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断指和眼球变成真正的诡物，凭借着它们所携带的模因特性，它们也很难对猎人们产生什么威胁。
反而有可能成为一件具有“永久性诅咒屏蔽作用”的诡器装具。
不过那名阴沉男的能力倒是让孙杭有些忌惮表面上看他的能力更偏向于辅助，但实际上在诡物猎人的内战中，这种能力却是任何一个猎人都不愿意对上的。
强化力量的代价是感染进程失控，哪怕能够趁着被强化的这段时间将其斩杀，那在感染进程突破安全阈值之后，受到他能力影响的猎人也会堕入彻底诡化的深渊……而对于现阶段人类文明所掌握的技术来说，这个过程是完全不可逆的。
换而言之，这家伙的能力下限是一换一……要是他还有什么强力的自保手段，能抗住对手模因活化状态下的猛烈攻击的话，那这家伙在内战的时候简直强的可怕。
尤其是孙杭还不知道他施展能力的方式和媒介假设他的能力可以远程施展、亦或是定时起效的话，那就更变态了。
他完全可以趁着对手不注意，偷偷对其释放能力，然后在能力起效之前远远遁走……那这能力带来的负面作用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孙杭已经暗自下了决心，一旦自己遭遇了这个人，他不会和对方废任何话，必须第一时间将其干掉。
“你们运气不错，拿着吧。”孙杭将两个塑料袋丢给了渔夫和矢野。
“那你呢？”矢野接住塑料袋，问道。
“我说过，我另有办法。”孙杭说道。
“唔……既然老天爷把这东西送到了我们的手上，那我觉得，如果我们不跟你一起下去，似乎有点对不起这运气了。”渔夫突然说道，“我改变主意了，我跟你走，去看看那群盎撒人究竟打的什么鬼算盘。”
“我也跟你一起。”矢野说道。
“那她怎么办？”渔夫看向了躺在车斗里的皇甫莎。
“找到出口之后就把她送到地面上。”矢野说道，“现在地面上相对比较安全……在找不到血浆的情况下，她的伤势我们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与其跟着我们冒险，倒不如，让她留在安全的地方。”
“也有道理。”渔夫点了点头。
……
三人又沿着轨道前进了几百米，终于是看到了一个通往地面的出口只不过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出入通道，而是被从天而降的炮弹所炸开的一个豁口。
正如杨绮所说的那样，在驱逐舰的火力覆盖下，研究所废墟的地表部分几乎被夷为平地，视野所及之处，根本找不到一栋能保存完好的建筑，火焰和浓烟散布在残垣断壁之间，一座高大的塔吊被拦腰截断，粗大的钢构被拧成了麻花状，横在了街道的正中央。
渔夫找了一堵看上还算结实的墙壁，将皇甫莎放在了墙角处，然后将一枚求救信标塞进了她的手里。
这种求救信标他们每人都携带了几枚，它能够定时向四周发射无线电信号，可以帮助搜救人员找到被掩埋在废墟之中的受难者……虽然在这座无名岛上这玩意能发挥出的作用几乎为零，但这也算是渔夫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走吧。”渔夫看了皇甫莎沾染血迹的苍白脸颊一眼，“但愿你能撑过去。”
三人又折返回了地下。
“按照无名岛研究所的结构图，以及后期扩建工程的计划书，这地下一层只能算是‘非核心区域’。”矢野一边走一边说道，“地下二层开始，才是研究所真正的‘核心所在’，除了各式各样的实验室之外，还有存放在大量文件卷宗的档案室……那些档案，就是我们的试炼目标。”
“你觉得那群盎撒猎人的目标会是那些文件吗？还是别的东西？”渔夫扭头问道，“孙杭也说了，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升阶试炼而来的……”
“不好说，不过我也更倾向于他们是另有所图。”矢野说道，“孙杭，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们要找的，或许是当年导致无名岛事件的……罪魁祸首。”孙杭思索了片刻之后，缓缓说道。
“罪魁祸首？！”矢野先是一愣，然后猛地一拍大腿，“对啊，我刚刚怎么没想到！如果那是一件诡物的话，那必然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那些盎撒猎人或许就是知道了这件诡物的信息，或是知道了收容它的办法，所以才会参加这场试炼……借着试炼的名义，他们才能堂而皇之地登上无名岛……”
“喂喂，你是不是脑补过头了啊？”渔夫有些无语地看了激动的矢野一眼，“连你们天枢塔都不知道的事情，那些盎撒人又怎么可能知道？”
“那可不好说，无名岛研究所成立的时间要早于天枢塔，而天枢塔现有的情报，是完全继承于夏州联邦的……而这座研究所，包括所里的那些研究项目，是夏州联邦和西伯利亚联邦这两大政体合作的产物，也就是说，属于西伯利亚联邦的那部分情报，早就随着西伯利亚联邦的覆灭，而遗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矢野顿了顿，继续说道：“或许，他们就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那部分情报。”
第167章 继续深入
“西伯利亚联邦的情报……渔夫，你就是西伯利亚人吧？”孙杭瞥向了一旁的渔夫。
“看我干什么，我啥都不知道。”渔夫无奈道，“西伯利亚联邦覆灭的时候，我祖父都还没出生呢……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俄语说的还没东北话顺溜。”
现在的西伯利亚自治邦，只是原本土地广袤的西伯利亚联邦位于远东地区的一小块地皮而已，只占到了全联邦领土面积的二十分之一左右。
而西伯利亚联邦首府圣彼得堡，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在诡物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击中沦陷了。
远东地区之所以能幸存下来，完全是凭借着巨大的战略纵深硬生生阻截住了诡物向东入侵的势头。
“那这群盎撒人是怎么拿到情报的呢？”矢野眉头紧锁，“圣彼得堡早就已经是人类的禁区，在这近百年间，人类从未涉足过贝加尔湖以西的地区……真是奇了怪了……”
矢野提到的贝加尔湖是位于东西伯利亚平原南部的一个大型淡水湖，也被称之为北海，曾是盛唐版图的一部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被西伯利亚联邦的前身沙俄帝国给侵占了过去，变成了它们的领土。
贝加尔湖是世界上最深的湖泊，由地层断裂塌陷而形成，最深处可达一千六百米，当年西伯利亚联邦覆灭之时，西伯利亚联邦的残军和夏州联邦的增援部队就是在贝加尔湖地区拼死挡住了追袭而来的诡物，并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将其击退。
从那以后，贝加尔湖便成为了夏州联邦西北端的边境线。
一座以难民和西伯利亚联邦旧军为主要构成人口的城市渐渐在贝加尔湖以东的苔原上建了起来，包括这座“贝加尔城”在内，一直到最东端的鄂霍次克海的这一大块土地，便是今天的“西伯利亚自治邦”的区划。
也就是说，“西伯利亚自治邦”虽然算是夏州联邦的边境城邦，但它实际上只有贝加尔城一带是真正的边境地区，其他地方，包括渔夫居住的沿海一带，其实和安定的中原地区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要是有机会抓个活的问问就好了。”渔夫说道，“在我印象里，这群盎撒人都是一帮欺软怕硬的家伙，到时候稍微用点手段，他们肯定会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至于事后天枢塔追究起来的话，追究的也该是那群盎撒猎人的责任，而不是他们的。
“这办法的确可行。”孙杭点了点头，“怕就怕……已经没有活的了。”
“呃……”渔夫一愣，声音顿时小了几分，“这群盎撒人……应该没那么容易就死光吧？”
“那可不好说。”矢野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卡”在墙里的那半截身体，“你看这家伙慌不择路的模样，他们显然是在下面遇到了大麻烦。”
“嘶……那我们还要下去吗？”渔夫缩了缩脖子。
“要。”孙杭毫不犹豫地说道，“你们要是有所顾虑，可以回到地面上去。”
“那不至于。”渔夫摇了摇头，“我可不愿意当怂包，既然你决意要下去，那我就陪你一起下去！反倒是矢野，你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是战斗人员，要不你就别下去了。”
“我还是想去看看。”矢野说道，“当年遗留下来的那些档案。”
作为一名天枢塔的研究员，那些东西对于矢野的吸引力堪比饿鬼看到一块滋滋冒油的肉排、色鬼看到一个一丝不挂的绝色美女，尤其是在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现在让他放弃，他是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
矢野内心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一路走过来，自己已经无数次和死亡擦肩而过，既然自己能一直走到这里，那这或许就是神明的旨意不要以为搞科研的人就不迷信了，像他们这种研究诡物的人，研究的越深入，就对神的存在越坚信不疑。
当一件事物无法从科学层面得到解释的时候，很多学者要么就是钻牛角尖钻疯掉，要么就是转身投入了神学的怀抱。
那些存在地下档案室里的文件，只要能让自己看到一眼就行，哪怕需要付出的代价是生命，矢野也觉得值了。
他突然想起了夏州的一句古话。
“朝闻道，夕死可矣。”
……
三人沿着铁轨继续前进，随着他们不断地接近中央区域，铁轨周围的空间变得越来越宽敞，各种各样的基础设施也变得逐渐完备起来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不像是一条地铁隧道，而更像是一条附带轻轨的地下商业街，或者说，地下城镇。
“嚯，好家伙。”渔夫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虽然和春明城没法比，但还是很难想象，以一百多年前的工程技术和生产力，这样的地下世界究竟是怎么被建造出来的……”
“集人类世界最强的两国之力，这不算什么难事。”矢野说道，“如果你以后有机会到长安去，可以去逛逛始皇陵，那才叫真的震撼。”
“有机会我一定去。”渔夫点了点头，“说起来，这些统一刷成白色的房子都是干什么用的？我怎么感觉不像是给人住的，就连窗户都没有……虽然说是在地下吧，但窗户都没有的房子，那不得给人闷死啊？”
“这片街区整个都是实验区。”矢野说道，“你也可以把它称之为演习区。”
“演习区？”孙杭好奇道，“这里是训练场？”
“这么理解也没错。”矢野点了点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片区域应该是地下一层的F区，这里有着甲乙丙丁四个演习区，分别对应荒漠、森林、冰原和城市四种地形，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代表着城市地形的丁区。”
孙杭记得很清楚，无名岛研究所的地下面积的直径差不多是地表建筑群的两倍以上，它的最边缘处早就已经延伸到了盆地之外地面上的那处废墟，事实上只能算是冰山露出水面的一个角而已。
第168章 没有尸体
“那既然是演习区的话，应该能找到一些当年演习留下的蛛丝马迹吧？”渔夫说道，“起码能知道当年这座研究所都在研究一些什么东西吧？”
“很可惜，这几处拟真演习场都还没有投入使用，研究所就被废弃了。”矢野叹气道，“你看到的这些建筑物，其实都只能算是半成品。”
当年在无名岛上“失踪”的人，其中占比最大的并不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也不是岛上的驻军，而是各处扩建工地上的工程人员西伯利亚联邦和夏州联邦至少在这里投入了六个工兵团的人力，可这些人，最后却一个都没能回去。
“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孙杭突然开口道。
“奇怪？什么奇怪？”渔夫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你要说奇怪的话，我觉得我看到的一切东西都很奇怪，就没有不奇怪的地方。”
“当年发生事故的时候，岛上足有几千人，却只有寥寥几人逃回了大陆。那没能逃出来的那些人呢？”孙杭问道。
“死了呗。”渔夫耸了耸肩，下意识说道，“就算当年没死，现在都过去了一百多年了，老也都老死了啊！”
“那人死了之后的尸体呢？”孙杭又问道，“你没发现我们一路走来，一具尸骸都没有见到吗？”
“啊……好像还真是！”渔夫脸色微微一变，“一具尸体都没有……无论是在地面上还是在地下……”
除去海滩上那些被八岐大蛇杀死的猎人，他们现在只遇到了四具尸体。
一具是因为情绪失控，死在诡异树林里的印度裔猎人。
一具是因为自身具备屏蔽诅咒能力，而被同伴杀死，制成“护身符”的盎撒猎人。
一具是受到诅咒而陷入疯狂，被孙杭亲手击毙的盎撒女猎人。
还有一具就是刚刚那个卡墙里的倒霉蛋了。
这四具尸体都是这次登岛的猎人，而先前登岛的那几批探索小队，以及再往前，一百多年前无名岛上的那些“原住民”们，它们的尸体则是从未在视野里出现过。
唯一一具“原住民”的尸体，还是孙杭在梦境里看到的，那个死在马桶上的家伙。
“该不会是岛上有什么专门吞食尸体的诡物吧？吃得连骨头渣不剩下的那种？”渔夫挠了挠头，说道，“就像魔幻题材游戏经常会出场的食尸鬼一样。”
“我反而是觉得，当年岛上的人，可能都集中到了某个地方，所以我们才没有看见任何尸体。”矢野说道，“这种研究所在设计的时候，都会预留一部分房间作为‘安全屋’使用，这种安全屋里面都储存着大量的武器弹药和生活物资，并且有着极厚的合金墙壁作为保护。一旦发生外敌入侵或是诡物突破收容的情况，非战斗人员如果没办法撤离，就会躲进这些安全屋里……”
“距离这里最近的安全屋在哪里？”渔夫问道。
“地下一层没有安全屋。”孙杭脱口而出道这一瞬间，就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甚至没有去刻意回忆无名岛研究所的设计图，而是完全凭借着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说出了这句话。
“对。”矢野点了点头，“因为有铁轨的存在，研究所地下一层没有设置安全屋。地下二层有八间安全屋，平均每间能容纳五十人；地下三层则是有四间安全屋，平均每间能容纳二十人。当然，我说的人数都是指设计时的额定人数，真的到了紧要关头，这些安全屋里塞个四五倍的人也不是问题，就是储存的物资可能会比较紧张。”
“真羡慕你们两的记性。”渔夫说道，“这地方的设计图我也看过，但现在只能记起来一个模糊的轮廓了，完全分不出哪是哪了。”
无名岛研究所的设计图他们自然是带着的，无论是纸质版还是电子版都有只不过无论是储存着电子版的便携式计算机还是存在纸质版的防水文件夹，全部都遗落在了海滩之上。
“我出发之前用了三个晚上的时间把研究所的设计图纸给背了下来。”矢野说道。
“三个晚上……天枢塔的人果然能走后门啊。”渔夫说道，“不像我们，上船之后才能拿到这些情报。”
“我不得不承认，天枢塔低估了这次任务的危险程度。”矢野又叹了一口气，“就算八岐大蛇没有出现，恐怕也会有相当一部分人死在这场试炼之中。”
“我倒是挺好奇，是谁决定把无名岛当作试炼内容的？”孙杭问道。
“我只是一名二级研究员，决策层的事情，我并不知情。”矢野说道，“但最后拍板的人，肯定是塔主。”
“塔主？就是那个姓裴的家伙吗？”
“嗯。”矢野点了点头，“裴老拥有天枢塔的最高权限，升阶试炼这种大事，肯定是要送交他去批准的。”
“那他就没想过，这批参与升阶试炼的猎人，有可能会团灭在无名岛上吗？”孙杭皱眉道，“百年来，四批登岛人员里三批全军覆没，第四批无功而返……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吧？”
“裴老应该不会……应该……”矢野试图替对方辩解，可他却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很苍白无力。
天枢塔的高层应该远比他们这些猎人明白这座岛的危险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