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风 第148节

  听得相柳白蚨的叫声,他激灵灵一个哆嗦,手指一用力,‘巴勾’一声,一发子弹飞出,擦著相柳白蚨的头皮就飞了过去,将他脑袋上的大檐帽打得飞起。

  相柳白蚨吓得一哆嗦,气得破口大骂。

  李魁胜丢下步枪,一把抢下了相柳白蚨手上的电文,急匆匆的扫了一眼,然后逐字逐句的,认真无比的看了两遍。

  “这小子,他,他,他,他怎么,就把自家本姓给打了出来?”李魁胜张开嘴,面皮莫名变得通红,他喘了几口粗气,喃喃道:“活见鬼了,侵占了黑婆罗洲的岛奴矮子,他们居然挥刀劈向了自家本土?”

  “这小子,居然是那群东云矮子的总军师?”

  “这也就是说,这事情,是他在背后谋划?”

  “他是怎么做到的?”

  李魁胜眸光一阵闪烁,他背著手,在洞窟中转了好几圈,突然抬起头来,朝著相柳白蚨看了一眼:“咱们这些日子,就此处据点,囤积的军械弹药,可以武装多少人了?”

  相柳白蚨咬著牙,沉声道:“步枪超过三十万支,火炮五百多门,刀枪剑戟、长矛弓箭,起码能武装百来万人而且,都是从朝廷各省、各郡的武库,直接搬出来的好货。”

  李魁胜一拳头打在了一个板条箱上,他厉声道:“好罢,就是今日了。起兵罢!”

  “打起白莲教的旗帜,今夜就拿下金城,阻断朝廷中原和西北的联系!”

  李魁胜冷声道:“金城这里一开打,西北全境,三十六处坛口同时开打。”

  “等到攻下三十六处重镇,开仓,放粮,征兵,练兵。挡住朝廷的第一波平乱军队后,合并一处,东出潼关、壶关、虎牢!”

  李魁胜放声大笑:“那老妖婆,哈!会不会吓出尿来?”

  三个时辰后。

  明月高悬时。

  金城四门一声炮响,四处城门,连同瓮城的城门,齐齐被高爆炸药炸开。城内大群江湖好汉,直接挟持了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城门守军,大开城门,迎接四面大军进城。

  城内,帐面上应有的一万五千总督府标兵营,实则只有两千;帐面上应有的三万名郡守府战兵,实则只有千余;帐面上应有的,负责金城周边五关戍卫的五位总兵官,他们统制的野战营兵,总数应有十五万余,实则只有两万许。

  且所有兵丁,全都老弱病残,缺衣少粮。

  帐面上应有的枪械、火炮、弓箭、刀枪等,包括库房中常年储备的辎重军械,百不存一!好些标兵、战兵、野战营兵,三五年不摸刀枪者乃是惯例。

  四个方向打著白莲旗帜的民兵一涌而出,乱枪一打,整个金城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被李魁胜等人彻底掌控。

  这场仗如斯轻松,轻松得让李魁胜等一众老兵,完全不敢相信!

  “我们都知道,朝廷烂透了。”李魁胜如斯对相柳白蚨说道:“但是,没想到,能烂成这个模样。难不成,咱老李,还真能弄个开国王侯玩玩?啧!”

  焚天城。

  今日无风,气温也不甚冷,冬日的第一场大雪,很均匀的将焚天城内外,还有周边数千里山川河岳,整个的涂抹了一遍。

  焚天城内外,大片红梅盛开,整个城池里,就弥散著馥郁的花香。

  城边,四野山林中,大群海东青或者异种鹞鹰发出尖啸声,不断起起落落,肆意的猎杀著惊慌失措,到处奔走的兔子和狐狸。

  焚族的贵族们,最是喜欢在冬天的第一场雪后,带著自家身价高昂,有些异种甚至能够在城内换取一套三进四合院的鹰儿,外出狩猎。

  或许,这种行为,能够让他们回想起,他们的祖宗在山林中,替前朝的贵人们采人参、挖灵芝、狩猎各色皮子,乃至于冒著生命危险猎杀野熊,为贵人们进献熊掌和熊胆的‘美好往昔’罢?

  男人们都出去追思先祖雄风去了,焚族的贵族太太们,也就开始了冬日里的日常娱乐。

  开赌局的开赌局,包戏班子的包戏班子,有那胆大妄为的,直接叫了唱荤堂子的戏班子到自家别业里去,男男女女的,也不管成亲了没成亲的,全都能搅和到一块儿去,一个个搅和得偌大的焚天城乌烟瘴气。

  焚天城的皇城里,占地能有近万亩的御花园,冰封的仙姑海子上,上好黄花梨搭起的戏台子上,各色机括‘咯啦啦’的上下翻滚著,背后吊著钢丝绳的武旦们衣衫简陋的,在戏台上蹦来窜去,做天魔狂舞状。

  当今大玉朝皇帝殷忻身著龙袍,裹著一件硕大的白熊皮大袄子,揣著暖炉,懒洋洋的蜷缩在海子对面的观戏台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抽著平海城织造处敬献的,品级最高的‘暗夜香’。

  “太后老圣母,在做什么呢?”殷忻吞云吐雾了一番,只觉得那香气将浑身每个细胞都给浸透了,浑身上下,每一根肌肉纤维,每一缕魂灵儿碎片,都被一层馥郁的香膏给细细的涂抹擦拭了一番,浑身都惬意到了极致。

  他百无聊奈的看了看那戏台子上蹦著的武旦,幽幽道:“怎么也不换个剧本子啊?这《盘丝洞》有甚好看的?前两天,朕去了七皇叔的府上,嘿,他养的那个戏班子,真刀真枪的唱《金瓶梅》,哎唷,那潘金莲和李瓶儿那一场对手戏,哎,哎!”

  丢下手上的烟具,殷忻兴致勃勃的伸出手比划著名:“大伴,啧啧,她们用的,那么大的‘角先生’,几乎有朕的胳膊这般粗细长短……”

  殷忻身边,几个太监总管极尴尬的笑著。

  就算您是皇帝罢,您和一群进宫都有五六十年的老太监讨论这种荤堂子戏班子的勾当,您这是有点过分哈!

  在仙姑海子东北角,人工用极品的湖石,堆起了一座高有五十几丈的山岳。在这人工小山的顶部,建了一座三层的画楼,也是飞檐斗拱,极精致的东西。

  被地火龙烘得暖洋洋的画楼中,大玉朝当今垂帘听政,已经垂帘了三任皇帝的老太后,正披散著长发,身穿一裘西式的白色长丝袍,袒露胸怀,背靠著马鞍子,真人演绎‘荒漠圣母哺乳图’!

  这本是极西圣母教,最神圣、最出名的圣母显圣图。

  在荒漠中迷失路途,饥渴濒死,又得了重病的旅人,前有豺狼,后有毒蛇,身边有毒虫出没,濒临绝境之时,荒漠圣母显露神迹,用自己的乳汁救活了旅人,更护送他走出了荒漠。

  而后,这名被救的旅人,就成了极西大陆上,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大一统的神圣皇朝圣诺曼帝国的开国皇帝!

  此刻,太后娘娘正在扮演圣母。她的所有装束,甚至包括她袒露的胸怀,都和圣母教流传天下的‘荒漠圣母哺乳图’一模一样。

  身材高大,英俊魁伟的青年,身穿样式古老的极西大陆马帮商旅的袍服,带著极其灿烂的笑容,极孺慕的依靠在老太后的怀中。

  老太后垂帘听政,已经蛮多年了。

  虽然保养得极好,乍一看去,就和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一般唇红齿白、面皮细嫩的。但是她的岁数,怎么也将近五十岁了。

  而依偎在她怀里的这名魁伟男子,怎么看年龄也不超过十八岁。

  若是殷忻皇帝在场,他更是能一眼看出来,真正论起血脉亲属关系的话,这名青年,还是他的远房表弟呢毕竟,焚族的贵族们,各家各姓之间,疯狂的联姻通婚,乱七八糟的辈分牵扯起来,所有人都沾亲带故的。

  而殷忻皇帝呢,从辈分上算,可是老太后嫡亲的曾孙儿!

  所以……

  咳咳……这位殷忻皇帝的远房表弟,正是皇城禁宫的一等带刀侍卫,御前行走,脑袋上乱七八糟的恩赏封号总有二十七八个,恩加的官职从正二品到从四品,总有七八个官职的!

  画楼的角落里,一名穿著法璐仕传统宫廷长裙,头发也盘绕成了极西大陆贵妇常见发髻形态,生得颇为清隽秀美的少女,则是叼著一根细细的烟卷儿,左手捧著调色盘,右手夹著三支画笔,在巨大的画布上急速的点点画画。

  她一边尽情的记录眼前这颇有点‘不伦’的‘禁忌’画面,一边由衷的赞叹著:“太美了,无与伦比的艺术。天哪,圣洁和禁忌的强烈冲击,太后,您就是世间真正的,唯一的圣母!”

  老太后微微一笑,轻轻的摩挲著怀中青年俊俏的脸蛋,突然皱了皱眉头。

  “熙和丫头,这两日,你帮本宫处理的电文中,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么?”

  “今儿个朝上,似乎几位军机大臣,有点小火气呢?”

第118章 各方反应(下)

  穿著西式宫裙的熙和郡主呆了呆,瞳孔微微缩了缩,手中白颜料在画布上,给老太后的胸膛打了一抹高光,退后两步,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这几日,您忙著在遇仙阁修心养性,倦怠搭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些不紧要的事,就按照您的惯例回复了不是?”

  “这些日子,我大玉朝海晏河清,也没啥大事啊?”

  “唯一的大事,就是朱明的甲子行走,淮王朱雕虫,带著十二条宝船,气势汹汹的杀去了平海城,说是要和赵宋的甲子行走赵青苘结亲。”

  “朱明出动了魏忠贤,赵宋居然是蔡京亲自领队。”

  “这事情嘛,是您亲自吩咐下去的,魏忠贤那边,塞了现银一百万两,奇珍异宝一百零八色;蔡京那边,现银也是一百万两,奇珍异宝翻倍赠送,还送了七对孪生姐妹花。”

  “除此之外,哦,前日里,黑珍珠港那边,北河仓一通电天下。”

  熙和郡主就将刑天鲤和北河仓一炮制的,那封通电天下的电文,一字不漏的给老太后背诵了一遍。她笑道:“北河家被贬的嫡长子,勾结了那个为英吉士人卖命的狗腿子刑天鲤,弄了一批叛军,准备反噬东云。”

  “这事体,和我大玉朝毫无干系,尽是狗咬狗的事情,所以,也就没刻意送到您面前,打扰您清修呢。”

  熙和郡主冷笑:“今日您在朝上,几位老军机摆脸色,怕是他们觉得,一个伸手要钱的机会,不能平白被放过去罢?”

  熙和郡主讥诮的笑道:“您看那,只要您主动提起了这个话茬儿,不出两天,他们就会慷慨激昂,说国朝振奋,在此一举,须得编练几百万新军,采购上百条铁甲大舰,再出动几位镇族的老祖宗,狠狠地敲打东云。”

  幽幽叹了一口气,熙和郡主轻叹道:“但是这钱若是真个拨给了他们,不出半年,他们新的大宅子也造起来了,新的小老婆也娶了十七八个,城外又多了几座别业,外省又采购了百万亩的肥田,什么精致的小丫鬟,俊俏的小书童,也是一窝一窝的往府里带。”

  “等到三五年后,您突然想起这个事情,想要问问他们,本宫的新军呢?本宫的舰队呢?”

  “哎呀呀,新军么,在东云各岛打光了;舰队么,也都和东云火并,全沉了。英勇的儿郎们死伤惨重,几百万人为国捐躯,您还不得再掏一笔烧埋银子?”

  老太后‘噗嗤’一笑,指著熙和郡主笑道:“你这小猴儿,惯会拿那些老大人说笑。不过呢,你说的也是,英吉士人和东云人狗咬狗,和我们大玉朝有什么干系?编练新军云云,哎,也就听听罢。”

  老太后轻轻抚摸著青年俊朗的面庞,轻声道:“日子难熬呀,这才赵宋和朱明两家呢,都要掏走这么大一笔银子。其他什么嬴秦啊、刘汉啊、李唐啊,哎……”

  老太后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板著手指算到:“哎,希望他们还是老样子,拿了供奉就走罢,六十年一次,真个和讨债鬼一般,真正是不让咱们过日子了。”

  “这周啊、秦啊、汉啊、唐啊、宋啊、明啊,也都还讲道理罢。”老太后面露惊惧之色,低声道:“那虞啊、夏啊、商啊,不仅要钱,还要命。哎,侥幸,他们也有两三百年,没有正经派出甲子行走了。本宫还在世上的这些年,他们就消停点罢!”

  轻轻的敲了敲太阳穴,老太后抚摸著怀里青年的脸蛋,轻声道:“额璨,你可记好了,遇到嬴秦、刘汉他们的人,还能讲讲道理,他们还是讲道理的。毕竟,如今执掌神州的,是咱们,按照当年各家老祖宗签署的圣约,他们也不会作出太过分的事情来。”

  “但是遇到虞、夏、商那三家的人……不对!”

  老太后突然脸色一变,她猛地站起身来,右手一挥,怀里身高六尺开外,健壮俊朗的额璨就被丢飞了七八丈远。

  这额璨,看上去是那般高大雄壮,实则却是一个银样枪头。他被老太后轻松丢飞,魁伟的身躯在空中很花俏的翻了个跟头,想要以一个‘灵猴捞月’的花招儿稳稳落地,结果双足落地的时候,大腿莫名的酸软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闷哼一声,差点摔了个大马趴的额璨向一旁踉跄了两步,一把搂住了一个身著大红袍的老太监。

  老太监不动声色,双手呈太极状,极轻柔的托了额璨一把,这才让他稳稳站住。

  老太后光著膀子,双手叉腰,一脸阴郁的透过遇仙阁的大落地窗,俯瞰著远处仙姑海子正中,冰面上那座正‘呛琅桄榔’打得热闹的戏台。

  她冷声道:“夏,夏,夏,唉哟,本宫就说,怎么这么耳熟呢?刑天鲤?刑天鲤?刑天氏?本宫就说,这心里,这两天怎么老哆嗦著呢,总觉得有事情不对劲儿,感情病根子落在了这里?”

  “那个刑天鲤,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去黑婆罗洲干什么?”

  “他怎么和东云人又厮混在了一块儿?”

  “织造处呢?将相关的消息,全给哀家拿过来,真个是无法无天了,真正是没有半点儿规矩了。哀家年纪一大把了,好容易清清静静的休养两天呢,你们就一个个翻了天庭了?”

  “这种要命的事情,你们一个个都漫不经心的?”

  “忘了当年的事情么?”

  “当年那群口口声声搞什么新政,蛊惑了上一个皇帝,搅得朝堂不得安宁,搅得友邦惊诧,搅得天下一片乱糟糟的新党,里面冲锋陷阵,冲在最前面的,是不是一个叫做刑天通明的?”

  “哎,那个刑天通明,若非哀家著两位老供奉……”

  老太后正在叫嚣,那红袍老太监轻咳了一声。

  老太后闭上了嘴。

  她缓缓的拉起划落到胯下的衣衫,慢慢的裹住了自己如少女一般白皙细嫩的肌体,‘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圣母教献上的回春药剂,果然神妙。本宫当年刚进宫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是这般模样吧?一晃,都快四十年啦。”

  “哎,你们说,这四十年里,本宫呕心沥血的,为什么啊?不就是为了他玉家的天下嘛!”

  “结果呢,一个个不让人安心的!”

  一个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小太监,宛如鬼魅一样,从暗道窜进了遇仙阁。

  他们从皇宫内务府织造处的秘档中,挑出了所有和刑天鲤有关的资料,以及围绕著刑天鲤在平海城的所作所为,产生了关系的所有人的相应情报,相应事件的信息等,不断地送了进来。

  刑天鲤在平海城做过的事情很多,产生纠葛的人也很多。

  各国总领事,各国官员,乃至颐和郡主、刑天青书等等……

  老太后抓起一份份情报,皱著眉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细读,渐渐地,她的身体都开始哆嗦,最终气急败坏的一掌拍出。

  ‘嘭’!

  遇仙阁内,一座紫檀雕成的九龙长案,足足有一丈多长、六尺多宽,板材厚达半尺,厚重无比的长案,被老太后这么一掌轰出,整个炸成了碎片。

  更诡异的是,紫檀雕成的长案,破碎后,那些木渣居然发生了其诡邪的材质变化,木渣落地,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那些紫黑色的木渣,居然全都变成了类似于水晶一般质地,极脆、极硬、更透著一股子极人的寒意。

  “气死个人了。”

  老太后厉声训斥道:“颐和那丫头是猪,哥儿也是猪,那平波伯娘两儿,更是猪都不如……尤其是那平波伯府的,那个主妇,叫做张氏的吧?猪都不如的蠢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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