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塔主吗？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孙杭又问道。
“我只在他的公开课上看到过他的全息投影……”
“也就是说，你从来没见过他的真人？”
“不仅是我……天枢塔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裴老的真身。”矢野说道，“据说裴老为了确保自己的身体状态能够胜任天枢塔塔主的工作，很少离开那间专门为他设计的疗养舱，就连天枢塔的高层，都很少能见到他本人。”
“原来是这样……”孙杭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可就在这时，本来一片黑暗的街区，却突然一段一段地亮了起来！
“怎么回事？谁开的灯？”渔夫一惊，连忙摆出了防御的姿势，“不对！这灯是怎么亮的？哪来的电？”
第169章 “你终于回来了”
整个地下空间瞬间明亮如白昼，这让适应了黑暗的三人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一百多年过去了，这里居然还有供电？”矢野也陷入了疑惑，“是有人一直在进行维护，还是那些盎撒猎人把供电设备修好了？”
但很快，矢野就否决了自己的猜想：“不，不可能是那些盎撒猎人，想要点亮这么大的一片街区，光是检修电路就需要十几个小时的时间，他们根本没时间去完成这项工作！那就只有……”
矢野的双眼微微圆睁：“难道岛上还有幸存者……幸存者的后裔？可是，既然有幸存者，他们为什么从来不和联邦联络呢？这说不通啊！”
“会维护电路和照明设备的也不一定就是幸存者，诡物也可以做到。”孙杭摇了摇头，“或者，照明设备本身就已经被诡化，那就更不需要维护了。”
“可是……可是设备并没有检测到任何诡物的模因波动啊！”
“别捣鼓你那破机器了！”渔夫抱怨道，“夏州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尽信机器不如没机器？”
“是尽信书不如无书。”孙杭纠正道，“不过按照你现在的说法倒也没错，设备不是百分百可靠的，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说话间，整个演习场所有的灯光都亮了起来，三人这时候才看到，在岩壁的穹顶上，固定着大量的钢梁和滑轨，一台像是摄像机一样的机器沿着滑轨移动到了他们的正上方，如同掷弹筒一般的镜头象征性地转动了几下，最后瞄准了他们三人。
“多功能中控式穹顶……”矢野喃喃道，“我记得研究所的设计图里的确提到了这东西，但限于当年的技术水平，这玩意并没有被造出来……”
“你是说头顶上这个铁架子？”渔夫好奇道，“这玩意技术含量很高吗？”
“你要知道，那是个连计算机都还没有被发明出来的年代。”矢野低声道。
“那这玩意是什么？监控吗？”渔夫指着那个镜头说道，“连电脑都没有，拍下来的画面又要去哪儿看啊？”
“不，这是老式的摄像机，里面装的是胶片，用来拍摄实验过程的照片。它利用细钢缆和滑轮控制位置和镜头朝向……我看过这玩意的图纸，那套运动系统的精密程度甚至在差分机之上。”矢野说道。
“它是手动操作的？”渔夫又问道，“那时候应该还没有自动化设备吧？”
“不，它是自动的……它的镜头能全程追踪演习场内的活物，无论是你是处于移动还是静止状态。”
“怎么做到的？”渔夫惊讶道。
“我们脚下的地板，每一块底下都有着十分精密的机械感应装置，当它们承受的重量和预先设置好的数据不同时，就会引动机关，将安装在穹顶上的摄像机镜头给‘引’过来。”矢野解说道。
“靠纯机械的结构？”
“纯机械的结构。”
“我去，我突然有点理解这玩意的技术含量了。”渔夫的眼底也带上了一丝敬畏，“这么庞大的一套系统，想要顺利运行起来，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
“所以说，这玩意只存在于设计图纸之上。”矢野后退了两步，从一块地板移动到了另一块地板上面，摄像机的镜头立马跟上，不仅如此，他们还听到了从机器内部传来的轻微的快门声。
“甚至，就连设计图纸都是不完善的……”矢野话还没有说完，一道银光闪过，摄像机和滑轨咬合的部分便已经分离了开来，整台沉重的摄像机直接从上面掉了下来。
孙杭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接住了从半空坠落的摄像机。
“嘶……”矢野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疼这套设备的每一零件说是人类工业艺术的结晶都不为过，损伤任何一部分都足以令人玩意，这台摄像机看似只是简单地安装在滑轨上面，但在外面看不到的地面，里面光是用来控制镜头的钢丝就有上百根，孙杭这一刀下去，想要完全修复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还在想这种事情。”矢野自嘲般地笑了笑，走上前去，“你是打算看看这台摄像机当初都拍下过什么照片吗？等一下，别直接把盖子撬开来！底片会过曝的！”
可孙杭并没有听从他的劝阻，而是直接用一柄液态金属化形而成的小刀撬开了摄像机的后盖。
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底片，只有一小卷发黄发脆的纸条。
“诶？”探过头来的矢野愣住了，“不是胶片？是……纸条？”
“这又是怎么回事？”渔夫一头雾水，“纸也能当底片用吗？”
“当然……不能。”矢野摇了摇头，“看看，纸上有什么？”
孙杭小心翼翼地把纸条取了出来，轻轻展开。
纸条上写着一行文字，由于年代久远，墨迹已经有些发散开来了，但勉强还能辨认出这是西伯利亚联邦的官方文字：俄文。
“你认得俄文吗？”孙杭看向了渔夫。
“我只会俄语，不会俄文。”渔夫的表情有些尴尬，“在那群老家伙眼里，我就是个不识字的文盲。”
在西伯利亚自治邦归属夏州联邦之后，官方语言就变成了汉语，文字也变成了汉字，像渔夫这样的新生代几乎从小就是在汉语环境下长大的，当年西伯利亚人的母语，随着老一辈人的不断逝去，正在逐渐变成一种小众化的语言。
“我懂俄文。”矢野说道，但孙杭注意到，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古怪。
“这上面写的什么？”
“……‘你终于回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
孙杭整个人微微一怔。
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吗？
这张纸条已经有很多个年头了，难道当年写下这张纸条、并且将其放进这台摄像机里的人，就已经算到了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进入研究所废墟，并且将这台摄像机给拆开来吗？
这怎么可能？！
第170章 指引
理智告诉孙杭，这句话不可能是写给自己的，可脑海里另一声音却在不断地告诉他这句话里的那个“你”，指的就是孙杭。
就在刚刚，他脑海里就莫名其妙生出了一个想要把摄像机拆开来看看的冲动，就连矢野的劝告都没法阻止这个冲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摄像机里“呼唤”着他一样。
是这卷纸条？
孙杭将纸条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好几遍，除了处处表现出年代久远的迹象之外，他并没有发现任何特殊的地方在他将摄像机拆开之后，那股神秘的吸引力就完全消失了，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孙杭又不由自主回忆起了那个被三猿所打断的梦境，那种怪异的熟悉感，再加上这张神秘的字条……这么多线索叠加在一起，都指向了同一个事实：孙杭曾经在无名岛研究所生活过，而且是生活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难不成……我以前是这座研究所里的一具实验体？后来研究所内部发生了意外事故，我逃了出来，一直蛰伏至今？”孙杭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一丝怀疑，但很快，他又觉得这个怀疑根本站不住脚。
先不提自己年龄的问题，光是记忆里的那些画面，就证明了孙杭绝对不可能是实验体。
他发现自己对研究所的每一个角落都很熟悉，而实验体是不可能去过研究所的每一个角落的，作为被研究的对象，他们的生活只会比两点一线的社畜更加单调。
“或许是吞噬掉了某个研究人员的记忆？”孙杭试图寻求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可潜意识里的那个声音却是给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
我曾经生活在这座岛上，我去过这里的每一个地方，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我都无比的熟悉……
即便是那些研究人员，也不可能清楚地知道这里的每一个隐秘角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孙杭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之时，又是一张泛黄的纸片，从空中缓缓飘落，掉到了他的脚边。
“哎！又有一张纸！”渔夫有些激动地说道。
孙杭抬起头向穹顶处看去，只能看到交错层叠的钢构，至于这张纸片是从何而来，完全无迹可寻。
他弯腰捡起了纸片，而一旁的渔夫已经忍不住在催促了：“矢野，快点看看这张纸片上写的啥！”
纸片上依旧是一句俄文。
“好久不见，我很想你。”矢野面色古怪地将这句话念了出来。
“啊？”渔夫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怎么听上去，就像是一封情书似的……见鬼了，诡物也会谈恋爱吗？”
“背后还有一行字。”孙杭将纸片翻了过来，看了矢野一眼。
“请沿着指引前行，我们终将重逢。”矢野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了出来，“就是这个意思，指引……难道指的是……”
他话音未落，头顶的一排灯光突然变了颜色。
白色的照明灯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红色应急灯，这些红色灯光让街道宛若镀上了一层暗红色的血膜，就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更加粘稠了。
“是让我们沿着红色的灯光走？”矢野愕然道，“这些纸片上的话，是写给我们的？！”
“好久不见？谁和我好久不见？”渔夫有些僵硬地摇了摇头，“扯淡吧……我估摸着这些字被写下来的时候，我祖父连受精卵都还不是呢，怎么就好久不见了。”
“或许你上辈子在这里呆过。”孙杭瞥了他一眼，“欠下了一屁股桃花债，现在女鬼找上门来了。”
“啧，要是真有女鬼就好了。”渔夫强自镇定道，“我的金箍棒定要让那女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怕真见到了那女鬼，你的金箍棒直接变成绿舌头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真要跟着这‘指引’走下去吗？”矢野有些担忧地说道，“虽然这些纸片上的留言语气很暧昧，但谁也不知道留言者究竟是谁，也不确定这些这个‘你’指的是不是我们……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真见到了那个东西……”
“我在想另一件事。”孙杭说道，“你们说那群盎撒猎人，他们也捡到过这样的纸片吗？”
“这里有他们经过的痕迹。”渔夫说道，“但他有没有捡到过这种纸片，那真就只有鬼知道了。”
“走吧。”孙杭将两张纸片塞进了兜里，顺着红色灯光指引的方向走了过去。
“真要去啊？”渔夫三步并作两步跟上，问道。
“不然呢，好不容易获得了明确的指引，总不能放着这条线索不管吧？”孙杭反问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渔夫摇了摇头，“我是说，这万一是个陷阱，怎么办？”
“你觉得像吗？”
渔夫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别跟着我了，我自己去。”孙杭没多说什么，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可没走几步，渔夫和矢野便又跟了上来。
“你不是觉得这是陷阱吗？”孙杭侧头问道。
“既然是陷阱，那就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趟了。”渔夫说道，“我知道我实力没你强，可万一关键时刻，就差那么一点呢？再说了，你总得有个人帮你看着身后吧？”
“你们没必要跟着我冒险。”孙杭真心实意地劝道。
他的确不希望这两人跟来，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能力保证这两人的安全，更是因为这件事会大概率涉及到自己的身世……这个级别的秘密，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或许会成为一种负担。
一种要命的负担。
就算孙杭自己不太愿意承认，但他也不得不正视这个事实。
曾经的自己，似乎是一个充满了秘密和麻烦的家伙。
“我只是不甘心就这么回头。”渔夫说道，“你别误会了，我不是真的很想帮你，我只是对无名岛研究所本身，以及那群盎撒人的动机感兴趣罢了。”
“傲娇已经退环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