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道,“回老家了,估计过几天就能回来”。
何芳不在,他吃喝也就对付了,不是面条就是对付个包子,再勤快点,就跑点路下个馆子。
闲下来,不对,是天天都闲,闲的无聊了,就去花市上逛上一圈,买了不少的牡丹和剑兰。
付霞掏出一个本子,递给李和道,“哥,你看看呗?”。
“什么?”。
“账本!”。
李和看付霞那幅神态,也肯定知道是赚了,不过把账本拿到手里,翻开了最后一页,直接看了盈余,也才4万块不到。
也就是说付霞半年的时间都没他一周挣得多,立马就没了兴趣,不过没亏钱就好,又把账本扔给了付霞,“行,不错,继续加油”。
付霞看李和这表情,就知道李和不满意,她还准备求夸呢。
自从家具厂开张后,他就带着村子的两个小伙子足迹遍布全城所有的供销家具店,一个帆布包,一张嘴皮子就是商业制胜的利器,现在基本有了稳定的渠道,就不怎么需要跑了。
而且很多二道贩子知道了地址,直接开着大卡车或者拖拉机上门拉,销售一点问题都没有。
虽然很累,但是毛爷爷的笑容给了她很大动力,经常赚了一笔钱,手指上蘸了点口水,一张一张的数起来。
付霞又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放到桌子上,一打票子都是崭新的,“哥,你数数,去掉给村里的那半成,这都是赚的”。
她去跟村里谈的时候,就是村子只占百分之五,提供场地和人员。而她负责提供资金和跑销售。
那边村子大部分的男劳力都在那边干活,每个月都能发工资,等于一个村子有了稳定收入。
自从赚了钱,她说话更硬气了,在那边说话比大队书记还好使,简直如鱼得水。
李和摆摆手,“你要是缺钱使,你把你的那两成拿去,我的不分了。商业上有一个名词叫扩大生产再投资,赚钱就分,你怎么都做不大,继续买设备,继续扩大规模”。
这点钱,他真看不上眼了。
付霞咬咬牙道,”那我的也不分了,继续投资”。
李和道,“还有一种叫工资,你不拿工资了?”。
付霞想也没想直接道,“哥,我已经白拿两成份子了,怎么还能拿工资,你不是纯心骚我吗”。
“创业者的工资也是公司运营和管理成本,这个当然要反映到账面上。到了年底,才知道公司的盈利状况如何。创业者投入的时间成本也是成本,这个必须要算进去”,李和也是根据创业公司的一般情况来的,不但要发,而且要多发,把帐做亏,省税。
付霞道,“这些我不懂,但是我就知道我不能拿,不然我成啥人了”。
“一个月拿个五十块吧,你要吃喝吧,你要买衣服吧,你要处朋友吧”,李和又看了看付霞身上皱巴巴的红格子衬衫,继续道,“你这大小也是个老板了,赶紧去买一套好衣服,穿出老板的气派来”。
付霞看了自己的这身衣服,琢磨这是李和嫌弃自己土气了。
洗了把脸,也不怕热,立马就出去买衣服了。
70、赵永奇
付霞就这样连住了两天才走准备走,李和倒是给付霞提了个建议,“那些有真本事在身的老手艺人。那些技术是需要时间的积累的,可不是随便跟着学个三五年的就能融会贯通的,你一定要留住了。你想想将来会不会只有你一个家具厂?人家工资比你高个几块钱,就能把人挖走了,你都没地方哭去”。
付霞拎着包,大大咧咧的道,“我晓得,我又不是傻子,实在不懂的,我就听你的,去找书看”。
李和说多了也是浪费口水,出了门看了看停在门口的倒骑驴。
然后问蹲在门槛上的两个小伙子,“你们就是这样骑过来的?”。
两个小伙子都是20来岁,穿着大白衬衫,满头是汗,衬衫都粘到身上了,另外一个小伙子好像看李和有敌意,只有另外一个小伙子道,“是啊,骑了五个多小时呢”。
李和热的不行,“要不你们歇会,等天凉快再走?”。
两个小伙子看了付霞一眼,付霞说,“走了,不然天黑到不了家”。
付霞戴上草帽,一下子就跳上了车,不过车子铁皮被晒得发烫,差点烫着手。
估计放个鸡蛋都能烫熟了。
三个人不怕热,就这样大中午的走了。
李和想着这瘦猴快回来了,要去邮局发电报把那个扑街律师喊过来了。
瘦猴媳妇生了个闺女,瘦猴欢喜的不得了,当爹的看不到闺女,那心情可想而知,火急火燎的想回来,发电报征求李和意见。
李和觉得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了,风向已经稍微稳定了,并没有什么大事,就同意瘦猴回来了。
也不怕热了,直接及拉着脱鞋去了邮局,一连发了三封电报,一封是给瘦猴,告诉他可以回来了。另一封是给苏明,同样告诉他可以回来了。最后一封是给扑街律师的,告诉他把资料带好,速度过来。
出了邮局,还是照样热的不行,门口都是茶摊,他就要了碗大碗茶,树荫底下喝了一碗,才算有喘气的机会。
何芳又是大包小包的回来,打量了李和一眼,“稀奇,我不在,你居然穿上干净衣服了”。
李和说,“付霞昨天回来的”。
“难怪”,何芳把所有的东西逃出来,去洗了澡。
李和给他做了碗鸡蛋面,“先对付着吃吧,晚上看你手艺了”。
何芳先喝了点凉白开,才端起碗吃,“你面条都给你煮的碎了,没嚼劲”。
“旁边开了个气站,我下午去扛个买煤气罐,煤油炉子烧饭都是一股味道”,这时候城里做饭用气罐的还是少数,大部分都是煤油炉子或者煤炉或者烧柴灶,一到下晚煮饭的时候,空气中的那股子煤油味道,不是好闻的。
“算你长心了,你跟我说地址,我去吧,你毛手毛脚的”。
“一罐气可是不轻呢,你还是算了吧”,李和想了想又继续道,“老赵他媳妇、孩子都被接来了,你看看要不你烧饭,咱喊他们吃个饭”。
赵永奇已经把他媳妇孩子接来有一个多月了,还喊李和去吃了顿家常饭。
李和回请的时候本来想着请他们去饭店,可是一想又觉得在饭店太没诚意,还不如在家烧来的实在,还能顺带认个门。
可是他的烧饭手艺真的过不了关,还是要等何芳回来,再说何芳跟老赵也是同学,不等何芳回来也不地道。
李和没有喊其他人,只喊了赵永奇一家人。
大儿子也是十四岁的样子,闺女也有十二岁了,两个孩子也没了刚来那会的生怯。
李和问老赵,“你这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舒服的很啊”。
赵永奇摇头苦笑。
老赵媳妇是个利索人,对老赵刚做了几天城里人就忘本,表示不忿,“额说过多少回,芹菜叶子不要扔,你就是不听。你挣那几个钱就烧包,哪像个过日子的样子!闹饥荒那阵,树皮都没得吃,有这么好的菜叶子,祖上积大德了!现在日子好些,也不要忘了节俭。”。
何芳在厨房里烧饭,这老大姐也是没闲着,帮着何芳做饭,“妹子不要做这么多,做饭浪费,吃菜浪费,不败家才怪呢。生活现在好,不等于将来好,能省就省。咱家前几天吃的白菜叶子,就是我到菜市场捡回来的。那些卖菜的也是,白透亮的菜帮子,就几个虫眼,谁家的菜没虫眼,洗洗就是,他们竟然扔掉了,垃圾堆里糟践了,多可惜啊,我说我要,他们赶紧送给我。看看,我一分钱不花,咱们就有一顿菜吃。过日子就要这样过。这钱吧都是从牙缝省下来的。不会积攒,大手大脚,就是不会过日子”。
何芳笑着道,“大姐,你说的太对了,我那会就是看人家卖鱼的扔鱼内脏可惜了,回来熬汤可香了”。
两个人好像找到了共同语言,聊得还特别起劲。
李和拿了两个苹果,对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的两个孩子说,“你们要不去院子里玩,那有个池塘,里面有鱼呢,到我这拘束啥”。
两个孩子有点心动,看了一眼赵永奇。
“去玩吧”,赵永奇摆摆手道,然后叹口气道,“这两个孩子被她妈管的太严实了,别看我这婆姨没读啥书,可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我都说不过她。也懂道理,那前几天,有人朝我走送礼,硬是让她给扔了出去,你猜她说啥?这是逼着额男人犯错误呢”。
赵永奇说完又是一阵呵呵直乐。
李和给赵永奇泡了一杯茶,笑着道,“你这混的不错啊,都有人走你后门了”。
赵永奇抿了口茶,摇摇头,“哪里是走我后门,我这才哪跟哪,他们要通过我走大领导的后门。你这才是好日子呢,住这么大的宅子,上班又轻松,再美不过了”。
李和道,“你宅子买的不也挺不错的吗?何必来羡慕我。我才羡慕你呢,这前程似锦呢”。
赵永奇在李和的鼓动下,去年才买了一套小宅子,她媳妇来的时候欢喜的不得了,打扫的一尘不染,恨不得砖头缝里都给扒拉干净。
“少来这套,你这人就是少了那股上进心。反正人各有志吧,我也不强求你”,赵永奇是不明白李和的,明明脑子聪明,能力也好,可非要藏着掖着。
71、马金彩
老赵媳妇对李和满院子的花花草草不屑一顾,跟何芳说道,“我跟你说,这男人钱,你得给他掐紧了,不然就胡花了,你说买这么个娇艳东西,好看是好看,不能吃不能喝的,买这么多干嘛。真是太浪费钱了”。
何芳笑着道,“马姐,我跟你家老赵一样,跟他也只是同学,他的钱我可管不着”。
老赵媳妇姓马,全名叫马金彩,咋看上去还年轻,可细看就有了眼角的鱼尾纹,眉眼儿很喜庆,乐呵呵样儿,听了何芳的话不以为然,按照她的观念,你俩这都住一起搭伙过日子了,还能不是一口子?
以为是何芳面皮薄,她不好意思说开,笑着道,“我都懂,额也是过来人”。
何芳苦笑,她是解释不明白了。
在马金彩的坚持下,这桌饭也只是做了五个菜,一条红烧鱼鱼,一盘红烧肉,一盘白菜,一盘豆腐,一盘花生米,简单的很,她对李和道,“大兄弟,你跟咱家老赵这关系,我们还能跟你客气嘛,做多了确实吃不完,那就糟践了”。
赵永奇道,“我媳妇替你省钱呢,你偷着乐吧”。
李和举着手里的茅台道,“那就索性省到底,这酒咱也别喝了”。
“这个你是真的省不了了”,赵永奇直接夺过来酒瓶子,一把拧开了,先是给李和倒了一杯,又问何芳,“你不能真戒酒了吧?”。
何芳把杯子收起来,笑着道,“真的戒了,喝多了脑子就反应不过来了,我这都一年多没碰酒了,你别再给我倒了,你俩喝吧”。
李和就跟赵永奇碰上了杯子,“马姐,来了这么长时间,习惯了吧”。
马金彩道,“习惯什啊,你说也没个工作,天天洗个衣服,做个三顿饭,能费多少时间,剩下啥事没了,就跟废人一样窝家里。我就等两个孩子安排好上学,我就想找个临时工干干”。
赵永奇道,“你这女人,有福不会享,做什么临时工,两个孩子还要你看着呢”。
“要不是听你说,城里有好学校,不是为了两个孩子,额才不愿来城里呢,那地丢了多可惜。来了这,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脑子也开始犯迷糊。天天待家里显得发慌,鬼才愿意享这福呢,吃颗大白菜也要花钱买,孩子想吃个烤红薯也要花钱买,甚至吃水都要花钱买,哪有这个道理。花钱花的我心纠,哪里是享福了,你说我这在老家有吃有喝的,窜出来干啥?”。
赵永奇道,“这城里工作要是那么好找,谁还在乡下种地,不都一窝蜂来了,在家好好呆着,少想些乱七八糟的,又饿不着你们娘三”。
何芳道,“老赵,你这大男子主义太重了,马姐想干点事怎么就不行了”。
李和对赵永奇道,“要不开个鞋店,从李爱军那里拿货,要不了多少本钱。何况李爱军你也是认识的”。
李爱军已经摆脱了家庭作坊的模式,越做越大了。
随着产量越来越多,他做的鞋子已经开始向周边批发,不再单纯依靠一个门面店卖鞋了。
赵永奇还没说话,马金彩就直接摆了摆手,“那玩意我哪里懂,不行,不行。老赵要是不嫌我丢人,我就去摆个红薯摊子,卖烤红薯去。我看人家生意就好得很,要是我做也不能差了”。
赵永奇道,“谁嫌你丢人了,你爱干就干去,只要孩子能顾住就行”。
马金彩与赵永奇是同村人,自小一起长大,算的青梅竹马。赵永奇敦厚实在,心里不留隔夜话,家里的大事小情都主动听马金彩的意思。这一点让马金彩很是自足,也很得意。比起那些婆媳不安,妯娌闹,小姑哭的日子,马金彩可算是舒心了。
马金彩心里明白,就是把男人拴在自己的裤腰上又能咋地?离不开女人的男人这辈子还指望什么大出息?
所以她是坚决支持赵永奇考大学的,哪怕有人说,你男人进城了,变了心,她也是不信的。
论起自己的日子,马金彩觉得也对得住赵永奇,赵永奇在外多年,屋里的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操心。
老的小的都要她经管,伺候他爹妈,照顾俩孩子。老家的人情关系,也是她马金彩咬牙维持的,村里也没说她马金彩歹话的。马金彩实在找不出赵永奇要背弃她的理由了。
再说了,赵永奇是她自己的男人。一个屋里厮守了这么些年,别说身上哪里有疤痕,就是哪里有根白头发,她马金彩都清楚。
赵永奇毕业后,要带她进城,她嘴上说着不想来,可是心里是宽慰了,她在村里可露脸了,很是在人前显摆了一阵子。
李和掺合不上这两口子的事,只得一味跟赵永奇喝酒,一瓶酒已经喝完了。
李和还要开瓶酒,马金彩阻止说,“不行了,不能再喝了,给他喝多了,我们娘几个还找不到回家路呢”。
吃完饭,马金彩帮着何芳把桌子椅子收拾妥当了,也就拉着喝得晕乎乎的赵永奇要走。
李和拿出两个红包,俩孩子一人给了一个。
俩孩子看着老赵夫妻俩,没人肯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