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地下通道内的几名研究员都是女性宋雅容似乎也是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才没有让其他男性研究员跟着一起进入通道。
“那就这样吧。”孙杭说道，“我先回去了，等你的好消息。”
“好，等我‘出狱’，就去找你喝酒。”王怡笑着朝孙杭挥了挥手。
……
孙杭走出了通道，王怡则是在宋雅容的陪同下，返回了玻璃罩之中。
相较于被烧得干干净净的玻璃罩内部，玻璃罩外的情形简直是一片狼藉许多研究人员推着设备来回奔走着，各种各样的垃圾、翻倒的桌椅随处可见，就在距离孙杭不到五米远的地方，地上还散落着一只不知道是谁掉下的鞋子。
两架印着天府城诡物研究所徽记的直升机盘旋在半空中，高速旋转的桨叶发出巨大的噪音。
孙杭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用力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一把甩掉了挂在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防护服，大踏步走到了物资堆放处，撕开一只纸箱，从里面拿出了一瓶水……他甚至都懒得去拧瓶盖，而是将液态金属刃直接从瓶颈处划过，随后便仰头狂灌了起来。
他实在是快渴死了……
他全身上下的水分都被黑龙的龙焰给蒸发了个七七八八，而随后吞咽入腹的龙血不仅没能缓解这种口渴的感觉，反而是变本加厉，将体内本就不多的水分全部都炙烤殆尽……如果孙杭是个正常人的话，恐怕早就已经脱水而死了……
不对。
如果我是个正常人的话，孙杭心里想道，在脱水而死之前，应该已经变成了灰了。
他一连灌下了七八瓶五百毫升装的饮用水，口渴感才有所缓解。
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孙杭一转头，却发现杨绮已经抱着平板电脑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在网上学到的一个梗，对着杨绮招了招手。
“艾博，拉面一库贼？”
“啊？”杨绮愣了一下，显然是没反应过来孙杭在说什么。
“我是说，等会要不要一块去吃拉面？”孙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喝了不少水，但总感觉喉咙还是比较干，想吃点汤汤水水的东西润一润嗓子……有一说一，研究所一楼食堂的豚骨拉面做的挺好的，我上次吃过一次，至今念念不忘。”
“很可惜，因为永夜的缘故，所有的物资都实行配给制。”杨绮看了孙杭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口中的那间食堂现在暂时关闭了，你想吃拉面的话，就只能自己去煮了。”
“也不是不行……等会去后厨薅点食材和调料带回去。”孙杭说道，“偷偷告诉你一件事，钟苓那姑娘其实是个隐藏大厨，怎么样，今晚要不要来我家吃饭，保准你大吃一惊！”
“没那个心情……今晚我还要加班。”杨绮说道，“有件事我要问你。”
“什么事？”
“你刚刚吸收王怡的突变模因时，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杨绮认真地问道，“或者我换个问法，在你将黑龙模因同化时，你能不能察觉到你自身发生了哪些变化？”
“为什么问这个？”孙杭有些疑惑，“你们一直盯着仪器，那些实打实的数据应该要比我口述更清楚更准确吧？”
“仪器也是有局限性的。”杨绮说道，“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靠仪器测出来的。”
“啧……怎么说呢，我也不太确定要怎么描述那种感觉……那个时候，因为吸收速率太慢，我直接咬破了老王的喉咙，把她的血液吞进了肚子里……那种感觉，我都要怀疑我喝下去的不是血，是燃烧的石油。”
“然后呢？”
“没然后了啊？我喝了她的血，吸收了那些突变的模因。”孙杭两手一摊，“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啊……呃，话说你真的要继续加班？真不怕猝死啊？”
“事情太多了，利州市那边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大山里的那些羌人村落，无一幸免。”
“意料之中。”孙杭也收起了玩笑的神情，“这么多食粮，奇美拉十七号的伤势应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你觉得它真的会来……寻仇吗？”
“会来的。”孙杭点了点头，“它一定会来的。”
第221章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
它会来复仇的。
虽然孙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坚信这一点，但这句话就仿佛是思想钢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我无需去寻找它的踪迹，只需要在原地等待，等待决战的时刻到来。
隐约间，孙杭似乎感觉到了一道视线，跨越了时间和空间，从千里之外的某处向自己射来，他转过头，正好迎上了一对充斥着怨憎和疯狂的眸子。
这道视线转瞬即逝，就仿佛是一颗小石子砸进时间长河里激起的一朵小水花，霎那间便已经被流淌的时间所抚平。
这道视线并不属于孙杭所在的时间，它更像是一份保存了上百年的信笺，泛黄的纸张在接触到空气之后便迅速氧化，直至化作虚无。
“你怎么了？”杨绮伸手在孙杭面前晃了晃，“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没什么，想到了一些事，走神了。”孙杭随口说道。
“我怎么觉得……自打你从无名岛回来之后，我就越来越看不透你了呢？”杨绮喃喃道，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孙杭抱怨道。
“难道你之前就能看透我么？”
“至少不像现在这样。”杨绮叹了口气，“你身上的谜团现在已经多到我都懒得深究了……我就只想问你一句，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吧？”
“你们这边……是哪边？”孙杭看着杨绮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人类。”杨绮同样认真地回答道。
“可就连人类的内部，都存在着不同的阵营，各种各样的分歧……纵观人类的历史，从直立猿进化到智人，再到西伯利亚联邦的尤里加加林作为一名离开地球这颗母星的人类，战争就从未停止过。”孙杭说道，“在我看来，人类只是一个物种，不能算是一个阵营，更不存在站队的说法。”
“你这说法要是放在以前，恐怕立马就会被送回隔离室进行最为详细最为严格的心理检测。”杨绮苦笑道，“你以后最好不要在公开场合说这种话……会引来很多麻烦的。”
“实话实说罢了。”孙杭耸了耸肩，“说实话，相比起人类未来的命运，我更关心今天晚上吃什么。”
“吃过晚饭呢？”杨绮又问道。
“俗话说得好，饱暖思……别这么看着我，开个玩笑而已罢了。”孙杭笑了起来，“其实我这人没什么远大志向，只要能吃饱肚子，有张舒服的床睡觉，就别无他求了。”
“……”
“用那什么金字塔需求理论来说，我应该是属于最低一层的存在。”孙杭自嘲道。
“是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杨绮叹了口气，说道。
“对对对，就是那个。”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最初始的模型是一个五层的金字塔，最底部的一次是人最基础的生理需求，包括食物、水、空气、睡眠和性，依次往上则是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以及实现自我价值的需求。
像杨绮这样的社会精英，自然是会把最高级的“实现自我价值需求”摆在最重要的位置；而像孙杭这样的咸鱼，他的想法就只有一个：只要活着，别的就都是可有可无、不重要的。
活着就行。
只可惜，在这个糟糕的时代，有时候就连活着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你不是很好奇自己失忆之前的人生吗？”杨绮问道。
“是啊……可是这和我想要躺平有什么关系吗？”
“马斯洛理论最初的五阶金字塔模型是他在黄历4640年提出来的，这也是民间流传得最广的一个版本。但事实上，到了黄历4667年的时候，这个模型就已经被细化和扩张成了一个八阶的金字塔，你所追求的过去、以及对那些神秘事件的好奇心，属于自我认知过度到自我超越的一档，属于金字塔顶端的高级需求。”杨绮说道。
“好家伙，我居然不知道有这一码事。”孙杭一拍脑门道，“还是吃了读书少的亏啊。”
“其实每个人都存在着这种高级需求，只是当低级需求没能得到满足的时候，这些高级需求的优先级会被降低罢了。”
杨绮接着说道，“就比如说一名社畜每天都工作到身心疲乏，回到家里就只想吃口饭洗个澡睡个觉，他就根本不会去想什么‘我是谁我从何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种问题，他甚至不会去规划自己未来的人生，他只会想着要如何保住自己现有的工作，以确保月底的时候不会因为无法按时缴纳房租而被房东从房子里面踢出去。”
“……你不会是想削减我的补给物资吧？”
“我不会那么做也没有权力那么做。”杨绮没好气地说道，“论权限等级，你现在甚至在老师之上。我只是想告诉你，既然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总得有些不止于生理需求的目标……要不然，和家畜又有何异？”
“不然你以为‘社畜’这个词是怎么被发明出来的……”孙杭嘟哝道。
杨绮正想反驳，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孙杭似乎正在把聊天的话题带往一个更偏的方向，每一次自己想把话题拉回正轨的时候，都会被这家伙以一种近乎胡搅蛮缠的方式给打断。
一股气恼的情绪涌了上来，杨绮鼓了鼓腮帮子，白了孙杭一眼：“懒得和你争论这个了……赶紧滚，别打扰我工作。”
“真不来我家吃饭吗？”被杨绮骂了一句，孙杭倒也不恼，反而是嬉皮笑脸地问道，“不骗你，钟苓的厨艺绝对是专业级的。”
“你不想当社畜，但总有人得当社畜的。”杨绮很用力地拍了拍手里的平板电脑，“我还有四百多份文件要处理，刚刚建立的和夜煞相关数据模型也需要进行修正，要不，我去你家吃饭，你留下来代替我工作？”
“在下告辞。”孙杭很干脆地朝她抱了抱拳，瞬间消失在了杨绮的面前。
“这家伙……”杨绮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用脚后跟跺了一下地面。
“你太着急了。”老所长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老师，这不是着不着急的问题……而是他……”杨绮的眉头紧蹙，“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我总感觉，他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但他邀请你今晚去他家吃饭。”老所长突然说道，“为什么要拒绝呢？”
第222章 施工现场
孙杭在离开试验场之后并没有直接驱车回家，而是绕道到了城北的新都区。
在兴城大道和凤凰高架路的交汇处，有着一片占地五千多亩、刚刚开始兴建的商品房楼盘……也不知道算开发商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这片楼盘的地基都还没有开挖，永夜就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蜀州所有地区的房价一夜之间暴跌至冰点，这片楼盘的开发商自然也放弃了后续的建造计划按照联邦政府的规定，楼盘必须达到预期建设进度的三分之一，才能正式开启预售……而这片连地基都还没有造好的楼盘，自然是不可能从未来的业主那边回笼到半分资金的。
买地的钱已经变成了沉没成本，继续造下去，别说买地的钱了，就连建筑材料和工人的人工费都不可能收的回来本地人都在想着把自己的房子抛售出去，然后到别的城邦去定居；而外地人，脑子坏了才会在这时候到蜀州来买房。
别的地方的房子，就算楼间距再小、层高再低、窗户再狭窄，多少还是有点采光率的……可现在蜀州的房子好家伙，不管你住几层、窗户开得有多大，采光率都是清一色的鸭蛋。
就算是胆子再大的投机者，也不敢把资金赌在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能消失的永夜上面。
就在开发商苦思冥想要怎么和股东解释这上千亿沉没成本的时候，天府城管理委员会却是在这个时候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天府城管理委员会愿意以50%的售出价格，回收这片面积将近五千亩的土地，并且接手后续的建造工作。
虽然同样是血亏，但亏损50%和亏损100%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几乎被逼至绝境的开发商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这个提案，将刚买回来的地又以半价卖给了天府城管理委员会。
至于这片土地的用处，自然是不会用来建造已经卖不出去的商品房了……这里以后将会有一个新的名字、一个足以聚焦全联邦目光的名字。
“天枢塔综合人才培训基地”。
作为首任“荣誉校长”，孙杭自然是有义务来视察一下工程进度的在他离开天府城的那段日子里，天枢塔的特派工程队就已经开始动工，照理来说，地基应该已经挖得差不多了吧？
然而，当孙杭沿着兴城大道一路驶到施工地点的时候，却发现一座堪比军事要塞的堡垒已经拔地而起，二十多米高的围墙围住了整片施工区域，从孙杭的视角望去，只能看到上百米高的塔吊，以及正在协助工人们运输建筑材料的大型无人机。
“这……造得也太快了吧？”孙杭愣了一下，他突然想起来，杨绮似乎和自己提过一嘴，春明城的扩建工程，似乎就有着这支工程队的参与。
和那座奇迹般的宏伟巨城相比，眼前的一切似乎又变得合理了起来。
孙杭还想再多看两眼，后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充斥着催促意味的喇叭声，他瞥了一眼后视镜，只见十几辆重型卡车正满载着建筑材料朝这边驶来。
孙杭赶紧发动车子让开了道，目送着这支卡车车队驶入了匝道。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沉重的围墙开始移动，将一个三十多米宽的豁口展露了出来，这些卡车有条不紊地从这个缺口驶入了工地，随后围墙便再次合拢。
在围墙的顶部，甚至还配备了重型哨戒机炮和供无人机起降的大型机库，高流明的探照灯灯光不间断地在四周扫过，时不时还会有几架闪着信号灯的武装直升机从空中掠过，就差没有把那个代号“迦楼罗”的空中作战平台搬过来了。
附近的路段早就已经封闭，得亏孙杭这辆车挂着天府城诡物研究所的特殊牌照他才能开进来饶是如此，路口处的检查哨卡也浪费了他将近五分钟的时间。
有一说一，孙杭经常看到各大媒体吹捧夏州联邦的基建能力有多么恐怖多么夸张，但这还真是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媒体所吹捧的内容……事实只会比文字描述得更加离谱。
按照这个速度，恐怕不出月，这处人才培训基地就能开始运作了吧？
甚至还能赶上九月份的传统开学季。
就是不知道能招到多少学生……每年一次的“高等院校招生统一考试”已经结束，志愿填报的时间也已经过了，虽然以天枢塔的权限，让全联邦的考生重新填报一次志愿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但有多少优秀人才会放弃自己原本的志愿，跑到这种“字面意义上不见天日”的地方来读一所刚刚建成、就业范围还极其狭窄的学校，那就完全是一个未知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