人合围冲来。

  黄盈盈大惊,他第一反应不是抵抗,而是立马逃跑,如同跳水般,一个猛子扎向地面。

  地面对上他,也确实如同水面一般,整个人几乎什么声息,轻而易举就破土而入了,原来会遁地术。

  可两边冲来的人对他似乎已有相当的了解,左右几乎同时飞射来两条锁链镣铐,接连咔嚓两声,相继锁住了两只刚要没入地下的脚踝,却也被双脚将两条链子给带入了地下。

  两名拽着链子的黑衣人落地后,又同时弹空而起,猛拽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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