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还写着小平的讲话,“不坚持社会主义,不改革开放,不发展经济,不改善人民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条”。
6月份竖起来的时候在竖起来立即引起轰动,全世界恐怕没有第二幅街头宣传画会受到如此的关注
早已成为深圳的著名“地标”,在海内外有着广泛的影响。
至于高楼的身后,除了漂亮的晚霞,再走几步路,不是小河就是成片成片的窝棚,河面上还有不少舢板船。
蓬勃发展,昂扬生机的深圳,还是没有摆脱渔村的范畴。
两个人七拐八绕,走着走着,正准备往回走,发现有点迷路。
有一老太卖菠萝蜜,一个劲说:菠萝蜜,菠萝蜜,菠萝蜜……
李和上前问,“大姐,国贸往哪个方向去?”
“怕鲁滴?”老太太叽里呱啦一阵。
琼海方言等级考试不及格,李和有点怀疑人生,一个没听懂。他有个同学就是琼海的,听他说话每次都想哭。
“谢谢了啊。”李和调头走人。
不知不觉,他跟万良友居然走进了一片工厂区,以服装厂、针织厂居多。只有唯一一条主干道,两侧除厂房宿舍,就是形状各异的农民房,些工厂和一片农田交织在一起,加上天女散花般的招牌,尘土飞扬的货柜车。
此地乍一看粗糙狰狞,但渐渐地也能感觉到一股朝气,变得顺眼了许多。
这条盲肠般的道路,并无任何特色的窄巷,显得格外的空旷。
各厂的宿舍基本上都是在厂区的周围,基本都是那种五六层小楼,每个回廊上都是挂着清一色的工装,偶尔露出其它颜色的衣服,显得就鲜亮。
李和好奇的朝着宿舍区看了看,此时大概正是午饭的时间,厂区和宿舍来回穿梭不少人,男男女女类同幽灵,形象模糊,双睛通红。。
很大都是半大的孩子,李和敢打赌,他们有很多人不满十六岁,那些稚嫩的脸庞,他似乎看见了褶皱。
趁着宿舍安保的不注意,李和带着万良友窜了进去。
男工宿舍像密室,小小的房间摆了六张上下床,是住十二个人的,床底下填塞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地上堆着各种垃圾,顶部吊扇脏污生锈,毛巾滴水,球鞋晒在牙缸旁,被褥揉成团。
女工宿舍稍微干净一点,可是依然狭窄、憋屈。
“居然用童工,真他娘的缺大德了!”李和心里一阵难受。
许多半大孩子端着搪瓷缸,一边吃,一边疑惑的看着咆哮的李和。
万良友尴尬的道,“也不能这么说,总归是给他们一条出路,我十六岁还不是一样入伍。”
“这他娘的能一样嘛!”李和气氛难掩,“这种老板就应该天打雷劈!干他娘的!”
万良友手捂住额头,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指着顶楼在晚霞余晖下底下闪闪发光的几个大大的字刻道,“你看看那个。”
李和看到那几个大字,瞬间懵了!
金鹿纺织!
居然是自家的厂子!
真他娘的绝了!
“于德华该死!”李和有掐死于德华的冲动!
万良友解释道,“相对于别的车子,这里条件已经不错了,何必计较这些,他们不做工还能做什么。”
他是穷苦人出身,自小缺衣少食,在他看来,这些工厂条件已经很不错了,要是他年轻那会有这种条件,做梦都能笑醒。
这个世界上,一直都有很多城里人无法想象的苦难。
这些半大孩子在老家基本没出路,等待着的只有贫穷,除了出来打工还能做什么呢?
何况一个月挣个三五百块钱,还能补贴家用,解决家庭困境,不失一条出路。
“喂,你们干什么的!”
五六个保安冲过来,把李和及其万良友两个人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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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0、纠察
一个个比划着电棍,准备随时招呼上去,对于一些单位来说,不管是厂区还是宿舍区,都是严控外来人员的,特别是港资企业的厂区,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何况小偷小摸的从来没少过,人那么多,他们这些保安是不得不防范的。
李和沉着脸道,“喊你们经理过来!”
他现在可以不计较招收童工,因为从某些方面来说,万良友说的是对的,这是这些乡下来的孩子的一些出路。
他可以禁止童工,但是禁止不了童工产生的社会条件,贫困,幼无所学,都是社会的基本问题。
但是这种卫生条件,实在让他忍无可忍!
“你谁啊?”带头的大个子保安,脸面黝黑,对着李和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赶紧走人,不然给你扭送到派出所,你才有地哭呢。”
“给老于打电话。”李和不喜欢和他们磨叽,只是对万良友道,“就说我在他的厂子里。”
在一群保安和半大孩子的眼神中,万良友从包里掏出手提电话,径直拨通于德华的电话。
学着正式场合的语气道,“于先生,我是万良友,我和李先生在你们厂子里,哪个厂子?金鹿纺织,你安排人过来接待一下吧。恩,就这。”
待于德华在那边说完后,他就挂了电话,然后朝李和点点头。
李和点着一根烟,坐在台阶上,看着一群围观的半大孩子,“你们一个月拿多少?”
一群人看着虎视眈眈的五六个保安,每一个人肯开腔。
保安们见万良友拿出电话,然后叽里呱啦一阵,对这两个人的身份有点忌惮,不敢乱来,哪怕是围着的,也还是后退了一步,没有了刚才的凶神恶煞。
他们在看李和最后的底牌。
他们等了一会,令他们大跌眼镜的是,厂子经理,大步跑了过来,对着李和一个劲的道,“李先生,抱歉,抱歉,想不到你会过来。”
经理四十多人,戴着眼镜,挺着大肚子,对着李和不停的点头哈腰。
他是不认识李和的,但是于德华在电话里跟他交代的很明白,一切听来人的,如果来人对他的表现不满意,立马回大香港晒咸鱼,安心养老。
脑门子上汗珠子都逗留了一层,不敢用手去擦拭。见李和依然在吸烟,没肯回应,只能把气撒给周边的人,“都没事做啊!”
保安和一群厂工,立马吓的鸟兽散。
李和被这一嗓子,震得耳膜疼,抬起头,带着厌恶,问,“老于人呢?”
这位经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老于’是谁,最后才慌忙回道,“于总去京城参加一个会议,让我来接待你,李先生,你放心,有什么需要办的,我一定尽力。”
李和指着站在宿舍门口的一些孩子道,“这种年龄的有多少?”
“这...厂子里大概有五六千人”至于有多少童工,经理半天没有回上来,灵机一动道,“我喊人事过来,你稍微等会。”
李和问,“你贵姓?”
“免贵,姓宋,李先生,你喊我老宋就行。”
“宋经理,那带我看看吧。”李和不需要他同意,自己站起来,朝着宿舍区的更深处走过去。
宿舍区很大,里面的路是七拐八绕,恍若进入了个迷宫似的,每栋楼的外表都很新,但是但是一深入进去,宿舍里面都是残破不堪。
宋经理慌忙解释道,“这边都是女工宿舍,厂子里是以女工为主。”
不少正在门口水池子刷饭盒的女孩子好奇的看着被一群人簇拥着的李和,们不晓得那么凶恶的老板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和气了,而且宿舍为什么会来这么多人。
李和问一个女孩子,“你们这里有多少人?”
女孩子个子不高,大概还没长开,估摸看也才十二三岁,她看了看李和,然后又看了看宋经理,低着头,不敢吭声。
“李先生问你话呢,说话啊。”宋经理跟着着急了。
“270块。”女孩子终于轻声细语的开口了。
“270?”李和皱着眉头,又问,“累不?”
女孩子慌忙摇头,“不累,一点都不累,老板,我一定好好努力工作。”
她哪里敢说累,这份工作她非常的珍惜。
想在深圳找一份工作,简直是比登天还难,她这份工作还是求人进来的呢。
宋经理点点头,很满意小姑娘的回答。
李和进到宿舍里面,除了被子和地上的鞋子,什么都没有。
他用上晃晃床,上下铺咯咯吱吱的乱晃悠。
“能舍得花钱换新的吗?”
“正准备换。”宋经理忙不迭的点头。
李和从头走到尾,每一间宿舍都仔细的看看,巴掌大的房间得出的印象都是脏乱差。
“把厂子里16以下的工人都给我召集出来。”
“李先生,马上就开工了,我们正在赶工,明天要交一批到美国的货,我怕....”宋经理很犹豫。
李和没搭理他,转头就走。
“那李先生,我带路去厂子。我立马召集人。”宋经理见李和神色不善,不敢再过多啰嗦,立马朝旁边的人挥手。旁边的人也也一阵小跑,往隔壁的厂区过去。
不一会儿,厂子里的大喇叭就响了,“十六岁以下的,十六岁以下的,不论男女,全部到厂区旗杆底下集合,十分钟,只有十分钟。”
李和蹲在旗杆子底下,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广场上站着的越来越多的半大孩子。他的身后都是厂子里的一杆领导,他们都忐忑的看着李和。一方面好奇李和是谁,一方面好奇李和从哪里来的这么大能量,为什么于德华要对他马首是瞻。
宋经理不需要李和交代,主动安排各车间主任下去点名,是不是都到场了。
他从人事手里接过一份名单,交给李和道,“李先生,你看看。”
他大概明白了李和的意图。
但是,他也是入乡随俗而已,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深圳的厂子,没有一家是不用童工的!
国营厂都是如此!
何况他们这些噶港资民营企业!
541、回乡
看着一张张稚嫩的甚至显得故作老成的脸,果然如那个宋经理所说,女孩子居多,李和心里不由地涌出一股股酸涩的滋味。这下面可是站着1690多人啊!
她们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胞,无数个这样的细胞组成了一个鲜活的的国家。
这一代的人的辛劳,不敢说空前,但肯定是绝后。
然而度过黄金期,车衣女工群体渐渐被人遗忘。本来十分蓬勃的产业经济在短时期内萎缩,而曾经参与其中的人,很快就会被遗忘,或视为‘过时’。
车间工作环境差,不要紧,因为可以生存;食堂饭菜味道差,也不要紧,因为可以给父母寄钱;住宿条件差不要紧,因为可以供更小的弟弟妹妹上学;受委屈挨骂,不要紧,因为可以看到一点希望的光芒。熬夜加班更不是问题,因为可以赚钱。
她们对忍辱负重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有一句俗话叫做“大河无水小河干”。