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船缓缓靠岸,一条带著黑白鬼脸面具的汉子从船头篷布下站起身来,轻轻的挥了挥手:“是熊大当家的人?东西都在船上,你们人手,备足了么?”
岸边,杂木丛中,无数枝叶摇晃,超过五百名浑身插满野草、枝条的东云人,宛如一群野猴子一样窜了出来。他们一言不发的,宛如最任劳任怨的牛马,排著整齐的队伍,顺著货船上放下的船板走上货船,将一口口沉甸甸的木箱子扛了下来。
东云人流水般,将一口口木箱搬进了杂木林子。
稀疏的木林子当中,熊山二郎带著一群大小头目,还有数千熊山组的浪人,正人手一口打刀,静静的盘坐在这里。看到搬运进来的木箱,熊山二郎忙不迭的抢过一个木箱子,一刀柄将箱盖打开。
刺鼻的枪油味扑面而来,拨开木箱上面的稻草,下面露出了一支支闪耀著金属寒光的全新步枪。熊山二郎咧嘴,欢笑声中抓起一支长枪,‘哗啦’一下拉动枪栓,趁著月光,看清了枪身上的铭文。
铭文很清晰,这些枪械,全是一水儿的‘法璐仕’货!
‘法璐仕英联邦’,这同为极西百国有数的强国之一,原身是法璐仕王国,三十年前席卷西方的那一场战争中,法璐仕人输掉了战争,却赢得了自由法璐仕人揭竿而起,砍掉了国王和所有皇亲国戚的脑袋,推翻帝制,成立了议会制英联邦国!
国体虽然变了,但是法璐仕人骨子里的艺术气息却依旧浪漫。
这些木箱里的枪械,虽然都是量产的杀人利器,但是枪体上,全都浮雕了极精美的蔷薇花纹。在这些枪械的樱桃木枪托上,更是有著设计师的花体字签名每一支枪的枪托上,都有这一款枪械的设计师的亲笔签名!
熊山二郎抓起了一把法璐仕产的子弹,和身边的几个大头目齐声惊呼:“唷,真是一个浪漫的种族,他们在子弹的弹头上,都雕刻了花纹。”
一群东云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有一千句脏话在酝酿。
新式的法璐仕造十发弹仓式撞针步枪,一万支,其他的风冷式轻机枪,一百挺,水冷式重机枪,二十挺。除开这些枪械,更有大量的手雷和军用炸药。
“尊敬的殿下,对我们太厚爱了。”熊山二郎紧握著一枚外壳雕花的手雷,眼泪吧嗒的冲着自己的手下喃喃道:“有了这么强大的军火,我们熊山组,一统‘涉川村’,这是理所当然的了……整个万国租界,不,整个江东行省,我们熊山组,也要成为最强大的帮派!”
刑天鲤站在一旁,看著这些军械,不由得心头骇然。
艾美人,英吉士人,为了对付圣母教,还真是不计后果了……这些军火落入这些东云人手中,真正是打一场战役都够了。
只不过,看到这些个子几乎和步枪等高的东云人,看到趾高气扬,略显艰难的扛起一挺重机枪,在众多手下面前摆出英勇无畏大将军姿势的熊山二郎,刑天鲤撇了撇嘴,好吧,后果能有多严重呢?
第二天一早,万国租界北部。
连续三天没能找到刑天鲤,圣诺曼王国操控的巡捕房明面上的搜捕,已经暂停,万国租界的市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但是背地里,依旧暗潮汹涌。
巡捕房的密探,还有圣诺曼王国总领馆的各级官员,纷纷向万国租界的地下势力下了通告。无论是东国土著创建的帮派,又或者四域万国侨民中的不良分子,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数量庞大的东云人创建的大小组织,全都接到了天价悬赏。
紫绶道衣化为普通青色长衫,原本的道士发髻打散,在脑后束了一条大马尾辫,面颊两侧各有一缕长发垂下,又弄了一副银丝框的浅色墨镜架在了脸上,左手拎著一个小行李箱,右手点著通天妙竹,刑天鲤从一条僻静的小巷中走出,顺著两侧种满梧桐的街道直奔北走。
这里已经到了万国租界的极北边,再往前走,就离开了《万国租界条例》圈定的租界地域,踏上了大玉朝管辖的领土。
几个身材高大,生得孔武有力,但是衣衫褴褛,面皮上透著一股菜色的男子蹲在街口,五六个汉子,小心翼翼的轮流抽著一支劣等的烟卷,每个人都只抽一小口,就会在同伴的催促和喝骂声中,不情愿的将烟卷递给下一个伙计。
万国租界,有大量洋鬼子侨民,但是只有极少数官员、商人混得风生水起,是真正的人上人,其他绝大部分侨民,都是‘衣食无著’,‘不惜残躯’,跑来东国这传说中流金淌银之地寻求机会、追求财富的社会底层。
这些人,说得好听一些,是‘冒险家’。
说得难听一些,干脆就是‘流氓’、‘地痞’、‘混混’、‘无赖’、‘暴徒’、‘山贼’、‘响马’……大抵就是这样的混蛋居多。
眼前这几个穷得烟卷都不能人手一支的家伙,就是来自以艺术气息和贵族风仪著称的法璐仕英联邦,此刻,他们身上见不到半点儿的艺术气质,一个个疲惫,憔悴,熬红了的眼睛里透著浑浊的凶之色,好似一群饥肠辘辘的野狗,正在梭巡猎物。
猛不丁的见到刑天鲤,尤其是见到他手上细细的通天妙竹,几个法璐仕人齐齐激动起来。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有两个中年男子一跃而起,掏出了油漆都几乎掉光,扳机都几乎生锈的转轮手枪,冲着刑天鲤就是一通挥舞。
也不知道来平海城多少年了,这些家伙连大玉朝官话都说得结结巴巴:“这位,先生,请告诉我们,你的名字……李……鲤?”
刑天鲤看了一眼这些汉子,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雕饰了精美花纹的手雷,一拉拉绳,就将冒著白烟的手雷丢了出去。
这些倒霉的法璐仕人,他们刚刚蹲在路边蹲得太久,双腿早已酸麻,更兼长时间没有吃喝,早就饿得浑身酸软了。此刻见到手雷飞来,想要逃跑,但是刚刚一挪双腿,就‘嗷’的一声栽倒在地。
‘轰’!
爆炸声惊破了万国租界的宁静,四面八方,街头巷尾,同时传来了急促的警哨声。
下一刻,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处大马路的路口,几个身穿深色制服,面色刚毅的圣诺曼男子就大步跑了出来,他们一眼看到了刑天鲤,顿时欢天喜地的大声呐喊。
于是,警笛声响得更加急促,更加高亢入云。
刑天鲤‘咣’的一下丢下手中小皮箱,于是一堆小面额钞票,几块小金条,几串珍珠、玛瑙之类的财物就洒了一地都是。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杆手枪,冲着狂奔而来的圣诺曼人‘啪啪’就是几枪。
圣诺曼人急忙闪避,有人在高呼‘抓活的’!
于是,刑天鲤就很笃定的,一边往北,一边掏枪乱打,时不时的掏出一颗手雷,炸得附近奔来的追捕者人仰马翻!
第38章 风暴成型(上)
跑两步,打两枪,炸一响。
刚刚跑出了小半条马路,还没跑出一里地,前后左右街道口、巷子口,不断有形形色色的彪形大汉冲了出来。
黑发黑眼的东国人,毛发、眼珠宛如彩虹的洋鬼子,穿戴整齐的,或者衣衫褴褛的,手持枪械的,或者拎著各色斧头、棍棒的,形形色色,超过两百人就呼喝著围向了刑天鲤。
远远近近,行人车辆远遁,四面八方,街边楼房不断传来关门闭窗的‘咣咣’声响。
刚刚刑天鲤丢下小皮箱的地方,已经有超过五伙帮派分子内讧,枪声,骂声,刀斧劈砍声,棍棒敲击声端的是清脆,也就是刑天鲤跑出小一里地的功夫,那一段街道上,起码倒下了三十几号人。
在这华丽、繁茂的万国租界,底层人的性命,就是这么‘廉价’。
一条条汉子飞扑而来,不断有人操著异域口音大声嚷嚷‘抓活的’,好些人干脆丢下了手上的刀具、棍棒,赤手空拳的扑向了刑天鲤。
斜刺里,一条小巷子里,三十几个身穿格子呢西装,头戴圆礼帽的暴徒冲突而出,他们手持各色枪械,冲着四周人群就是一通乱打。
枪声震天,子弹呼啸,刑天鲤和这群暴徒汇合,他也拎著一柄小手枪随意点射。就看到四周扑来的人群溅起了无数血花,一排一排的人不断倒地。
刑天鲤一边乱打,一边厉声喝道:“都是本乡本土的道上兄弟,道爷手上,不愿染同胞之血……是我大玉朝的好汉,给一份江湖情面,让开道儿来!”
一声长啸,刑天鲤报出了几个李魁胜藏在出租小楼保险柜中,几个平海城租界有名有姓的东国帮派头目的名号。四周围上来的人群中,一些东国长相的汉子犹豫了一下,一声唿哨,转身就走,但是还是有大批人咬著牙,红著眼,嘶吼著冲了上来。
“金帛动人心,也要有命拿!”刑天鲤叹了一口气,眸光一片清冷,反手抢下一个格子呢暴徒手中的轻机枪,冲着四周冲来的人群就是一通乱扫。
神魂之力覆盖半径三十丈范围,在这个区域内,每一个人的轨迹,每一个人的动作,他们行动的一切细节尽在把握。刑天鲤看似随意开枪,实则每一发子弹都命中了一个幸运儿的大腿。
如果是东国人长相,子弹仅仅洞穿他们的大腿肌肉,让他们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如果是那些红发绿眼的洋鬼子么,刑天鲤就会‘很不小心’的打断他们几根血管,擦断他们几根筋腱,让他们血如泉涌,就算救回来了,以后也只能做个安分守己的瘸子。
而他身边的这群西装暴徒,哪里顾得这么多?
各色枪械乱打,子弹犹如不要钱般胡乱倾泻。
四面八方冲突而来的暴徒们,系数是要害中弹,呼吸间死伤惨重,起码有上百人措不及防,被他们放倒在地。
这些人,来自易多利,是易多利山区的山民出身。
易多利山区,那是易多利传统的征兵地,民风极度彪悍,个个敢打敢拼,在残酷的自然环境中,一个个都熬炼出了一副好身手。而在那蛮荒、原始的山区,他们更有著类似于‘领主初-夜-权’、‘家族血腥复仇’之类的优良民俗。
这群家伙,是在易多利山区,都属于最下三滥的一群角色,组成匪帮,肆意横行,最终被易多利官方通缉,被逼无奈,跑来遥远的东国打拼。
山民出身,没读过什么书,没什么文化,除了打打杀杀,更没有任何其他的生存技能。所以,他们在万国租界,迅速成长成了一颗彻头彻尾的毒瘤,什么杀人放火,什么绑票勒索,各种旁门左道能捞钱的勾当,没他们不敢做的。
就是这么一群恶棍,在万国租界道上的‘口碑’居然还很不错只要把钱给足了,他们答应你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鲜血誓言、不容违逆’,这也是易多利山民们的优良传统之一啊!
刑天鲤这两天,也是耗费重金,买通了这群易多利人的帮派首领,这才一大早的上演了这一出好戏。相比熊山组的东云人,刑天鲤在这些易多利人身上,就没动太多心思,直接砸钱,砸足够的钱,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反正花的不是自家的钱!
豁出去砸就是了。
在这群彪悍、凶狠、手段凶的恶棍簇拥下,刑天鲤迅速突出了这条马路。前方一条宽不过五六丈的小河,上面架著一座钢桥,数十名巡捕混著一小队圣诺曼士兵,已经在桥头严阵以待。
看到刑天鲤一行人冲了出来,桥头上,一名圣诺曼军官厉声呵斥:“李鲤先生,放下武器,不要……”
‘轰’!
一发大口径迫击炮弹极精准的落在了这群人的队伍正中,数十名巡捕,一队圣诺曼士兵,连同这名军官,被气浪狠狠掀飞,桥头上堆砌的沙袋等物也被冲得稀烂。
刑天鲤一声唿哨,朝著远处一栋大楼屋顶的几个意多利恶棍打了个飞吻,快步冲过了这座钢桥。越过这条小河,他就算是正式离开了万国租界官方圈定的领地。
斜刺里,又有一队身穿格子呢西装的恶棍拎著各色枪械冲了过来,这一队人总数将近两百,他们蛮横的封锁了桥头,冲着后方越来越多的追兵就是一通疯狂扫射。
漫天子弹横飞,更有大口径迫击炮弹不断落下,时不时还有几颗手雷乱丢。到处都是伤员的哭喊声,还有濒死者的哀嚎声,枪声炮声震耳欲聋,更有无数的警哨声从四面八方不断传来,此情此景,俨然身处战场。
刑天鲤带著人跑出了两三百丈,在一个小土包上停下脚步,转身眺望桥头战况。
他冲身边一名手持轻机枪的卷发汉子笑道:“事情闹得有点大,你们,扛得住么?”
生了一张瓦刀脸,高颧骨,眼眶凹陷,黑色眼袋极其浓重,一副短命寡毒像的卷发男子叼著烟卷,满不在乎的说道:“老板,你的钱给足了,就只管放心罢。扛不住,我们也会扛。这一点,你绝对可以相信我们,我们剃刀帮只要拿了钱,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越来越多的追兵从四面八方用来,那座钢桥附近的街口、巷口,不断有人群,有车辆冲突而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其中更有一些身穿深褐色神袍,圣母教的低级神职人员混在其中,比比划划的,将这些人群纠集在一起。
隐隐的银铃声随风飘荡,这些来源复杂,龙蛇混杂的人等,居然就被这些圣母教的低级神棍们,整合得有模有样,组成了两三百号人一伙的队伍,轮番冲着钢桥发动了进攻。
稍远处,更有大队人马绕路小河上的其他桥梁,甚至直接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些大小船只,撑船横穿河道。
刑天鲤甚至看到有人带著武器,直接‘扑腾’下河,就这么游过了河来。
很快,守在桥头的近乎两百号易多利人就被逼得不断后退,赶在后路被断之前,丢下了二三十个被打死的同伴,狼狈窜到了刑天鲤面前。
刑天鲤也不废话,带著这群杀气腾腾的易多利人,宛如一群炸窝的鸭子,乱糟糟的朝著西北方向狂奔。
在他们身后,一队一队的追兵不断出现。
尖锐的警哨声中,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帮派人士后面,开始有成建制的巡捕和圣诺曼军队冒了出来。身穿浅灰色制服的巡捕列队疾走,身著铁灰色制服的圣诺曼军队直接开著卡车慢吞吞的跟在了后方。
卷发男子回头看了一眼规模越来越大的追兵队伍,极其艰难的吞了一口吐沫:“我们的教父或许做了这辈子最吃亏的一笔买卖……亲爱的老板,你是,睡了圣诺曼总领事的母亲么?”
刑天鲤干巴巴的说道:“我干掉了一个白袍三条纹的家伙,本堂司铎?或者,副主教?”
卷发男子将嘴里的烟卷重重的吐在了地上,他喃喃道:“这就难怪了,圣诺曼的这群蠢货,他们一直以为,他们可以依托教会的力量,重建大一统的圣诺曼帝国!”
“你弄死了一个白袍?这可比杀了圣诺曼总领事的父亲,干了他的母亲还要严重得多。”
刑天鲤身边,这群凶神恶煞的易多利汉子们,脸上煞气更重,手背青筋凸起,更加用力的抓紧了武器。
刑天鲤不由得连连点头什么叫做专业?这就是专业!
同样是拿钱卖命的事情,这些易多利人明知道面对的敌人是多么强大,他们依旧恪守职业精神,亡命的跟著刑天鲤一条道走到底。
而那些东云人么……一群混帐王八羔子,在涉川村的时候,还没开始做事呢,就准备著黑吃黑。相比这些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的易多利人,那些东云矮子,果然是一群杀千刀的。
“你们死掉的兄弟,我会额外给他们一笔抚恤金!”刑天鲤走了几步,沉声道:“以后,希望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钱到位,什么都好说!”卷发男子和身边的一群同伙齐齐笑了起来,被烟草熏得枯黄的牙齿,在清晨的阳光下,是如此的鲜明和灿烂。
刑天鲤看了一眼身后规模越发庞大的追兵,轻轻的摇了摇头,反手丢了几颗手雷出去,带著一票恶棍继续奔走前方数里外,就是老槐岭,一座在平海城,甚至在碣石郡,乃至在江东行省都极有名气的山岭。
刚刚刑天鲤和一群易多利恶棍汇合的街角,十几名身穿白袍的男子,毕恭毕敬的环绕在两名金袍男子的身边。远远近近,站满了身穿黑袍、褐袍的男女,尽是圣母教的各阶教士、修女。
正中两名金袍男子,身形高大,皮肤白皙,莹白的皮肤在阳光下,好似羊脂玉一般闪耀著迷离的光芒。他们面容极其英俊,完美到好似雕塑一般。金色的头发绚烂,好似燃烧的黄金,而一双眼眸,则是深邃的猩红色,偶尔有极凶厉的幽光闪烁。
他们站在刚刚刑天鲤站立过的位置,深深的呼吸著,仔细从空气中残留的数百人的气息中,捕捉到了属于刑天鲤的那一丝味道。
“鲜美。”一个金发红眼男子低声嘟囔。
“精纯。”灵一金发红眼男子微笑颔首。
“必须抓活的。”两人异口同声道:“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哪怕那些卑贱、肮脏的野狗全都死在外面,也必须抓活的。”
两人齐齐动身,脚尖一点,就是轻飘飘掠出七八丈远,几个飘忽,就冲出街道,冲过了那座满是尸骸和鲜血的钢桥。
超过三百名各阶神职人员齐齐动容,一个个诚惶诚恐,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追了上去。他们手中银铃‘叮铃’,腰带上,也有或大或小、或多或少几颗宝石闪烁迷离的光芒,他们的身边就有一阵微风浮荡,让他们的身形变得极轻浮,速度提升近乎奔马。
与此同时,万国租界西边,‘涉川村’附近几个野码头上,百多条简陋的木排顺流而下。
大群衣衫破烂的东云浪人站在木排上唱歌跳舞,大声鼓噪,无论男女,都举起酒瓶、酒坛,放肆畅饮。烈酒入腹,刺激得这些东云人面皮通红,双眼充血,骨子里的兽性发作,当即就有男女,无论认识不认识的,就在木排上幕天席地,放肆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