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份差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
因此,虽然段文振在军中威望比不上伍建章、贺若弼等人。
但这是一位难能可见,与杨素一样横跨文武的大才。
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当初杨坚让段文振前去巡边,之后就再没有将他调回朝中。
这是抱着给后世之君,留下一位文武齐全的大才的意思。
毕竟,段文振年少扬名,又是大隋的开国功臣,后世之君,对其没有任何恩德,又如何能施恩于他,让他归心。
这一点,杨广自然能看出来,所以在登基继位之后,施恩于段文振,任他为兵部尚书,调回洛阳城,留在身边。
但因为段文振为人低调,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像李靖这样不关注朝中之事的人,就更是对此一无所知了。
所以,当他从圆慧的口中得知,段文振已经是大隋兵部尚书之时,心中忍不住有些震动。
但李靖也没有太多想法,毕竟大隋皇朝的官员,无论文武,任命都是归于吏部所管。
即便段文振是兵部尚书,也没有权干涉官员的任命问题。
“原来如此,我此前一直忙于练兵,还真不知道朝中发生的事情。”李靖有些感慨的道。
他很早之前就觉得,像是段文振这样有才能,知兵事的人,必定不可能一直待在边疆那等苦寒之地。
结果,正如他所料一样,杨广登基继位之后,立刻就将段文振调入了朝中。
只是没想到,杨广魄力不小,竟然一纸帝旨,就让段文振坐上了兵部尚书的位置。
这也让李靖对杨广的感官,出现了些许的改变。
圆慧僧人看着李靖不为所动的模样,微笑道:“所以,师弟若是有心想在洛阳城站稳跟脚,大可去段大人府上,拜访一番。”
“以你们昔日的香火情,段大人定不会吝啬助你一臂之力。”
“只需你与他……”
圆慧的语气很是平静,但却隐隐有一丝动摇的意味。
在旁听着的虬髯客和红拂女,都不由听得入神,蠢蠢欲动。
“圆慧师兄的修为,似乎又有突破了!”
唯独李靖听着,心里反而一凛,暗暗运转法力,驱散了脑海里纷乱的念头。
作为天台寺当代的佛子,也是智远大师座下首席弟子,圆慧并非是走的持戒修行一道,而是逆流而行,走的是武僧,修的是破戒之道。
也正如此,圆慧年纪轻轻,修为就已经赶上了许多高僧。
即便是在天台寺中,他的修为和实力,也能排进前五,不可谓不惊人。
而这也意味着,圆慧在破戒之道上走的更远了。
事实上,修行破戒之道的僧人,就像是一团随时随地在散发各种负面东西的污秽。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主动或是无意识的蛊惑旁人,沉沦到破戒之道中。
这便是佛门修行之路不同的体现。
持戒修行,本质上是守着佛门的清规戒律,恪守本心,即便影响到旁人,也只会让那人一心向善。
但破戒之道的修行,一旦行差踏错,便会坠入无尽深渊。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李靖双手合十,眸光闪烁,无意识的运转法力,笼罩住旁边的红拂女和虬髯客,让二人心神一震,脱离了那一丝影响,疑惑不解。
随后,李靖不动声色的看向圆慧,道:“段大人那边,兵部无法干涉官员的晋升和任命,我还是等到吏部答复后,再去登门拜访吧。”
“对了,这一次水陆法会,圆慧师兄可会出场?”
李靖的话,很明显是在转移话题,也是在暗暗提醒。
圆慧确实领会了意思,眯了眯眼,表面不动声色,但暗中却收敛了一下浑身的气息波动。
他的修为境界,最近确实有所突破。
也正如此,才隐隐有些压制不住破戒之道对周遭的影响。
听到李靖的问询,圆慧压制住破戒之道的影响后,微笑道:“自然。”
“不只是我,天台寺还有两人,也会参加水陆法会。”
水陆法会,乃是佛门的盛事,存在时间久远,整个流程极为复杂。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水陆法会并没有限制参会的人数和年龄。
任何寺庙只要愿意,即便是整个寺庙所有僧人,全部参加水陆法会都可以。
此外,没有年龄限制,也就意味着若是舍得一张脸皮,各地寺庙的当代住持下场,也是没有问题的。
只不过,从水陆法会存在至今,都没有人这么做过。
最重要是,各地寺庙和佛门势力,都将水陆法会视为一场佛门盛事,也不敢如此乱来。
“天台寺这一次,竟然有三人参加吗?”李靖怔了下。
圆慧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们做弟子的,终究是比不得师傅,只能三人一起参加了。”
天台寺扬名九州的那一次水陆法会,智远大师一人力压同辈所有僧徒。
圆慧自忖没有这等实力,所以自然不会去做那出头之事。
当然,他心中认为自己的师弟神秀,或许能在辩法一道上,力压其他寺庙和佛门势力的僧徒。
想到这,圆慧温润平和的眸子里,隐隐有一丝金光闪过。
李靖捕捉到了这一抹异常,忍不住暗暗吃惊,看样子圆慧虽然嘴上示弱,但心中却是很有把握,显然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底牌。
只是,水陆法会要持续七天,在这七天时间里面,任何僧徒都可发起挑战。
而最终坚持下去,获得在场一众僧徒认可的人,便是夺得水陆法会的头名。
“那我就在这里,先预祝师兄和天台寺,在此次水陆法会上扬名,延续国寺之威!”李靖郑重的拱手作拜。
在旁的虬髯客和红拂女见状后,也是客气的拱礼,送上了祝贺。
“借师弟和二位施主的福言了!”圆慧双手合十还礼。
随后,他们又在院内交谈了一番,大多数时候是李靖讲述这些年在北地的境遇。
而圆慧不时开口,问询了一些事情,得到回答后,若有所思的点头,继续听着李靖所述。
而虬髯客和红拂女全程都没法插嘴。
主要是李靖和圆慧交谈的事情,不是涉及朝廷,就是与天台寺有关。
他们二人在此之前,与这两者都没什么交情。
……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很快,夜色便是降了下来,李靖带着虬髯客和红拂女告辞。
圆慧领着两名年轻僧人送了一下,而后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支走两名年轻僧人,往后院的另一个方向去了。
天台寺内很是广阔,即便是修行者要以双脚丈量,也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但圆慧自幼便在寺内长大,自是对寺内的道路不陌生,一路径直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院中,一名小和尚面对着一棵参天巨树发呆,似乎在想这棵树历经了多少年月,又见证过几次天地桑海,时间更迭。
圆慧缓步走到小和尚身后,无奈道:“这水陆法会都快到了,你不在房间里读一读佛经,整天跑到树下发呆,像是什么样子?”
话音落下。
那小和尚似乎被惊醒,头也不转,仍旧在盯着参天巨树在看,只是嘴上却说道:“师兄,临时抱佛脚,佛祖可不会庇佑的。”
“更何况,辩法这种事情,变数太大,就算将佛经通读,也不一定就能赢。”
天台寺内,能如此随意与圆慧说话的人,除了神秀之外,再无第二人了。
“你说的倒是也没错,但这一次水陆法会不一样,我有很强烈的感觉!”圆慧摇了摇头,面露凝重之色。
这并非是他突然心血来潮的预感。
而是从水陆法会召开,一直到时间迫近,光是洛阳城中,就已经不知道掀起了多少风波。
更别提在洛阳城外,还有许多佛门势力趁着盛事召开的节骨眼,还有许多小动作。
除此之外,朝廷的沉默……不,应该说是杨广的漠不关心,也让圆慧有些担心。
他联想到不久前,在文帝祭结束后,与珈蓝佛国的僧人交谈所知的事情,心绪就更加沉重了。
种种迹象都在昭示着这一次水陆法会没有这么简单。
但最让圆慧担忧的,其实是八寺的举动。
这一次水陆法会,因为是在洛阳城召开,八寺和其他各地寺庙,以及西域诸佛国,都派了人前来,齐聚一堂。
因此,往常因为距离较远,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的各方,在同处一个屋檐之下后,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就光是这段时间以来,洛阳县的府衙,就不知道接到多少起闹事的报案。
其中,九成以上都是与佛门有关。
洛阳县依大隋律,没有处置僧徒、寺庙的权利,因此只得移交给崇玄寺。
这也导致崇玄寺的压力更大,频频向政事堂叫苦,甚至还向天台寺求援过。
但可惜,天台寺也是八寺之列,作为国寺,更是枪打出头鸟,根本不敢插手此事。
最重要的是,八寺敢这么干,明显是有所依仗,丝毫不惧怕朝廷的问责。
这也让天台寺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只是,这些事情无法与旁人相述,只得压在心中。
“师兄,可是有发现什么异常?”神秀主动问道。
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兄,虽然对佛经法义的见解不高,但却是一位修为很厉害的僧徒。
若是真有什么预感……未必不可信。
“正是因为没有,我才心中不安的!”圆慧叹息一声。
若是有什么发现,他倒是踏实了。
现在这样风雨欲来的平静,反而让他生出许多担心。
不管是八寺,还是朝廷,都不是看起来能轻易服软的人。
二者若是斗起来……那可是要见血的!
“唔,师兄其实是庸人自扰了!”
神秀思索了一下,随后道:“即便真是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也有各家寺庙的住持、高僧们去担忧。”
“不管出了什么意外,总不会轮到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