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法时代,居然能有如此逆转乾坤,夺天地造化的根本法!”
“道爷这是,九辈子修来的运道!”
灵台紫府中,刑天鲤神魂抬起头来,朝著高悬灵台紫府之上的青铜古剑深深的看了一眼,极其认真的打了个道揖,盘膝而坐,默默诵读一篇道经。
双手再次抓起一块生铁。
掌心青铜色神光缭绕,‘嗤嗤’声中,生铁以比刚才更快了一线的速度,被掌心消融吞噬。
傍晚时分,刑天鲤听到前院动静,李魁胜带人回来了,还有酒楼的小二随行,送来了上等的席面。
刑天鲤缓缓起身,满心欢喜的内视,检视了一番从黄豆大小,提升到蚕豆大小,内部金光已经有绿豆粗细,高有半寸的小鼎。
轻轻活动了一下身体,浑身骨节同时发出沉闷的‘咔咔’声。刑天鲤突然感到脚踝微凉,他低下头,就看到自己的脚踝连同小半截小腿,都露在了裤腿外。
“起码长高了三寸!”刑天鲤惊喜:“这根本法,增长法力、神魂,果然强大,这肉身之力,却增长得有点离谱……嗯,不对,也不完全是这根本法的缘故,我这肉身的血脉!”
“我这肉身的血脉,就大有古怪!”
刑天鲤手中印诀一放,身上笋壳所化的紫绶道衣无风自动,自行扩张,完美契合了他此刻的身形。他随手拉开衣领,朝著自己胸膛望了一眼。
心口上,一条粗壮的手臂虚影紧握一块四四方方的盾牌,悄然从皮下浮现。这图影清晰异常,甚至那两寸见方的四方盾牌上,那凶的饕餮头颅纹路都毫发可见。
“刑天氏!我这辈子,乃是刑天氏。”刑天鲤看著心口图影,轻声道:“不会到了最后,我胸膛上,会有一手持干戚的刑天冒出来罢?这未免太荒唐!”
“不过呢,我记得,他,还有那些叔伯、长辈,的确块头都是格外的魁梧高大,一个个犹如棕熊。”刑天鲤自言自语:“也该恩怨了了,求个道心通畅了!”
前院,堂屋,刑天鲤和李魁胜借著一碟油炸花生自斟自饮,一桌子上好的席面,却是一筷子都没动。灯光摇曳中,面皮微红的李魁胜絮絮叨叨的,向刑天鲤说著闲话。
“这飞刀寄书,的确无礼,更是猖狂。”
“按照你老叔我的性子,谁敢这么玩,早就乱枪打死,拖出去丢乱葬岗啦。”
“但是呢,今天那帖子上的落款人么。”
端起小酒杯,‘吱儿’一声喝得干净,李魁胜轻声道:“没想到啊,他居然也掺和了进来。他那样的人,当年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怎么会掺和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小鱼儿!”李魁胜突然很认真的看著刑天鲤:“你说,老叔辞了这个官儿,带你去平海城租界,找那些洋鬼子大夫看眼睛,好不好?”
“你这眼睛,不是先天坏的,是后天的缘故!”
“或许,有几分指望呢?”
刑天鲤也端著小酒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酒。听了李魁胜的话,他笑了:“老叔儿,你这是想要临阵脱逃么?什么人,吓得你连这个巡检司都不敢做了?”
李魁胜瞪大眼睛,面皮一阵通红:“耶,小子怎么说话呢?老子怕?怕个鸟!老子……”
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李魁胜想要吹嘘点什么,然后,他悻悻然的一摆手,低声道:“哎,就当老子怕了罢。”
“不过,老子怕的不是孙老大他们那群腌货。就他们?来多少人,老子带著巡检司的这帮兄弟,都能把他们给开销掉了。但是,他们居然勾上了洋人。”
刑天鲤冷然道:“洋人?洋人,就了不起么?”
李魁胜沉默半晌,颓然道:“老叔儿不想说泄气话,但是这年头,洋人是真了不起。”
摆摆手,李魁胜喃喃道:“当然,如果仅仅是洋人,在小龙湫镇这一亩三分地上,老子能玩得他们哭爹喊娘。就算他们勾搭了县令老爷,那也就是一个腌废物,手拿把掐能收拾的废物!”
“可是啊……”
李魁胜抓起放在桌子一角的匕首,翻来覆去的把玩了一阵,重重的将它插在了桌子上。
院门响了,守在门口的巡检司汉子大声呼喝了两句。
脚步声中,一名汉子被几个巡检司所属围著,大步走了进来。这汉子身量极高,几有七尺,体型略显瘦削,手、腿相比身高,显得极修长,行走时晃晃荡荡,整个人给人感觉,好似爬行动物向前‘游走’一般。
汉子身穿黑色长衫,刮了个光头,昂著头,大步进了堂屋,很不客气的直接在八仙桌的主位上坐定,抓起筷子,冲着桌上已经放凉的好菜就是一通狂吃。
第9章 渐起波澜(下)
李魁胜丢下自己的小酒杯,抓了两个大海碗,给自己和那汉子倒了一碗酒。
汉子抓起酒碗,‘咕咚’一口,足足六两烈酒一饮而尽。
李魁胜也端起碗大口喝了下去,又给两个海碗倒满了酒。
汉子一言不发,吃了两块好肉,端起海碗,又是一饮而尽。李魁胜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碗中烈酒分了三口灌了下去,再次将两个海碗倒满。眼看著,李魁胜面色酡红,好似涂了一层鸡血,眼珠都有点泛红了。
汉子依旧是端起海碗,一饮而尽,青白色的面皮红都没红一点。李魁胜正要端起自己海碗,刑天鲤已经一把抢过他手中大碗,‘咕咚’一口喝了下去。
烈酒入腹,酒劲还没发动,刑天鲤体内血气一卷,酒水就化为缕缕热流,被心脏中大鼎一口吞下。酒水稀薄,大鼎一震,居然连一缕‘太初之’都没提炼出来。
汉子看了刑天鲤一眼,刑天鲤抓起酒坛子,给汉子和自己满上了一碗。汉子也不做声,继续大吃大喝,刑天鲤给他倒满一碗酒,他就是一口喝干。刑天鲤也不示弱,同样是一口一碗,片刻间,就已经是七碗烈酒入腹。
汉子加上和李魁胜喝的两碗,已经喝了足足九碗、五斤多烈酒。
他青白色的面皮终于微微泛红,他按住酒碗,放下筷子,深深的看了一眼面皮没有丝毫变化的刑天鲤,缓缓说道:“有点意思。李魁胜!”
汉子猛地拔高声音,大叫了一声李魁胜的名字。
李魁胜下意识的一个激灵,他深深看了汉子一眼,缓缓起身,‘啪’的一下向汉子立正,举起右手,向他行了一个军礼:“到!”
汉子冷声道:“不错,还记得我是谁么?”
李魁胜沉声道:“白教官,当年在新军军官学堂,您带的我,我怎么不记得?”
白教官冷笑:“哦,原来你还记得。那,之前被你干掉的那几个废物,我也就不追究了。他们做事,乱七八糟,不成章法,本来挺简单的一件事情,硬是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我也真是看不上他们。不过,他们是他们,现在我亲自来了,给你个机会,跟著我做事。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李魁胜双手按在桌子上,双目圆瞪,直勾勾盯著白教官:“跟著你做事?入白莲?勾洋人?贩卖我大玉朝的子民?”
李魁胜双手狠狠拍打桌子,厉声道:“白教官,十年,不过是十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白教官‘咯咯’一笑,他举起右手,‘嘭’的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八仙桌上。
这张八仙桌,是上好的老枣木制成,桌板厚达两寸,四条桌子腿极其粗壮。李魁胜双手拍击,只打得桌子‘嘭嘭’响,而白教官轻轻一掌拍下,四条桌子腿寸寸碎裂,整个桌面四分五裂,上面的碗碟等物更是震成了无数碎片。
无数碎片落地,二十几条巡检司的汉子举著枪,‘哗啦啦’冲进了堂屋。
李魁胜猛地一摆手,厉声喝道:“出去!”
巡检司的汉子们惊骇看著地上狼藉的碎片,缓缓地,一步一步的退了出去。
白教官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看著面色难看的李魁胜,语气颇为阴柔:“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好笑!你李魁胜以为,你是什么人?以为你真够资格明白,我白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魁胜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白蚨的声音越发阴柔,就好像,夏天夜里,睡在露天地里的你,手臂上突然有一条滑腻腻的蛇轻柔的划过,就是这般感觉。
他轻声道:“我没空和你多废话,以后,跟我干。不仅是你,更是你们!总之,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你们想要的,我们都能给!”
李魁胜的语气变得极古怪:“我们?”
白蚨笑了:“没错,不仅是你,更是你们。明白说吧,当年黑婆罗洲远征军幸存下来的那批人,我们都要!”
白蚨看向了刑天鲤,细声细气的说道:“尤其是你,李魁胜。那批人当中,你是军衔最高的,功劳最多,带兵打仗最犀利的一个。”
“虽然弄不懂,为什么军衔最高,功劳最多,最能带兵的你,居然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九品巡检……因为,你这个瞎眼侄儿?”
白蚨伸手,向刑天鲤的肩膀抓了下来:“既然如此,你这侄儿,就跟在我身边罢。放心吧,好吃好喝的将养著,保证养得白白胖胖……”
刑天鲤任凭白蚨的手掌落在自己肩膀上,不等白蚨手指发力,就听一声可怕的爆鸣骤然炸开。青紫色的通天妙竹竿撕裂空气,带著可怕的雷鸣轰鸣,激荡出肉眼可见的白色气爆,狠狠砸向了白蚨。
白蚨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刑天鲤手中细竹刚动,他左臂已然横在了胸前。
一声巨响,通天妙竹砸在白蚨左臂上。
狂风激荡,李魁胜踉跄著向后连连倒退,白蚨上半身衣衫整个炸开,可见他粗壮的左臂上,赫然套著一件锈迹斑斑的青铜护臂。
火星四溅中,白蚨座下大椅崩碎,他闷哼向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在了墙壁上。一声闷响,整个堂屋晃荡了两下,头顶梁柱发出了刺耳的‘嘎吱’声。
‘噗’!
白蚨张嘴,小小的吐了一口血。
刑天鲤骇然。
通天妙竹的威力,之前在竹林中,他可是亲眼见证。只是轻轻一击,就在地面上轰出了一个一尺见方、三尺多深的大坑。而这一击,细竹碰触白蚨手臂时,好似落在了一块极滑腻的皮革上,力道足足被削去了七八成,并没能打个实在。
刑天鲤瞳孔微凝,冲着白蚨两条手臂上套著的青铜护臂飞速扫了一眼。
白蚨低声长啸,随后深深吸气。
他周身有异样的气息浮荡,肉眼可见两条细长的手臂,筋肉好似吹气球一般膨胀。他一声大喝,身形一闪就到了刑天鲤面前,劈面一拳带起如雷爆响,轰然落下。
李魁胜厉声长啸,拔出腰间转轮手枪,冲着白蚨就是‘嘭嘭嘭’连续六枪。
枪口火光闪烁中,刑天鲤通天妙竹一晃,厉声喝道:“剑二!”
青紫色的竹竿上,一抹寒光闪过,细细的竹竿在那一瞬间,好似突然分成了两条。白蚨一拳轰在了一条竹影上,发出手雷爆炸般巨响,而另外一道竹影则是顺著他的手臂掠过,‘嘭’的一声抽在了他的胸口。
白蚨这一拳沉重异常,但是通天妙竹青影一晃,九成九的力道就消于无形,刑天鲤根本没感受到多大力道。
灵台紫府中,刑天鲤的神魂仰天长啸。
大片金花紫气腾空,无数道文在金花紫气中盘旋飞舞,凝成了一篇玄奥道经围绕著神魂急旋经文首部,几个森森大字铿锵作响,乃是《通天剑典无量剑经》!
‘噗、噗噗’。
李魁胜六发子弹命中白蚨,白蚨的肌肤凹陷,六发子弹只是击穿了他的皮肤,弹头微微陷入肌肤,溅起了微不足道的几点血水,弹头就‘当啷啷’反弹落地。
刑天鲤一击轰在白蚨胸膛上,那股让人难受的,极有韧性的滑腻感再次冒了出来。十成十的力道,大概只有三成不到落在实处。
白蚨胸膛凹陷,他吐了一口血,向后退了两步。
肉眼可见他浑身肌肉宛如流水一样蠕动,他每一步踏在地上,厚重的地砖粉碎,大片泥土飞溅,刑天鲤轰在他身上的力道,被他用莫名的卸力法子大半转移向了地面。
堂屋地面被轰出了两个两尺见方、深达五六尺的大坑,而白蚨除了吐了一口血,脸色有点发白,看上去并无大碍。
喉咙里发出‘嘶嘶’声响,白蚨两颗眼珠骤然变成了诡异的墨绿色,而瞳孔中则是有点点碎金光芒泛起,更渗人的是,他的瞳孔,居然在极短一瞬间,化为了冷血爬行动物特有的梭子形态。
“大夏,巫民,天寿堂,相柳氏,相柳白蚨!”白蚨喘了一口气,双手结了一个极古怪的印诀,冲着刑天鲤森森说道:“请问,哪家兄弟当面?”
刑天鲤没吭声,只是斜斜举起了手中细竹。
‘呛’!
细竹微震,发出高亢剑鸣。震鸣声声,绵绵不绝,分明一杆细竹,却有森森剑意弥漫,整个堂屋的灯烛骤然黯淡,被剑意逼得几乎熄灭。
脸上表情丝毫不变,刑天鲤心中却是激荡澎湃。
‘大夏,巫民,天寿堂,相柳氏’!
如果刑天鲤没记错的话他也不可能记错。他这辈子的父亲,曾经在他年幼时,向他说过,自家所属,乃是‘大夏,巫民,平远堂,刑天氏’!
白蚨歪了歪脑袋,他认真打量著刑天鲤,渐渐地,一丝怪异的笑容浮现:“连自家堂号都不晓得么?感情,是个野路子?啧啧,李魁胜,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个宝货?”
李魁胜举起手枪,厉声喝道:“宰了他!”
二十几条巡检司的汉子已经冲了进来,几乎将整个堂屋塞满。他们齐齐举起手中长短枪械,冲着白蚨就是一通乱打。
白蚨怪声长笑,身体猛地向后冲去,硬生生将堂屋砖墙破开一个大洞,在烟尘弥漫中冲出了堂屋,一个起落就没入了黑暗中:“李魁胜,仔细想想吧!下次来的,就不是我一个人了。”
刑天鲤几乎是紧跟著白蚨冲出了他破开的墙洞,只是,他刚刚冲出去,面前就寒光一闪,数十点寒光骤然到了面前。
细竹一荡,缕缕寒芒一卷,数十根色泽浅绿的牛毛细针‘叮叮’几声,被细竹震成了碎片。点点碎屑落在地上,居然发出了‘嗤嗤’声响,冒出了极细的白烟。
刑天鲤吓得额头直冒冷汗。
毒。
可怕的剧毒。
连砖石都能腐蚀的恐怖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