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清河长公主也是李密的叔母。
“虽说是如此,但终究此事是因朝廷开凿运河所致。”
“李密如今又为开河府都督,若是南方闹起来,朝廷也不能置身事外的。”
“到时候,李家无法独善其身,遭到南方世家的群起而攻,朝廷若是作壁上观,只怕要被千夫所指了。”
萧美娘微微摇头,合上了经书,盈盈起身,翟衣广袖带起香风,抬手示意宫女添茶,动作端肃,来到了桌前坐下。
随后,她美眸流转一丝异色,稍作思索,缓缓开口。
“此事倒是不大,只是很麻烦。”
“关键是,如今陛下刚归,朝中事务诸多,未必能顾得上处理这些南方势力的问题。”
萧美娘看着面前的茶汤,一丝丝涟漪泛起,倒映出她紧蹙的眉:“除此之外,陛下此次悄然归来,撇下了帝驾,也暗含有深意。”
“只怕不久,这朝堂上又要掀起一番风浪了。”
“届时,朝中不安,无论是政事堂的大臣们,还是陛下,都更无暇顾及南方诸事了!”
作为大隋皇后,虽说她并不干政,但却也对前朝发生的一些事情,有所了解。
比如,随着杨广返回洛阳城,朝中内外已经出现了许多声音。
这些声音可不全是赞美,还有些蠢蠢欲动,就等着杨广回来,召开朝会,大展身手。
一场风波已经可以预见要爆发了。
听到这话,清河长公主沉吟片刻,声如清泉:“皇后这话说的倒是不错。”
“依我看,陛下此举,应是想要看看朝中大臣们的真实反应。”
清河长公主出身显赫,作为弘农杨氏与独孤氏联姻的象征,可以说是完美继承了父母的高贵血脉。
其生得是眉如远黛,眸似寒星,鼻梁挺秀,宛如玉石雕琢而成,唇色淡若樱粉,肌肤胜雪,举手投足,透出与生俱来的雍容气度。
昔年,其母文献皇后独孤伽罗,就以端肃著称。
而清河长公主也是承袭了这份端丽,眉目间既有皇家威仪,又不失少女柔婉,可谓世间少有的绝世美人。
更难得的是,她额间天生一点金纹,宛若佛光隐现的异相,更是增添了几分神圣异彩。
或许如此,导致清河长公主天生便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与高贵感,鲜少有人能与她亲近。
唯有萧美娘这个独居后宫的大隋皇后是个例外。
因此,在得知运河府隐隐在被南方世家针对之后,她立刻便入宫来见萧美娘,商议对策。
“文武百官都是人精,又怎可能将心中事诉诸于表面。”
萧美娘听到这话,微微摇头,她也是知道外面那些文武百官的作为。
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也正如此,即便杨广再怎么宽容,这一次回来后,只怕也要是高举屠刀。
到时候,洛阳刑场的颜色,又要深几分了。
“其实本宫有些好奇,那些人的行为,忠孝王和越王殿下他们究竟知不知道?”
“若是知道,却又不阻止,难道是同流合污了吗?”
萧美娘忍不住蹙眉,她虽然在深宫之中,但却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这其中能引起她注意的只有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荆州惊变的消息传来之前,由于水陆法会要召开的缘故,各地僧人齐聚洛阳城。
这一盛况,也是吸引了不少勋贵和大臣们,广发请帖,邀请这些僧人到了自家府上。
若是平常的话,这种行为倒是也没有错。
毕竟,佛门乃是大隋的国教,而大隋的百姓也是崇佛和尊佛的。
可极少数人却知道,自杨广登基继位之后,就在有意无意疏远佛门。
这一点,从杨广登基继位以来,一直没有去过天台寺,也没有到任何一家寺庙礼佛,便可以看出来了。
但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足以引起重视。
偏偏在文帝祭之时,南方的道门曾派人前往参加文帝祭,并且在长安城的时候,传出了消息,道门的人与杨广相谈甚欢。
这就让人有些惊疑不定了。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朝中竟然有勋贵和大臣,在悄摸着与佛门僧人接触……很难让人不怀疑他们的动机。
“话倒是不能这么说,外面的那些人面上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套。”
清河长公主美眸中有一丝疲倦,轻声道:“忠孝王和越王、靠山王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只不过,陛下还未归来,他们又手握重权,不好行事。”
“否则,只会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听到这话,萧美娘沉默不语,她又何尝想不明白,不过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其实我有一件事不解,陛下是否真的……”清河长公主美眸一动,忽然好奇的看着萧美娘,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即便是她这个亲姐姐,其实也不确定杨广心中所想。
事实上,自从杨广登基继位之后,她都没有再见过杨广一面了。
因此,她也有些好奇,杨广现在对佛门……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尤其是在文帝祭后,从各地流传的消息,可是频频提及了杨广有意打压佛门,削弱佛门对大隋皇朝的影响。
更甚者,还有人称杨广要扶持道门。
“陛下对佛门是什么想法,本宫也不太清楚,但究其缘由无外乎就是帝王之术的平衡。”
萧美娘稍作思索,缓缓道:“朝廷若是放任任何势力一家独大,只会造成天秤的倾斜,到时候便是一场灾难!”
“而佛门在九州的势力,已经足够庞大了。”
“或许,陛下正是基于此考虑,所以才故意疏远佛门。”
闻言,清河长公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道:“原来如此,这确实是陛下会做的……”
话音未落。
当!
忽然从殿外传来骤响的钟声,惊起了池中的鱼儿。
萧美娘投去目光,有些讶异,喃喃道:“陛下回来了……”
这是正殿的钟声。
也就意味着,这座皇宫的主人已经回来了。
这也让萧美娘有些意外,她确实早就知道杨广撇下帝驾,悄然回洛阳城的事情。
但没想到,杨广竟然会是今日回到洛阳城,还已经入了宫。
没等萧美娘反应过来,一名内侍匆匆从殿外走来,恭敬道:“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陛下有旨,召娘娘到乾阳殿。”
听到这话,萧美娘倒是没有露出什么意外之色。
毕竟,杨广这个大隋皇帝回宫了,第一时间找她这位大隋皇后,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
“陛下看来也是心中挂念着皇后,这才刚刚回宫,立刻便传唤了皇后过去陪着。”
“夫妻感情浓厚,真是羡煞了旁人。”
清河长公主见状开口,美眸流转,又如月下青竹,风动而声寂,尽展风情。
闻言,萧美娘没有解释,只是微微颔首,对那内侍道:“前面领路。”
说完之后,她才看向清河长公主,轻声道:“若是你心中没有把握,等会儿见到陛下,本宫会替你试探陛下的心思。”
“当然,若是你觉得不妥,也可随本宫一同前去……”
萧美娘的话还没说完,清河长公主就摇头,婉拒道:“还是算了,就有劳皇后娘娘,替我问询陛下的心意吧。”
萧美娘见状也没有继续勉强,安排宫女照顾好清河长公主,便跟着那名前来通禀的内侍,往乾阳殿的方向走去。
……
轰隆!
此时,九州已经步入万物复苏的季节。
没来由的,天穹响起了一阵阵雷鸣。
紧接着,春雨初霁,空气中浮动着檀香与铁锈味。
皇宫中央的乾阳殿,殿前七丈高的盘龙石阶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两侧铜鹤口中衔着的玉铃铛,在雨水和微风吹打之下,兀自轻晃。
乾阳殿乃是重檐庑殿顶,屋脊鸱吻高达三丈,琉璃鳞片在雨水冲刷下,隐隐有了几分生机。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座皇宫的主人刚刚远行归来。
檐角垂挂的鎏金铎铃,共计有九十九枚,风起时如梵音低诵。
传闻,此物乃是一件佛门至宝,是当年大隋皇朝册封佛门为国教的时候,佛门赠予大隋皇朝的象征。
殿内地面铺有青金石方砖,缝隙间嵌金线勾勒的诸多佛门经文,每步踏过,皆有金粉簌簌而落。
那些金粉飘忽而去,隐隐带起几分异象,令人目眩神移。
而在乾阳殿中央,一张通体璀璨的宝座,以千年沉香木雕成,龙睛嵌夜明珠,外表金黄耀眼。
正是龙椅。
其代表着九州正统,为历代皇朝统治者的身份象征。
此时,一道身影在身后大雨的衬托下,踩着青金石铺就的地面,走上台阶,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长舒口气:“一别几个月,倒是有种归家的感觉!”
一直亦步亦趋跟着的陈公公闻言,神色不变,小心翼翼来到旁边,将香炉中的香点燃。
随后,他这才恭敬的拜礼:“陛下,已经派人去请皇后娘娘了。”
“嗯,朝中诸事迫在眉睫,南方那些搞小动作的家伙,暂时是没空搭理他们了!”
杨广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眉若寒刃,眸中隐隐萦绕着一点金漆。
回到了皇宫后,他一身着装也是更换了一番。
此刻,杨广头戴通天冠,十二旒玉藻垂下金丝璎珞,玄色衮服上的五爪金龙似要破衣而出,衣摆是用银线纹绣而出的九州山河与日月。
其腰间玉带嵌和田血玉,悬一枚刻有‘君临九州’的螭龙玉珏。
“当下还是以安抚为主,待得朕重整朝纲后,再跟他们算账!”杨广眸光闪烁,流转而出一丝寒芒。
在从荆州返回洛阳城的途中,帝驾经过了淮河,他也心念大运河工程的进展,于是前去查看了一番。
结果,杨广就听到了一些传闻。
像是大运河的开凿,引起了南方诸多世家的不满,昭示着朝廷要打压南方等等。
这种话听着就让杨广觉得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