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厌倦
外面大雪纷飞。零↑九△小↓說△網李和在办公室刚没喝完一杯茶,孟建国就要找他去帮着搬家。
李和道,“宿舍不是住的挺好的吗?”
孟建国道,“我媳妇不是怀孕了嘛,现在下雪的时候,楼里的人走来走去,地上也都是雪,一化开了全是水,滑的很,我看她天天上下楼都是提心吊胆,必须换地方住了。”
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李和对孟建国的转变也有点猝不及防,是不是暖气烧多了就能从糙汉子变成暖男?
“那也等雪停了再搬吧,这外面雪这么大,往哪里搬。”
“黄庄小区。这后面几天雪还会更大呢,还不如现在趁早搬了。”
“中关村了?不是还正在盖嘛,何况那边是回迁房,条件也算不上好吧。”
“是院士楼。”孟建国说的甚是得意,能住进院士楼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李和道,“你这是怎么混进革命队伍的?”
孟建国道,“你忘记我老丈人干啥的,搬到他家。”
“你这是要做上门女婿了?”李和不忘记调侃,随即也想起他老丈人六十年代援坦赞铁路的老工程师,挺和气的一个老头子,孟建国结婚的时候,他父母从皖南乡下过来,他老丈人都是和气尊重的很,没有所谓的门第之见和一丝的架子,真正的当成了儿女亲家。
关键他这媳妇也是个不错的,孟建国带她回皖南的乡下,她吃不习惯,喝不习惯,住不习惯,哪怕身上长满虱子都是活生生的受着了,哪怕对大山、对田地、对菜园不敢兴趣,也装作感兴趣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公主病。
所以孟建国大为感激,他现在肯对媳妇贴心,未必就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孟建国毫不在意,甚至隐隐有点骄傲的道,“他们只有一个闺女家里,现在就剩下老俩口了,地方也大,他们心疼闺女,我就跟着后面沾光呗。”
“那挺好。离她上班的地方近,你却是远了一点,要兜个大圈子了。”
黄庄小区就在附中的隔壁,她媳妇上班再方便不过了。
孟建国道,“我多跑点路算什么,我以前上初中、高中都是走十几里山路,难道现在这样的平坦大路反而不能走了不成。你下午没课了吧,要是没课现在就跟我走。”
李和左右看看,好奇的问道,“不能就咱们两个人吧?”
“老穆他们现在有课,刘乙博不在学校,其他人都是受媳妇管着的,我也不好使唤,除了你我还能找谁?”
“哎。”果然单身没人权,李和随即又问道,“那李科呢?那小子闲着没事吧。”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孟建国鄙视的看了李和一眼道,“你这人混的够可以,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人家现在是书记处书记,紧要关头哪里有时间来跟咱们厮混。”
“难怪我说平常看不见他了。”李和真的好长时间没有看到过李科了,不过亲眼见证一个大佬的崛起,这种感觉很奇妙。
跟着孟建国到了他家,地上都是大包小包的东西,衣服被褥和一些锅碗瓢盆炉灶没有多少,最多的反而是一摞摞的书。
孟建国指着地上的一个大包道,“这是衣服,你提着这个轻松一点。”
两个人一件件的提到楼下,往三路车上塞。孟建国在前面骑,李和在后面推。
总共跑了三车,两个人冻得脸透红,鼻涕直冒。李和帮着把最后一车的行李放到了院士楼的三楼,才搓搓手道,“自己收拾吧,我先走了。”
已经五点钟了,他心里比较着急回去等沈道如的电话。
孟建国的丈母娘非要客气的留着他吃饭,他也婉拒了。孟建国也没有拦得住他。
他没有再回学校,从中关村抄近路走路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大门是开着的,屋子里老四正跟李秋红在一起围着炉子烤火。
“你俩今天没上课?”
李秋红道,“下午都只有一节课,明天大礼拜,反正也是没课。咱俩就回来早,还逛街了呢。”
老四给李和把灶上的饭菜热了一遍,端到了跟前。
“我们还有一周就放假了,今年要不坐火车吧。”
李和自己开了一瓶酒,抿了一口感觉腾腾的热气从喉咙口灌进了肚子,很舒服,他看了老四一眼,然后摇摇头,“还是坐飞机。火车太慢了。”
坐火车对他来说太遭罪了,他可不乐意了。
“飞机贵呢,火车便宜。”
李和道,“不要你出钱,你别乱操心。明天就去买票。”他只有确定好老四的放假时间才好买票。
“对啊,又不要你出钱,你不要操心。”李秋红也跟在后面顺了一句。
老四没好气的揪着她耳朵,“你也挤兑我。”
李秋红扯开她的手,笑着道,“不跟你闹了,我也要回家了,不然等会我哥就要满世界的来找我了。”
李和看看天色道,“已经黑了,跟李冰对付一晚,明天回去。”
“没事呢,从这里坐电车可以直接到我家门口。”
李冰见她要出门,也站起身跟在她后面,把她送到了公交站台。寒风在巷口里穿梭而过,呜呜咽咽的嘶吼咆哮,喘着粗气。光秃秃的大树被风刮得左摇右摆,大街上雪花飞扬。
“伞举不在了。“老四眯着眼把伞收了,把包在头上的围巾解开了然后要裹在李秋红的头上。
李秋红给推开了,“到公车上就暖和了,我自己也系着围巾呢。”
“那你慢着点。”老四见李秋红上了公车,才回身用手挡着额头迎着风雪慢慢往家走。到了屋里拍了拍身上的雪,把桌子的茶杯抱在怀里暖手。
“哥,我有话跟你说。”
李和一边品着小酒一边道,“怎么这么长时间了,普通话还是没长进。”
老四见李和不接茬,就有点急了,“我真有话跟你说。”
“那就说呗。”李和不以为然的道。
“我想出国。”老四说完这句话看了看李和的表情,然后感觉空气跟静止了一样。
李和的眉毛已经吊起来了,杯子放在嘴边久久没有放进嘴里,好半晌才一口灌进了肚子,夹了一块咸萝卜塞进了嘴里。
“没门。”
他想不出为什么会反对,只是本能的想反对。他已经厌倦了等待,只是单纯的厌倦而已。
老四急了,“我考公派,哥,不用你花一分钱。我一准能考得上。”
李和的各种态度她已经反复揣摩了很久,也想过李和会反对,但惟独没有想到李和会反对的这么直接,没有一点含蓄,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给我盛饭。”李和把手里的饭碗推到了老四的跟前。
老四憋住了委屈,拿起了碗去了厨房。狠狠的把大碗盛满了才回到堂屋放到了李和的跟前。
李和对她的态度视而不见,只顾吃自己的,喝自己的。
“赶紧洗洗睡觉,这么冷的天还杵这里干嘛。”
老四不忿的道,“为什么?”
李和烦躁的摆摆筷子头,“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好好念书就是你的事,我就不信了那么大的学校就容不下你了,还想着出国,能耐了你。”
老四气的跺脚,回了屋直接趴在桌子上恸哭,肩背因之剧烈的抖动。
“老子一定上辈子欠你们的。”
李和也没去安慰。
283、鸽子
李和自顾吃自己的饭,一盘白菜炒肉一会儿就不见了。他又拿着白面馍馍蘸着汤吃,蘸一下,咬一口,再蘸一下,再咬一口,汤本就不多,囫囵几回就没了。他不甘心,拿着馍馍在盘子里擦了好几遍,直到抹去了所有的油水,所有的汤汁儿,盘子光亮的像洗干净了一样,才肯放下盘子,把最后一块馍塞进嘴里。
“可惜。”心里大舍不得。
只有吝啬才能让他战胜心慌。有钱没钱,有本事没事,他都这样,乌鸡是乌在骨头上的。
吃完以后,他就挨着门边坐着,门也没关,他害怕张老头喊电话他会听不见。冷风灌进了他的脖子,一个激灵,他站起来套上了袄子,没有再坐下,径直的去张老头家。
张老头一家人还在吃饭,见李和进门,张老头给他挪了一个凳子,客气的道,“过来喝点?”
“不用了。”
张老头嘿嘿笑道,“粮食酒,越喝越有,来端着。电话来了就接是了。”
“不客气了。”李和接过酒,围着炉子坐下,见鸽子棚里面放了张床,就问道,“哪里放着干嘛?”
张老头道,“迁户口来不及了,放张床。”
“没听说要拆迁啊。”李和心里很肯定这一片大概是不会迁的,记得后面是发展成了旅游景点,“就是真拆迁,你这也是违建啊。”
“关系搞好了,也算建筑面积。我给你说,前面马路对面都拆了,咱们距离那才几百米不到,不是早晚的事情嘛。”张老头把一个盆推到李和跟前,“尝尝这个鸽子。”
李和摆手,“不用了。家里吃好的。”
“大补的,你吃了就觉着好,回头也拎几只回去。”张老头顺手又拆开了烟递给了李和一只。
“哟,这么好的烟都抽上了。”李和见是中华烟,不禁调侃起来了张老头,“这是发财了啊。”
张老头平常三五分钱都是紧着花的,虽然还开着小卖部,可小卖部的烟也是他花本钱进回来的,从来不会抽这么好的烟。
“去房管局打听事,不能落了面子是不。要是真的拆迁了,能拉一卡车中华呢,还不是照样可劲抽。”张老头眼睛一单一双,说话的时候,单眼皮那只不断的跳动。
“别准备那么早,还没影子的事情呢。”李和善意的提醒道。
张老头笑道,“你当然不着急,你家横竖只有你跟你妹子两个人,想加户口都加不进去。何况你家那么大的地方,拆迁是占大便宜了。我还有两个闺女呢,户口都要入进来,这样也能多分点钱,要是户口迁晚了,拆迁消息下来就是迟了。”
所谓的拆迁适YC市发展是一方面,另外对许多被拆迁的人来说更是改善居住条件的好机会,危房旧房鬼才愿意住呢。什么历史建筑文化的情怀可没几个人在意。
李和还要说话,外间屋子的电话铃响了,他刚要站起来,张老头的儿子已经去接了电话,回来对李和道,“李老师,确实是你的电话。”
李和匆忙去外面接了电话,果然是沈道如的。
“李先生,没有找到叫张婉婷的。”
李和心里一紧,“怎么可能没有,你的人认真找了没有?”
“李先生,我前后让两拨人去的,你说的那个学生宿舍总共只有两个亚裔,还都是泰国的。”沈道如试探着问道,“会不会有什么英文名字,一般去国外的都会有英文名。会不会是我们查错了名字。”
“wantingzhang?”李和每次回信的收件人都是这个名字。
“几个汉子拼音顺序组合的名字都打听了,学生们说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李和激动的道,“那是不可能的。一定有!”
每年他寄出去那么多信,张婉婷都有收到而且还回复了,怎么可能会不在呢?难道真的名字错了?张婉婷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她的英文名啊。可是即使要用英文名字,起码要跟护照一致吧,根据规定中国户籍人士的姓名在转化为英文拼写时必须是汉语。
沈道如见李和这么激动,慌忙安抚道,“李先生,你放心,我现在让他们到学校的教务那边去找,他们刚刚只是在学生宿舍区打听了。”
“快点,伦敦时间那边现在已经是九十点钟了。我在这边等着。”李和说完才挂了电话。
他重新回到里屋桌子上,掏出口袋的烟给张老头和他儿子都散了一圈。
张老头道,“继续喝。”
“继续喝。”李和端起杯子一口闷下,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张老头的儿子张振笑着道,“李老师,你可真厉害,那英文说的嘎嘣脆的,咱大老粗就是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