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重新苏醒的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心悸感抓住了我的心脏,这是附近有危险的明证。这种感受令我立即紧绷起了肌肉,发动念力护住全身,四下扫视。
此刻的我正身处于一处黑暗的空间内,双足站立,右手握着一支手电筒,明亮的光柱向前射去。前方有一面距离我只有四五步远的白色墙壁,墙面掉漆严重,布满了乱七八糟的涂鸦、鞋印、污渍,一片狼藉。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试着照亮周围。很快,我就看清了自己的所在。
原来我正站在一间废弃病房的中央,室内面积不大,只放了两张凌乱的病床,输液架歪倒在地,床头柜破破烂烂,遍地都是垃圾和灰尘,角落还有蜘蛛结网,空气中依稀飘荡着令人不快的气味。不远处的房门紧紧地关闭着,旁边的窗户也被帘布遮挡,从没有任何光线穿透窗帘这一点来看,此刻应该是夜晚。
接着,我试着寻找,到底是什么引起了我的直觉的警报。
简单地扫视了一遍,我什么都没发现,这间病房只有我一人,除此之外,别说是活人了,就连活物的气息都没有。不止是病房内是这样,病房外也都是一片死寂,没有丝毫动静传进来。
难道是在头顶?
我抬起手电筒,向上照射。
这里的天花板是白色的,上面排列着长条形的灯管,此刻不知为何都破碎了,地上散落着尖锐的管壁碎片。没有谁藏在那里,是我想多了。
我仔细地品味了一遍自己感受到的心悸:每当有危险来临时,我就会产生这种感觉,这种来自于直觉的警报可以令我料敌先机,非但能提前预知到危险的接近,还可以提示危险源头的所在,再不济也能给出一个大致的方向;然而,我此刻的心悸却没有源头可言,它好像无处不在,既盘踞于看不见的黑暗角落,也紧挨着我的身体各处。
它的程度很轻,倘若不是我处于剧本,内心非常敏感,我也难以察觉到这种仿若错觉般的心悸。
我再次照向墙壁上的涂鸦。
这一片涂鸦都是暗红色的,像是儿童的信手之作,画的是一家三口牵着手和和睦睦微笑的样子,三人的四肢和躯干都只用了几道简单而粗糙的线条勾勒出来,面部的笑脸也只是三道弧线,画出了眼睛和嘴巴。在这荒凉废弃的病房中,这种天真无邪的儿童涂鸦居然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味道,仿佛有着什么恐怖的寓意。
接着,我走过去,用指腹摩擦了一下涂鸦的线条。这种眼熟的颜色和粘稠的触感,没有错,是血。
我没有深入思考涂鸦的意义,而是拿出了黑色手机。在缺乏线索的眼下,再多的思考也只是空想,不如先看看守秘人发来的短信指令和这一次的队友。我先是打开了短信界面。果不其然,有一封未读短信正躺在里面:
“找到盒子。”
在这种黑暗的地方,屏幕的光亮显得比较刺目。我不由得眯起了双眼。短信的内容还是这么简短,这种习以为常的事,此时居然令我有点心安。
至于盒子是什么,要上哪儿找,这个问题被我先搁置到了一边。五次剧本的经验告诉我:在遇到这种看似没头没尾的指令时,盯着它看再长时间也只是钻牛角尖,不如先调查自己所扮演的角色。短信指令往往与扮演角色的立场与身份息息相关,这个盒子也必然是这个世界的宁海要找的物品,我需要先从他的身上着手调查。
我点击手机屏幕,转到了联系人界面。令我意外的是,这一次的队友只有一个人。
上一次剧本的队友白井有提到过,调查员的队友并不一定是三人一组,有时也可能是二人一组、四人一组或者更多人一组,三人一组只是最常见的组队形式而已。一直以来都是以三人一组挑战剧本的我,这一次也终于轮到了二人一组的时候。
遗憾的是,剧本的难度似乎与人数多寡无关。
这一次的队友名叫“赤瞳”,很奇怪的名字,好像不是日本的姓名,比起名字更像是某种绰号。以前我的队友绝大多数都是日本人,只有极少数确切地说,只有一个人并非日本出身。虽然我没有用有色眼镜看待这个国家的人的意思,但是日本人那么多,反而显得我格格不入,这令我多少有些介怀。
我点击了一下这个姓名,联系人界面转变成了拨打界面。
几秒钟之后,电话接通了。
我将手机放到了耳畔。
“你好。”我说,“我是宁海。”
那一边传来了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孩的嗓音:“你好,宁海。我是赤瞳。”
在报出名字的时候,我用的既不是汉语,也不是英语,更不是日语,而是某种连我自己都说不出来历的语言。毫无疑问,这就是我此刻所在的地方的人们使用的语言。值得一提的是,守秘人将陌生语言灌输给我们调查员之后,每当我们想要说话,就会像是使用母语一样将其脱口而出。赤瞳的表现也与我相同。当然,如果我们要用母语,那当然也是可以用出来的,只是想与不想的问题罢了。
“你在什么地方?”我直接地问了。
“一间卧室里。”她的表现有着与新人截然相反的冷静,“我刚才简单地调查过了,这里是这个世界的我的卧室。”
“我在一间病房里。”我说。
“这个世界的你生病了?”
“不,这是一间废弃的病房。”我走到了窗户的前面,“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一间有着血涂鸦的废弃病房,这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如果要我在这种没有任何线索的前提下做个设想,那我也只能假定这个世界的宁海是一个灵异爱好者,他是抱着猎奇的心态来这个地方探险的。
说着,我拉开了窗帘,想要看看外面,进一步确认自己的所在地。
然而……我没有如愿地看到外面的景色。
我拿手电筒照了一下,发现窗玻璃被一层深褐色的油腻泥污给密不透风地覆盖住了,还散发着淡淡的恶臭,令我下意识地皱眉。恕我粗俗,我怀疑这层泥污是人类或其他动物的排泄物。
“废弃的……病房。”赤瞳缓慢地念着我的所在地,“宁海,方便告诉我你的剧本经历次数吗?我也会把我的次数告诉给你。”
“可以。”我没有隐瞒,“我是五次。”
“我是九次。”她说。
这个答案让我产生了惊讶的情绪这居然是一个经历了九次剧本的调查员。在以前,我几乎没有接触过比我更有经验的调查员,唯一一个还是第二次剧本时的雾切,之后碰到的调查员要么比我经验少,要么与我相同。大体的理由我也能想到:在危机四伏的剧本中,经验越丰富的调查员数量越是稀少,也越难相遇。我的五次经验看似不多,背后却有着数次的险死还生,就连我这种带着超能力进入剧本的调查员都这样,更不用说是那些先天薄弱的人了。赤瞳声称自己是九次经验的调查员,那她又跨越了多少的险境?手中又有多少的特权?
这很可能是一个比我更加强大的调查员。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好事。有这样一名经验丰富的调查员在,就算是二人一组也没有抱怨的地方了。
“你收到的指令是什么?”她提问之后又说出了自己的,“我的是‘调查阴谋’。”
“我是‘找到盒子’。”我说。
“是什么盒子?”
“暂时不知道。”
“是吗……”她说,“在剧本刚开始的时候,也确实没有太多线索。不如我们先集合吧。你说你在病房里,也就是说在一家医院里面?”
“应该是的。”
一边说话,我一边走到了病床旁边,用念力切下了一截床单布,又回到了窗前,试着将覆盖住窗户的不明泥污擦掉。然而在擦了几下之后,窗户居然越擦越脏,明明布条上已经积了很多泥污,可窗户却完全没有被擦干净的意思。
“你知道是哪一家医院吗?”她问。
“不知道,等下我看看。”
“好。”她停顿了一下,“那我先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